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说了什么?”
徐染神色微变,“应该是病人发出无意识呓语,没什么特别的话。”
冯子安看穿她在撒谎,却没揭破。今天麻烦你了,谢谢。”
徐染礼貌性的回以微笑。她早已能够用心平气和的态度面对冯子安,就如面对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般的和气。
日子继续,徐染望着越变越薄的日历,眉宇间的喜悦日渐明显,每过一天,离夏时景的归期就近了一天。
徐染没想到自己会有重回冯父病房的一天,这天胡子拉碴、疲惫不堪的冯子安亲自到学校门口等她,为了说服徐染再去看望父亲,他险些下跪。并不是徐染铁石心肠,而是她压根儿不想再见到冯母。
“我母亲不会为难你的。”开车往医院赶的冯子安宽慰道。
徐染嘴角勾得牵强。手术结束时医生不是说伯父没啥大碍,不日就会恢复,怎么会到现在迟迟没醒过来?”
“医生也没给出准确说法,只说我爸是头部受伤,可能影响到了大脑,就是不知道他不醒是身体原因还是心里原因。如果是心里原因,最好请你过去看看,毕竟在手术后不久,他就醒过来和你说话。”
到了医院,冯母果然一改之前见到徐染就扑过来咒骂的常态,她仅用仇视的目光狠狠瞪了眼徐染,就退到病床旁边,将床沿的位置让出来。
徐染看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冯父,他比上次见面更憔悴了,眼窝深陷,颧骨高高凸起,就连扎针的手背上,都是皮肤包着骨头。
“爸,然然来看你了,高兴吗?要不你醒来跟她说两句话。”冯子安低声开口。
冯父依旧昏睡。
徐染微俯下身,唤了声“伯父”。
冯父没有反应。
“你多说两句。”冯子安请求,“医生说脑部受伤的病人,许多看起来完全无意识,其实他们的身体功能都完好,耳朵也能听到旁边人说的话。”
以前徐染也看过深度昏迷的植物人被亲情唤醒的故事,只是现在这事由个跟病人毫无关系的人来做,会取得同样的效果吗?虽然内心怀疑,但徐染并没拒绝。
“您有没有好点?最近我工作太忙了,没能来看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在跟冯父说话的时候,冯子安搬来的张椅子,示意她坐下。
看到徐染坐在病床边,柔声跟昏迷不醒的老伴说着话,而自己儿子站在一旁,目光时不时温柔的从徐染发顶掠过,冯母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那是她的儿子她的丈夫,凭什么徐染这贱人能跟他们如此亲密。
“然然,说了这么多话,口渴不?我去给你泡杯水。”
冯子安这句话无疑成了压倒冯母名为理智琴弦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嗓门一提,带着熊熊怒火的话如炮弹般从嘴里喷出。
“说几句话就能渴死人不成?冯子安,我每日每夜的陪你爸,你怎么从来没关心过我渴不渴,累不累,这贱人来了还没一个小时,你就鞍前马后,端茶倒水。难道她生了你,是你亲妈吗?”
这话说得足够难听,冯子安与徐染都变了脸色。
“妈你别闹了,然然是我请过来帮忙的。”冯子安揪着眉心道。
“她能帮上什么忙,说了那么久的话,你爸根本没有醒来的迹象。我看哪保不齐你爸爸根本没醒来过,她跟你说的话全是唬你的。”
“她又不是神医,哪能人过来爸就清醒。”冯子安也急了,声音不由重了起来。
冯母觉得儿子在凶自己,眼泪顿时出来了,她冲过来手直这冯子安的鼻子直骂,“你这个不孝子,竟然连妈都敢骂了。如今你爸躺床上半死不活,你是不是想要我也落得跟你爸一样的地步,只要我们老两口有个三长两短,没人管你,你就可以跟贱人双宿双飞了。”
面对胡搅蛮缠的母亲,冯子安没法讲道理,更不能骂,只有气的干瞪眼的份。
置身在冯家母子的大呼小叫中,徐染顿觉自己不该来这一趟,明明是好心帮忙,没想到又落了个被冯母羞辱的下场。
“伯父,我要走了,以后可能不能来看你了,你好好保重。”话说着站起身,目光无意掠过冯父的手,瞳孔一缩。子安,爸动了。”巨大的惊喜下,她一时忘记改称呼。
冯母与冯子安停止争吵,齐齐围了过来。
“刚才爸伯父的手指动了,我亲眼看到的。”徐染眼睛发亮。
冯子安赶紧看向父亲的手,此刻老人瘦骨嶙峋的手指自然委屈,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我没看错,是真的。”徐染忙道。
冯子安相信她的话,“我去叫医生。”
冯母抓住儿子的手,“叫什么叫,你看你爸哪有醒过来的趋势,我看又是贱人捣的鬼。让我们以为她说两句话,你爸就有反应,她想让我们娘俩感谢她。”
闻言徐染脸上的笑容僵住,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我来了也没用,还是回去好了。”
“早点滚算你识趣,免得我这个没病的人看到你都要生病。”冯母冷笑道。
这是把自己当瘟疫呢,徐染内心自嘲。
冯子安左右为难,一方面他相信徐染的话,觉得她的到来对父亲的病情有帮助,另一方面又舍不得对方留在这承受母亲的冷嘲热讽。
“我送你。”最终他选择站在徐染一方。
“又不是没腿,眼睛也没瞎,哪需要人送。”冯母翻了个白眼。
徐染做了个手势打断冯子安想说的话,转身朝门口走,手刚落到门柄上,耳边就传来冯子安狂喜的疾呼,“爸动了,他的手真的动了。然然,你别走。”人如一阵风袭来,有力的手指钳住徐染的手腕。你的话对爸真的有用,然然,求你别走,再跟他说说话。”
徐染犹豫,她为难的看向冯母。
显然冯母并不相信儿子的话,她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老伴的手,想看清楚那里会不会有动静,等了几秒,并没有如期结果,她不知是失望还是啥原因的大喘口气,“别演戏了,我看你爸他根本啊”刺耳的尖叫,“他爸,你醒了,子安快过来,你爸醒了”
冯子安身子一转就朝病床冲,他忘记松开手,徐染跌跌撞撞跟着跑过去。
冯父确实睁开了眼,他浑浊的双目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徐染脸上,嘴巴一张一翕,似乎想说什么话却又发不出声。
冯母激动的扑到冯父身上,“他爸,你总算醒了,你再不苏醒的话,我都想跟你一样睡过去了,你不知道在你病重的时候,你那宝贝儿子怎么给我摆脸色的。”
面对她的哭喊抱怨,冯子安与徐染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冯子安才注意自己还抓着徐染手腕,赶忙松开连道对不起。
徐染注意力都在冯父身上,没发现到他溢满激动与兴奋的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窃喜。
“叫医生过来看一下。”徐染仰头对冯子安说。
冯子安立马朝外奔去。
“有电铃,不用亲自跑一趟。”徐染忙道。
冯子安又跑了回来,“太激动了。”他一边解释,一边按响冯父床头的呼叫铃。
三人聚集在冯父的身边,各自都沉浸在惊喜中,没人注意到房门被人打开又被轻轻关上,有道女人的身影飞快的消失在走廊里。
徐晶晶已经出院回到自己家了,按理说她已出嫁,应该去新家才是,不过冯家事情太多,冯母根本没精力照顾神情恍惚的儿媳妇,就同意了亲家母的要求,让徐晶晶回娘家修养。
徐父带徐晶晶去看过心理医生,虽然检查结果不尽如意,好在没坏到需要入院治疗的地步。
“病人最好能在轻松愉悦的环境下生活,家人多与她聊天、开解她,再配合药物治疗,定期来医院复诊,应暂时以让她的抑郁症不再恶化。”
医生确定徐晶晶患上了抑郁症。
为了女儿,徐父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公司了,他与晶妈一起,尽量多陪伴女儿。这两天,徐晶晶的情绪貌似稳定些,徐父想到亲家公住院,他们还没探望过,便交代晶妈,让她跑一趟。他没想到晶妈回来得这么快,看看时间出门到回家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晶晶呢?”回到家的晶妈包都没来得及放,张口就女儿。
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徐父道,“吃了药睡着了。”
闻言晶妈放下心来,一屁股重重坐到沙发上。徐父这才发现老板面色不佳。怎么板着张脸,出什么事了?亲家公情况不好吗?”
晶妈重重哼了声,“亲家?这算哪门子的亲家?咱们重视他们,冯子安他爸生病你就催我去医院探望,谁曾想气死我了,想想都气不过来”话说了一半,晶妈连拍胸口顺气,看起来真的气的不轻。
徐父放下报纸,“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
晶妈灌了大半杯的水,这才缓过神来,便将医院看到一幕说给徐父听,越说越气,说到后来声音拔高了许多都没自觉。
“看起来他们才是一家人,徐染好像是而媳妇似的,冯子安那混下子居然敢握着小贱人的手不放,他这样做想没想过咱们的晶晶。”提到可怜的女儿,晶妈眼眶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