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文忽然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哎呀!一出动人心魄,感人肺腑的好戏就被你们这几把刀子给生硬掐断了。无趣,无趣!快把尸体都抬走!扰我清兴!”怒意不消,手腕一振,摇起了扇子。
“所以,阳聪和方大力现在都……”
我们听完了卢闯和王通带回的消息,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有人都充满了愧疚之色,尤其是卢闯,当时对阳聪反复鞭挞的就是他。而我的心里,其实也极为不好受,因为我同样也是共犯。若不是因为我对阳聪的不信任,嘱托卢闯防备着他,兴许不会造成这个局面。说实话,我不喜欢阳聪,这是肯定的,但是我绝对也同样对他误解过头了。这种误解,让本不该受到这么大冤屈的他得到了这种悲剧的结局。
阳聪,方大力,我对不起他们!
呜咽声响起,坤哥比任何人都更要悲伤。他用力地砸向窗户,玻璃窗被他铁疙瘩一样的拳头砸得粉碎,他拳头上经脉凸现,被玻璃片划破,粘上了玻璃碎渣,满是血迹。可是他毫不在乎自己的伤,抱着脑袋,前所未有地痛哭起来。
“是我,是我害了阿聪和大力!”坤哥的哭声化作了悲嚎。
“是我,是我不够相信他。我也没有给予阿聪足够的新任!要不是因为我,阿聪和大力绝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坤哥握着双拳倒在了地上,拼命挥拳砸自己的脑袋,样子痛苦到了极点。
我扑到坤哥身上,抓他的手,道:“坤哥,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大家都有错!”
小马等人都过来帮我扳住坤哥的手,坤哥力气太大,这么多人才控制了他不再击打自己。
坤哥抬起了布满血泪的双眼,道:“狼子,你不知道,我比你们更痛苦。因为我当初带着弟兄们来到新都之前,我就已经发过誓,绝不能让任何一个兄弟有什么闪失!我要让所有兄弟都跟着我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然后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
小马自从认识了坤哥之后,将坤哥作为自己偶像来看待,见到坤哥这样动情,他也深受感染,道:“坤哥,你重情重义,弟兄们肯定都是看在眼里的。别人不说,小马第一个佩服你!聪哥和大力哥的惨死,我很伤心,我想大家都很伤心。坤哥,聪哥和大力哥是你们的兄弟,也同样是我的兄弟。他们死了,可是我们绝对不会让他们白白死了的。坤哥,你放心,我小马一定跟着你一起报仇!”
坤哥有些不敢相信一般看着小马,其实不光是坤哥,我也很惊讶愣愣呆呆的小马能说出这么有理又有力的话来。坤哥感动地抓住了小马的手,动情地道:“小马,你是好样的!”
坤哥抬头望向窗外,一弯冷月挂在枯瘦的树梢,他的目光变得我从没见过的锋利。坤哥简洁却有力地说道:“你说得没错,我们,一定不会让他们白死的!”
“坤哥,报仇,也要加我一个!”我伸手用力地抓在坤哥和小马的手上。
“坤哥,还有我!”
“还有我!”
“加上我!”
兄弟们的手掌全都垒在一起,垒成了一座高高的铁塔。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就是我们齐心协力带来的勇气和力量。
明天,坤哥通红的眼底复仇的意念一览无遗,“我们就跟翦霸、司徒文、欧阳武开战!”
坤哥命令一下,大家气血翻涌,当晚就迅速组织人马,分配任务。谁负责打司徒文,谁负责打欧阳武,怎么进攻,一一分配完毕,家伙什么的都准备停当,只等第二天,大战开始。
当晚半夜后弟兄们才分别散开,回到各自寝室睡觉。赵飞给坤哥他们找了两间宿舍,让他们将就睡下。
我晚上有起夜上厕所的习惯,那天我凌晨感觉腹部胀胀的,跑去厕所,忽然看到一个身影在楼梯口一闪就消失了。
我一个激灵,脑子一下变得清醒了,蹑手蹑脚跑了过去,突然一扇门打开,冲出一个黑影来,把我撞到了走廊上的墙上,他骨头硌得我生疼。
“狼子?”是小马。
我赶紧说道:“嘘!别说话,跟我走。”
小马纳闷地被我拉走了,边走边问:“狼子,怎么了?我想撒尿啊,我憋死了。”
我不耐烦地道:“你就憋一会儿不会死的!刚才我看见有一个人从楼梯口那里下去了。”
小马不以为意地道:“那有什么不正常的,有人梦游嘛。”
我懒得跟他费劲,扯着他快步跑下楼梯,低声道:“跟我走就是。小声点。”
跑下楼去,便看见隐约有一个身影在雾气中走着,我对小马挥手道:“跟过去。”
我俩小心地贴上去,那人往树木掩映的花园里去了。我们蹲在一棵枝叶茂盛的灌木下方,仔细往里面看去。
只见花园里面一条木椅上似乎坐了两个人,而刚才进去那人站着。站着的人身材高大,双肩宽厚,看着眼熟,不过我心里却不敢去想这是谁。
吧嗒吧嗒,打火机的声音响起,一束小火光照亮了长椅上的一个人,这人脸色近乎于苍白,三十多岁年纪,脸上一股玩世不恭的味道。白脸点燃了烟,将火送到旁边一人嘴边,一看这人的脸,我抽了口冷气,身边的小马“我擦”还没发出来就被我捂住了嘴巴。
小马扒开我的手道:“这脸也太他妈黑了,跟抹了石油一样。”
小马说得没错,那家伙可不是黑得跟个包公一样,火光一照,都还分不清黑暗和他脸的边界。而且那脸上的表情也太过于臭了,臭得跟全世界都欠了他钱一样。
白脸和黑脸分别点燃了烟,白脸正要收火,站着的人却突然说话了:“等等!怎么就顾着你们自己,也不给我点一根吗?”
这说话人的声音竟然是坤哥?我和小马同时对望,两张小脸上都是惊慌失措的表情。大半夜,坤哥跟这两个神秘人见面,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我和小马都吓得没敢作声,我感觉自己心脏都不敢跳动了,害怕一跳就会被他们发现。
我和小马两个同时在嘴边竖起了食指,两人表情复杂,哭笑不得地再朝三个人看过去,看他们要做些什么。
只听那黑脸道:“什么时候你抽上烟了?”声音沙哑难听,充满冷淡的情绪。
白脸却打圆场道:“不就是抽根烟吗?小孩子总会变成男人,男人有几个不抽烟的嘛!来,阿坤,接着,我给你点上。”
坤哥接过白脸扔给他的烟,凑到火上点着,火光映着他的脸,憔悴消瘦了不少,精神也不佳。
坤哥和这两人似乎关系比较好,他点了烟就在椅子上大马金刀,抬起二郎腿坐下了。
三个人吞吐了一会儿。
白脸问道:“阿坤啊,看你现在的样子,瘦了些啊。”
坤哥吐着淡淡的烟柱,百无聊赖的样子,带着嘲弄的口吻道:“嘿,这是关心我的意思吗?老头他人呢?为什么他不来亲自关心关心我?”声音里有种酸涩和不满的滋味。
白脸尴尬笑笑:“老头是来了好一阵时候了,不过他不是一直忙不开吗?有空了一定会亲自来见你的。”
“鬼信。他想见我早见了,我这后妈生的儿子他一定不会关心的。”坤哥扔掉手里半截烟,用力踩灭,“说吧,有什么见教?快快说了,过几天还能不能见到我都另说了。”
白脸问道:“你打算跟翦霸开战了?”
坤哥冷冰冰地道:“他杀了我兄弟,你不会不知道。”坤哥转头隔着中间吞云吐雾的黑脸,冲白脸道:“难道打翦霸也有问题吗?这不是正是你们想做的事吗?”
白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的对,但是也不对。打翦霸没错,但是不能这么打。”
“你说说,那要怎么打?老头又有什么奇思妙想,你就尽管说吧。”坤哥道。
白脸沉默一会儿:“说实在的,说出来我怕你接受不了。但是这是我们商量过后,认为一个最可行有效的办法。”
“行了,说吧。一直不都是你们下命令吗?难道有我提意见的机会吗?”坤哥道。
白脸犹豫一下,还是说道:“是这样,经过老头和我们商议,一致认为,你要和司徒文联手合作,利用司徒文的实力和耳目来对付翦霸。”
坤哥腾一下坐了起来,跳到白脸的面前,道:“没错!你说得真没错!我是接受不了。这他妈都是什么狗屁命令!你们知不知道,我的兄弟,两个兄弟!就是被司徒文亲手杀死的!你现在要我去跟他合作?联手?我呸!故意恶心我是不是?嫌我伤口不够痛再来撒点盐?好,我告诉你们,你们目的达到了。”
说完,坤哥重又坐回了椅子上,浑身仿佛失去了力气,显得很疲惫。
黑脸一直没有说话,只顾着吞云吐雾,一张黑脸在云雾中更不清楚,犹如鬼怪。只听他声音毫无感情,说道:“他们死了,不能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蠢。骆坤,老头让你作为行动的主要实行者,看重的是你的什么?我想你可能忘记了。那我来提醒提醒你,你的沉着,你的冷静,你的大局观。你以为仅凭你的身手就能肩负这种重任吗?告诉你,身手比你好的,这国家至少有三千人。老头选择了你,你想辜负老头的厚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