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白色靴子的果然是风骚的伪娘花锋。他旁边站着的一身黑色大衣的是易毅,脸上有一张开了嘴一般刀疤的易毅,眼光阴沉,让人一眼难忘。他们俩身后站着的是两个身材高大的随从,一个一头卷发,一个寸头。
四个人走进了车库,卷发随从按了一下遥控钥匙,车门又缓缓关紧,寸头随从将灯光打开。
花锋走到我身边,抬腿用鞋在我脸上蹭了一脚,回头对易毅道:“这就是昨晚抓的那个家伙。”
易毅阴鸷的脸上露出一抹凶狠的笑意,走到我面前,什么也没说,先是两脚。一脚给到下巴,下颚仿佛断裂,牙齿撞击得快掉落,舌头一阵发麻。一脚猛踹胸口,踢得我一阵气闷,半天没了呼吸,好一会才能一声“哼”了出来。
混得怎样,看着两脚就能看得出来。不是江湖高手,是踢不出这么毒辣的两脚的。
易毅看着我的眼神毒辣而嚣张:“妈的,半大点的屁孩子,还想打我们的主意?你们现在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啊?”
我嘴里塞着布,说不了话,但是他骂我半大孩子,我就不乐意了,半大孩子你都斗不过呢!我鼻子里不满地哼鸣了一声。
易毅更为暴躁,又踢了我四五脚,踢得我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死去活来。但是我咬牙忍疼,就不出声。我没什么能耐,但是还就剩这点倔强。
易毅弯腰将我嘴里的袜子扯出来,给了我俩巴掌,戏谑地调侃:“自以为是个硬骨头是吧。”
易毅回头对花锋道:“这小子是你捉来的,怎么处置,你决定吧。”
花锋的眼神射出恶毒的光芒,那样子像是要将我撕碎生吞。
我们埋伏花锋,已经和他结仇很深,如果让他来处置我?我恐怕是死路一条了吧。
只见花锋暗红色的嘴唇挑起,妖冶地笑道:“易哥,我看先将四肢给他卸下,然后一刀一刀把他的肉割了喂狗。”
一阵悚然的惧意如同波浪席卷我的身体,我相信花锋这个人能够做得出来。
易毅大笑道:“看,这小子怕了!哈哈,你还是怕死啊?”
听他这话我就知道了,他们并没有想要杀我。为什么不杀我?肯定不是怕骆坤的报复,他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真正能让他忌惮的,是翦霸。易毅早就以为我们是翦霸的手下,认为是翦霸不满他独霸横塘区,派遣我们来到他的地界,分他的羹。
如果他真的将我杀掉,很可能对翦霸来说,意味着宣战。到时候翦霸有了正当理由,大举来进攻,显然不是易毅希望面临的处境。
成名已久的混子都有通病:贪婪——见到肥肉他一定会扑上去争抢;但是同时保守——既有的成功让他们的热血已经冷却,只想着能够享受现在富足的生活和尊荣的权威。
这也是为什么江山代有才人出,旧人总会被新人替代。
现在的易毅最担心的问题就是眼前的我。如果他对我动手,翦霸可能会兴师动众来讨;如果他放了我,他的软弱将显露无疑,江湖中人会对他不屑,翦霸也识破了他的弱点。
我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易毅皱起了眉头,我猜想他恐怕在后悔抓住了我。
“李琅是吧,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你了。”易毅忽然语气变得和气不少,“我不想为难你,你们这些刚出道的小混子一天到晚就想着做大事,其实不过是做了别人的炮灰。”
我冷笑。
易毅忍气道:“李琅,你的小命现在在我的手里。我是看你还算个人才,就这么结束年轻的生命,你舍得吗?就这么给人当炮灰?”
我不语。
易毅接着道:“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现在跟我混,同时将骆坤那伙人说服跟我,我保你从此以后青云直上,势必成为我手下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我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手下最有希望的小杨惨死,另一个徐晓白又给叛徒萧肖杀死,如果你们加入我,我直接分你们一条街让你们做大,等我老了,整个横塘都是你们的!怎么样?”
易毅说得唾沫横飞,容光焕发,面色赤红,似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然而我丝毫不会相信这些所谓大佬的许诺。此一时彼一时,正反都是一张嘴。一旦我被他收买,被他利用,到时候要杀要剐,且听他的了。而且,我难道会受到他的诱惑吗?我们的理想是什么?我们要做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大,但是我们不可能和易毅这种残害百姓的人同流合污。
因此我轻蔑地道:“如果我不同意呢?你杀了我?”我轻描淡写地将“杀了我”三个字从口中飘出,我知道他的软肋,我不怕他。
易毅瞬间胸膛剧烈起伏,破口大骂:“妈的,狗杂种!老子给你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他狠命地踢我打我,我闭上眼睛承受。
“我要杀了你!”
我睁大眼睛瞪着他:“尽管来,杀啊。看看你杀了我会怎样?”
易毅的脸色被愤怒和抑制揉作一团,但是他终于说不出话来。气冲冲地走了。
易毅、花锋还有两个随从离开了车库,当车库门缓缓落下,我眼前的世界又重新陷入了漆黑。
我不知道在这黑暗中我还要等待多久?我也不知道被我等来的会是怎样的结局?易毅真的会杀了我吗?骆坤和小马他们知道我被绑架到哪里了吗?他们会不会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贸然行动?
那么多的疑问我都不知道答案,我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只有忍受漫长的等待,才能够尽快想到办法,离开这里!
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在黑暗中我不知道等待了多久,车库门被打开,天色已经昏黑,手电的强光直射到我的双眼,一阵眩晕,然而我看到了两个人朝我走来。是之前同易毅一起来的两个随从,卷发男和寸头男。
有饭菜的香味。
一个的声音喊道:“起来,吃饭了!看看你这死狗模样!”
一个饭碟被随意仍在我的头边,一些汤汁和饭菜飞溅到我脸上,但是我只感到香甜。我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边的汤汁。
饥饿的感觉被唤醒,开始抑制不住地蔓延开来。
“哈哈,看看他,这副样子像不像狗?”粗暴的笑声,我抬眼看清了那人,就是那个卷发男,他正回头对寸头男说着奚落我的话。
“怎么?不吃了?”卷发男道,“有种!不吃是吧,老子给你加点料!”
我感到极大的羞耻,紧紧咬住嘴唇,挣扎着要翻过身去。可是卷发男伸出一只脚踩在了我的腰上,长久被缚失去力气的我动弹不得,就这么被他尿了一脸。
卷发男尿了直有两分钟。
那寸头男放下了一杯水在地上,道:“易爷说先不能让他渴死,饿死,咱们走吧。”
“诶,等下。”卷发男道,“别急着走啊。这小子伤了我们那么多弟兄,你也不给他报复一下?给他加料!”
寸头男道:“说得也是。”回身解开裤裆在水杯中也尿了一阵。
卷发男道:“哈哈!小子不是很彪吗?让你饿了渴了好好吃喝一顿!走吧!”
我骂道:“去死吧,杂种!”
两人回身对我又踢打了一顿,这才走出去。
这下我看了仔细,他们的腰上都佩戴了一个别致的牛皮鞘,露出个檀木的把来,看形制,那是一柄带着弧度的短匕,肯定是高档货色。
要是我能拿到那把匕首就好了,我心想。
一个人又开始忍耐这漫长的黑暗和孤独。
夜越来越深了,万籁俱寂,南方的夏天地上夜露很深,阵阵凉意透骨。而那尿骚味经久不散。我滚到墙角,坐起身子,靠在墙上。
而我的肚子也越来越空乏,嘴唇快要干裂,整个人晕晕乎乎,我知道这是低血糖的症状,如果不吃东西,我会越来越没有力气,最后即便绳索解开我也不一定能逃走。
我必须吃东西喝水。
可是,那冷嗖嗖的饭菜之中,充满了恶心的腥骚尿液,那是对我赤裸裸的羞辱!可是我不吃也许我就会这样饿死了!强烈的自尊和巨大的饥饿感反复不停地在交战!
尽管饥渴的感觉极其强烈,但是最后我还是决定强忍着,不能吃这种东西。人宁可死,也不能忍受这种屈辱。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阴冷、腥骚自己饥渴交作之中,我慢慢昏睡过去,慢慢失去了意识。
“啪。”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啪。”
昏沉虚弱的意识仿佛快要被狂风吹散的魂魄,无法捉摸、拼凑。灵魂仿佛坠入了一个深渊,宇宙的无边的深渊,无法被唤醒,如同被封印。
剧疼在小腹如同钉子钻了出来,强行将我的意识唤醒。勉强睁开眼睑,世界如同一道门缝。清晨的寒冷扑面而来,似乎还有点惬意。可我仿佛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身体没有了重量,只剩下一片幽魂在虚冥中飘荡、飘荡。
我,这是死了吗?
“喂!给老子醒醒!”
这次没人再踢我。但那声音仿佛幽冥之中传来,很遥远。
“草!谁让你们把他给老子饿死的?老子叫你们饿死他了吗?”
两个唯唯诺诺的声音。
“快,给老子去拿葡萄糖过来!”
“是……”
安静。只听到一个人急剧的喘息。我被勉力唤起的意识再度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