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戚在盛家的生活,比起在孤儿院好了许多。盛父盛母的疼爱让宁戚的小心翼翼放松了不少,也逐渐地适应了新家的生活。而盛戚唯一不适应的,是每日都有呆在一起的哥哥,盛祁文。
盛祁文面上清清冷冷,没有不情愿但也并无太多的热情。但每天都会依照盛母的嘱咐,等盛戚上下学。一同出家门,一同进家门。
盛戚在孤儿院时并没有怎么念书。因而三年级的课程于她来说还很困难。她常常被老师留下辅导作业,盛祁文就常常在她的教室门外等着。盛祁文的模样在还未完全长开时就已经很俊俏,因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盛祁文每天等人的场景被当作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盛戚看了眼教室门外又回到书本上,手中握着笔久久未写下什么。放学铃响起后的五分钟内,盛祁文就会出现在外面。盛祁文本就不喜欢她,她还每天都要他等,时间一久,等盛祁文的耐心被磨光,怕是要更厌恶她。
盛戚走出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一出教室门,盛戚就看见盛祁文静静倚在墙边看书。
夕阳西下,残余的力量染黄了他静默的眉眼。盛戚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丝暖意。盛祁文瞧了她一眼,合上手中的书,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晚了些。”然后转身就走了。
盛戚望着盛祁文清隽的身影,把道歉的言语咽了回去。那是宁戚第一次领悟到,盛祁文的耐心似乎是没有极限的。
第一次期末测试出来,成绩并不理想。盛父就嘱咐盛祁文课余时间辅导盛戚的功课。盛戚一听如坐针毡。盛祁文只是平淡地如之前一般淡淡地回了个“好”。
留下盛戚面如死灰。
这之后寒假,盛祁文和盛戚几乎天天黏在一起。为了方便,盛祁文将他半个书房移到了盛戚的书房。虽然天天见面,盛戚和盛祁文呆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无比紧张。
盛祁文每日会进行四小时的辅导。其余更多时间,是盛祁文在一旁看书,盛戚做着她的习题。交谈虽不多,但盛戚人感觉得出,盛祁文的耐心出奇得好。就算再厌恶她,盛祁文还是能给第五次做不出同一题的盛戚耐心讲解。
盛父对盛祁文要求极其严格,对盛戚倒是很宽容。在这样轻松的寒假期间,有这样一个耐心十足的家教老师。盛戚的成绩突飞猛进了不少。
一个寒假之后,宁戚逐渐地感受到盛祁文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妹妹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排斥,也没有太多的厌恶感。两人在一起时,不会再静默到尴尬。虽然之前尴尬的似乎也只有盛戚自己。而盛祁文也不再静默到每次都是盛戚一人在自说自话。再之后的之后,她似乎变得越来越依赖盛祁文。依赖到盛母吃醋抱怨她有个哥就忘了娘。
宁戚轻笑一声,搓了搓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探出手,冷风从指缝中流走。
“笑什么?”
宁戚从吊椅上站起:“没什么,就是想起小时候你给我辅导功课火冒三丈的样子。”
盛祁文挑眉:“我没有。”
“明明就是火冒三丈了。”宁戚睁眼说瞎话,大笑着从吊椅上站起来。大约是坐得久了,起身时因大脑供血不足而引起短暂性的眼前发黑。宁戚站在原地,给自己揉了揉发疼的额角,缓解了一点之后,拍拍屁股走回自己的房间,边走还边思考着该怎么给颜舒情解释才好。
身后响起关门声。宁戚来不及回身,就被后面的人一手拉住,一手探上额头。
突来其来的触碰,突如其来的悸动。心跳骤然加速,似是发动的马达。
“又发烧了?”
“没.”宁戚知道自己这样红扑扑的脸蛋和柔弱的语气实在太没说服力。果然,紧接着就被盛祁文拽到床边,看着盛祁文从床头柜里拿出药箱,找出感冒药,又倒了杯水递给她。宁戚接过,将药拢在手心里,对盛祁文说:“我一会儿再吃。”
盛祁文微蹙眉,但也未说什么。看了她一眼说了晚安后才转身离开。
宁戚听见关门声响起后,把药扔进了垃圾桶。这些小感冒她一向都不吃药的,全靠着自身抵抗力与免疫力自愈。
宁戚坐在床沿这样静静地看了几秒中垃圾桶里寂寞呆着的几粒药,最终没忍住又从垃圾桶里捡回那几颗感冒药,拿了张纸巾垫着好好安放在床头柜上。
宁戚换了睡衣,盖上棉被准备休息。床头灯暖黄的灯光照在那几颗感冒药上,伴着宁戚进入梦境。
梦境支离破碎。
在成千上万块玻璃镜面组成的房间里,宁戚看到了成千上万个自己,成千上万个自己带着半面的面具,嘴唇开开合合,呢喃着什么。虽然看不见完整的脸,宁戚仍然能看出镜中的自己,带着轻蔑的嘴角微微上扬。
嗡嗡的碎语声扰得宁戚的头抽疼。碎语声愈变愈大,成千上万个人影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断缩小,逐渐化成千上万只涌来的蜂,带着绝望的崩溃汹涌而至。
“不要.不要.过来.”
然而,这样在崩溃边缘发出来的呼喊,就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般的无力。汹涌而至的蜂顷刻间来到宁戚面前,宁戚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锋利的尾针就要刺进她娇嫩的皮肤。那一刹那,上万的蜂突然被火燃烧,星星火点撞击在镜面上,撞击在地面上,推到在地面的镜子变成碎片。而星星点火渐渐聚集,燃成熊熊大火,并肆无忌惮地释放出令人窒息的烟。
“咳.咳咳.”宁戚挣扎着,退避着:“救命.救.”
“呵——”冰彻心肺的抽气,宁戚猛然从梦中惊醒,紧接着是不安的喘气,拼命的补充着因为窒息而缺失的氧气。
有人告诉过宁戚。有时候,做了噩梦,要庆幸那只是在梦境里发生的不幸事。
宁戚屈膝坐起,环抱住不安的自己,喃喃自语:“不怕.做梦而已.不怕.”
窗外夜色浓稠,虫鸣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