我停顿一会儿,好让自己起伏的情绪得以平缓一些,接着说道:“坤哥,我做事的确是太冲动了,给你闹出这么大的麻烦,肯定又让你很为难。坤哥,对不起,真心地对不起!我不想再在这里给你惹更多麻烦了。坤哥,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我就先走了。”
说完我眼眶涩涩的,想要哭,我望着坤哥,他的眼中疲态明显。我对他笑了笑,转过头,朝马路上走去。赵飞、蒙谦等人都随着我跟了过来,身后体院的弟兄们陆陆续续跟随在后,离开了这里。我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眼泪,让它飞了出来。
小马在后面跑过来,喊道:“狼子,狼子!”可是他人被我手下的大队人马给阻隔开了,跑不过来,而我已经招了招手,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我落寞地回到了麓湖区,回到了新都体院。
回到新都体院,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本以为,经过上次我和翦秋的这一番激烈角逐,体院定也会风雨全城,天翻地覆,谁知进入校园,我发现校园一切如常,还是那样喧闹,那样燥热,那样充满勃勃生气。我带出去那么多人,体院并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体院也没有因此而动荡。
这一发现,让我明白了两个道理。一个是:对你来说,或许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其实对他人并没有什么影响。另一个是: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是极强的,即便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人也照样会好好地活下去!
顿时感到自己是多么渺小。
撇开这些感慨,回到世俗一切。现在的情形大致是这样:翦秋校内的主要势力已经被我彻底击溃,薛金羽废掉,沈同恩残废,他们的手下失去主心骨,无法再兴风作浪,一一归顺了我们。不肯归顺的少数,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免得我的弟兄们教他们怎么做人。
也就是说,整座新都体院已经被我统一了。可是我没法高兴起来。两个原因。一,新风社内部出现矛盾,我和坤哥之间也难免有了隔膜;二,翦秋校内势力虽除,但是他现在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他不过是代表了翦霸的一小部分实力而已,我根本谈不上有什么胜利。接下来,在麓湖,我们将跟翦霸手下的社会上的混子直接对话,前途凶险,诸事未卜。
我只能嘱咐手下弟兄做好应战的准备,密切关注翦霸、翦秋手下势力的动向。
我格外让何涛注意安全,让她避避风头,不过何涛非要去上班,我只能应允,好在翦秋早就已经不在那里上班了。等何涛离开后,我马上叫来梁小辉,让他带上部分弟兄替我暗中保护何涛的安全。
接下来,我决定依旧在体院教书,静观其变。
我回到体院的当晚,小马打来了电话。
“喂,狼子,你睡了没?”小马问道。
“还没呢?有什么事啊?”
“坤哥有话跟你说。”小马把电话交给了坤哥。
狼子,坤哥醇厚的嗓音让人静心,“今天白天的事,责怪了你,是我的不对……狼子,别往心里去,我也有难言的苦衷。”
我抢过坤哥的话头,道:“坤哥,你不要自责,其实你的心思和顾虑我明白得很,你不想跟阳聪当面对质,伤害兄弟间多年的感情。我离开也不是生你的气,只是遵照你的安排,继续在麓湖这边帮你守着前线而已。”
“嗯。狼子,你理解我的苦心就好。照顾好你自己,注意安全!”坤哥言简意切地结了尾。
电话回到小马手里。
“狼子,阳聪的确挺过分的,我都想打他!不过坤哥的苦心你确实该多理解。”
我打断了小马的话:“小马,你听我说。阳聪这个人,你一定要替坤哥小心提防着。”
“嗯?”
我接着说道:“你记住了,坤哥念着兄弟情谊,不想也不能够多想,但是你一定要留一个心眼,阳聪他可能会有……”
我顿了顿,还是收住了口,改口道:“总之,你记着我的话就行了。”
小马支支吾吾地道:“好,行,那狼子,我知道了。再见。”
“小马,狼子跟你说什么呢?”电话那头传来坤哥的声音。
“没什么。”小马道。电话也挂掉了。
我知道,小马已经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这是远离都市喧嚣的荒野之地,没有烟火绚烂,没有钟鸣鼎食,只有冷清小花在幽谷中自私地开着,峻岭乔木在这狂野中肆意生长着。
重峦叠嶂之中,有那么一座奇峰,其他山峰和他相较,顶多只能算是山包。一抬头,它仿佛就是一架参天的巨梯,可是却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够爬得上去。这奇峰草木葱茏,四季如一,仿佛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特别受上天的眷顾。在这荒郊野岭,土壤也不见得肥沃,其他地方的草木都缺失养分,叶子发蔫,枝条萎缩,偏偏在这座山上,一草一木都生机活泼,玩命生长。
有人说,这是因为这山里有灵气,有仙人!仙人手执松枝,遍洒雨露,比雨水肥料都要有养分得多。
可也有人说,这哪是什么灵气、仙气?分明就是邪气、妖气!这么说也有道理,走到山下,不禁意猛抬头一看,好一座猛恶的林子!尤其在傍晚,那山林密密匝匝,是一点光不透,什么也看不见,瞧不清!黑洞洞的,说不定就有什么恶兽在那暗处端坐着,择人而噬。一阵风刮过,林木萧萧,仿佛猛兽出山。因此这地方,平常是很少有人靠近。
不过其实呢,哪有传说的那么邪乎!这山也不过是一座人烟罕至的荒山,住了些习武修身的凡人而已。佛城本为武学之乡,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那山上的人很少下山,只是定时派些小辈来市场上或者人家买菜,有时候也用山上的一些药材来换人家的蔬果和牛羊肉。这些下山来的人全都是身穿着白衣布鞋,朴素得很,绝不多说话,敢问他们一句多的,就圆睁着大眼横你一眼,眼中闪着精光,平常人家哪里还敢惹?不过除了脾气古怪些,倒也不坏。买东西给的钱都很充足,比卖出去便宜,因此附近人家都愿意跟他们做生意。
那山峰里头住的是些什么人呢?
是夜,秋意越发深了,山高林密,湿意更重。然而在这种节气,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这山顶,只穿着不合身的粗布衣服,在那儿默默跪着。
不说这跪着的人,先看他眼前好大一座庭院,不知道有多广多深,全体木制,没有一丝奢华,但是处处透着朴重的气息。不过大门紧闭,小门不开,似乎是将来者拒之在外了。
庭前紧闭的大门两侧,挂了玻璃灯盏,里面暗暗的灯光勉强将跪在门前两个人的脸蛋照了出来。那是两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容颜都很憔悴,仿佛一场大病初愈。他们精神虽然已经恢复,但是从身体上遗留的痕迹还是可以看出曾经跋山涉水的一番磨难。不过现在,他们身体都很干净,像是刻意打扮过了。不过穿在身上的衣服,虽然素净,却不太合身。
这两个跪着的年轻人,一个身体瘦得很,不过看得出身材挺高,骨骼也并不虚弱,补一补肯定能回复生龙活虎的模样。他的头发是棕黄色的,有些蓬乱偏长,不过并不能遮住他的剑眉星目,瘦削的下颏让他脸型很英俊秀气。他的目光执拗,薄薄的两片嘴唇紧闭,仿佛淬炼后又红又韧的薄铁片。
另一个少年是个体型偏胖的,不过看得出,他也饿瘦了,皮肤不够油光亮堂。
这两个年轻人都跪在地上,时间久了,那瘦削少年是纹丝不动,可是胖子却耐不住了,猛地跳了起来,指着那山门大骂道:“臭老头,死老头!你他娘的念不念点旧情!你旧友的儿子有难,坐视不管吗!”
地上瘦削的少年猛然将胖子揪到地上,皱眉道:“快跪下!不准侮辱老伯!他是我父亲年轻时候最好的兄弟!”
胖子无奈摇摇头,边揉自己的膝盖边说道:“得!我就接着陪着您跪着吧!这都一连跪了半个月了,也不见他开门见你,还把自己折磨了个半死,你说这是何必呢?”
瘦削少年沉默半晌,仿佛陷入沉思,良久,暗暗的灯火映照下,他面颊露出两撇苦涩的笑意,喃喃自问:“何必呢?以前我不明白,经过这近一个月的跋涉和受苦,我感觉我现在清楚了许多。父亲当年打下江山是多么的不易,可是到了我手里,不过区区数日,就被我挥霍一空,现在,两手空空,什么都不剩!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胖子道:“怪不得你的。”
瘦削少年倔强地扭头道:“不,我不能就这样成为废物!从我手上失去的,我还要一点一点地用我的手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