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感觉,让徐寒并没有在佟家坐太长的时间,严格来说是佟放的家。在村里佟家指的是佟亦天、佟亦豪和佟亦婇三兄妹。佟氏家族是西村堪比村长的首富,而现在家族财产几乎全部聚集在佟亦天手里,遗产大半继承给长子,这是佟家历史上的规定……佟放家里的富裕,其实完全是靠他父亲佟亦豪这些年一手打拼的,佟亦豪在县城里做生意,也与同在外的徐瑞成经常有交集。总之,在村里,佟放家的关系和徐家一直是最亲切的。至于佟放的姑姑佟亦婇也是因为二哥闯到了县里,很年轻就嫁到了县城暮河县,一位初中老师家。过两天佟亦婇就会带着丈夫林剑和佟放的表妹林惘秀来到乡下做客。
这时候,佟放似乎看出徐寒不想待在室内,就提议出去观赏村里新扩增的农田。顺便把以鸢也叫出去玩玩,这才暑假刚开始,高二又不是高三,佟放哪能允许自己的妹妹像个书呆子一样整天在家学习。徐寒很清楚,佟放其实一直在学习上就不太努力也不喜欢书呆子的读书法,他高中时候语文和英语的成绩根本没法看,文言文经常0分,还好他本人理科的天赋极高,数学和物理成绩特别突出,才勉强考起了一个像样的大学。奇怪的是这小子英语差的一塌糊涂,平常搞音乐时还特别喜欢外文歌曲,本人更是摇滚和重金属的狂热粉丝……大学里,明明学习天赋还可以却经常抱怨学业怎么那么繁重,一天到晚想着未来成为歌手和运动员这些不切实际的职业,也许他篮球打得还可以,身高也算不错,但想成为歌手的话……他那粗糙的嗓音就算了吧……
“丫头,快把手机还给我!”
“知道了啦!”
出门前,以鸢不情愿地把手机还给了哥哥。徐寒看得出佟放的手机并不算特别好的牌子。虽然他是这个村子的富二代,但当初豪叔毕竟等于是白手起家,他经常教育佟放和以鸢要养成节俭的品性,所以佟放虽然性格有些张扬但他从不炫富,佟以鸢更是一个相当低调的女孩子,她哥说她是公主病那是纯属玩笑话。
但这毕竟是智能手机……这整个村子,拥有不包括智能机的手机的家庭都不会超过十个……以鸢现在在县里读高中,也只能拿着豪叔以前用的那种极其简朴的手机用来和家里联系,她读高中以前甚至都不知道智能手机的存在,现在看到哥哥的手机自然是十分羡慕的。不过佟放答应过很多次,只要以鸢考起大学,他工作了到时候就会给她买最好的电脑和手机。
佟放自小就特别疼爱妹妹,处处让着以鸢。徐寒和兄妹俩一起玩到大的,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就算是上大学的两年间,他和佟放在网上聊天时,佟放都是经常提起以鸢的话。徐寒不禁在想,要是他也有个妹妹……他的至亲还都在的话,就好了。
至于叔叔徐瑞成,很诡异,徐寒始终无法将他视为真正的亲人,尽管叔叔这些年对他真的很好……这次暑假他也不会在村里待长时间,回学校后,他一定会找到一份工作,他绝不想在经济上再接受叔叔的任何帮助。
在辽阔的田埂上。
此刻,徐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暮河县西村虽然是极为偏僻的村庄,但正因为这份原始性,使得这个地方常年的空气都堪比九寨沟般优异。下午温柔的阳光和极为舒适的夏风,让徐寒的心再次平静下来。
话说刚才在佟放家为什么那么紧张?虽然是他母亲的遗照,但那只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什么女人嫁到佟家就会必死的传说,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虽然有那样一个传闻,但西村的村民素质还是比较高的,这里的人本性还是纯朴,不会乱说话。至少这种传闻还没被佟家人知道,不然佟放和佟以鸢怎么接受?佟亦豪怎么接受?难道自己妻子是被他克死的吗?!
只是,刚才在那张遗照里,看着佟亦豪妻子的笑容……徐寒感觉,似乎有一层阴影从照片里面渗出……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显然是错觉罢了。但这依然还是让徐寒毛骨悚然到现在远离佟放家,才好了很多。
紧张的心情彻底平静下来,徐寒才感觉自己终于能好好欣赏这片田野了。远处,是无尽的大山,和零零星星的乡间小屋,辽阔的田地上空,经常飞过一些不明所以的鸟类,在远处发出苍茫的鸣叫。
他没想到,两年没回来,家乡的田野扩增地这么大了,甚至村里还购买了多台挖掘机和灌水机,以前可都是靠耕犁和水井才能完成田间作业的,十分消耗人力。就在他现在站的这个位置,两年以前都还是一片荒凉的草地和水沟,现在脚下却是一大片黄色的早稻,土壤极其肥沃。
而听阿放说,村子的西侧甚至在修马路了,打算直接通到相邻的莘月乡和县城附近的东镇,这两个地方可都是比西村富裕和大得多的地方。这条路自然是村长的投资,当然还有县里村长的许多朋友一起帮忙建设。一旦它修建起来,那么西村到达县城等其他发达地区就会方便许多,货物运输自然会通过交通改善而发达起来,要知道西村现在并不缺粮食和土地,那么将来,西村一定会慢慢富裕起来,变得能赶上暮河县其他的地方!
正是因为一直以来交通不发达,所以西村才会是如此闭塞的景象。跟外界几乎没有交集,连电视这种最基本的媒体村民们都没有多少知道的。徐寒记得初中的时候村里连电灯都没有,是当时村里的几个年轻人包括豪叔他们那时候闯到了县里,给西村撘起了电线,一些电灯等家用电器才开始在村里兴起,以前可都是点煤油灯。汽车这种东西在村里更是几乎没有,村长家和佟亦天家除外,但也是作为奢侈品常年摆设在院子里。西村的周边现在大多还是水泥路,十分粗糙的那种,里围也只有村中心徐寒家那一带有一点水泥路。徐寒不会忘记以前上高中时县城来回搭着三轮车在路面颠簸的感觉有多难受,现在似乎是路面翻修了一遍,今天上午回来时感觉没那么颠簸了,但和沥青路也没可比性。徐寒和佟放的儿童时代,记忆里那时候村里都是纯粹的泥土地,一到下雨天,那酸爽……
看着村周边开始翻新沥青路,徐寒只感到一阵欣慰,看来西村,开始慢慢脱离原始了。相信再过几年,在村长他们的帮助下,不仅交通,村里的环境也会发生明显改善,天线和网络也会完全接起来,变得跟其他地方同步,老人们不会连电话和电视都不知道是什么。这样从大学回家,手机信号极差,自己的电脑显然是要用网卡才能上网,这样无法联系外面世界的环境,村民们的思想自然与现代人大相庭径。好在徐寒和佟放从小在这种环境长大,即使现在无法接触网络也是比较适应的,大学里在外面城市徐寒和佟放也不会像其他室友那样整天依赖网络,而对于佟以鸢来说,拿着她哥的智能手机放着下载好的音乐都是一种娱乐,一个月前她甚至特地叫佟放在手机里下了一大堆对她哥来说极其无聊的电视剧和她喜欢的爱豆的歌曲……她喜欢的那些爱豆,自然是高中县里的同学介绍给她的……
徐寒朝着田野西边走去,他想走近一点好看清新修公路的路面情况,但这时候……他顺势朝着远处上方看过去……
目光……开始与西方的一座山峰对视。
此刻,在看到那山时,一段模糊的画面似乎出现在徐寒眼前……
……………………
……这里,是一个离村子非常遥远的地方。
是一个阴森的午后,这座山上,到处都是参天大树。
自己,无法接受父母意外双亡的事实,他现在不想和徐瑞成在一起,只想要回自己的父母,所以,他只能逃避。
现在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伤心的情绪达到了极点,对他来说,未来似乎都没有了。所以走着走着,他离开了家里很远很远…
他现在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山上……他现在,似乎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感觉,似乎……感到害怕起来。这个陌生树林的光线,又暗了一道。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个贫瘠的荒地,上面有一道苍白破旧的围墙。
现在,恐惧完全代替了刚刚的伤心,徐寒只想着爬上那堵围墙,就可以立即找到下山的路,离开这个阴暗的地方了!
然而一分钟后,他爬上了围墙的顶端,他看到的是……
……………………
初中的那段记忆,现在竟然感觉像是发生在远古一般。而刚刚,这久远的记忆似乎一瞬间又展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就是因为刚刚看到了……西边的那座山峰。
如果没错的话,那次进入的,就是那里。是一个很高很偏僻的山坡,应该和空月山一样都属于这一带的峰晋山脉。那时候,年幼的徐寒因为情绪不稳定,走离村子误入了那个地方。结果在那个山顶上,他发现了一堵莫名的墙,于是翻到了围墙后面。
接着,围墙后面,他看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东西……
从小到现在,那一次对他来说是最恐怖最诡异的一个经历,没有之一。当时看到那东西后,徐寒就吓得直接昏死过去,醒来后,他发现自己直接出现在了家里,时间也到了晚上,脑子里更是丧失了这中间发生的所有记忆。
……村子离那座山,那么远。他是怎么回来的?为什么一切的记忆都消失了?徐瑞成当时以为他一直在房间睡觉,睡了一个下午,而当时徐寒把这件事告诉徐瑞成,后者根本不相信,认为侄子是做了一个噩梦。
时至今日,回忆起来,那个围墙后面,似乎是一团白茫茫的异物……明知道是一个异物,但徐寒一直想破头皮,都只能回忆起白茫茫一片的一个诡异模糊画面,到今天也是一样。而那时候他已经上初中,多少有了唯物主义,但那天看到的那个异物……明明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画面,甚至那次记忆后面一直到清醒过来中间的记忆全都莫名丧失了,徐寒却一直潜意识里确定那就是一个“异物”……那个异物,完全让徐寒的唯物主义动摇了。
这个世界,也许真的存在灵异这种东西。那围墙后面他看到的白色东西,绝对不属于唯物的范围,甚至,那东西当时带给年幼徐寒的诡异感,都不能用一般的事物来形容。那是一种远远超过了恐惧的感觉,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看到那东西后,直接让徐寒失去了之后一大段记忆,之后为什么自己能莫名安全回归村庄至今也是个谜。但是毫无疑问,从某个时间起,徐寒开始莫名觉得自己的人生发生了巨变,村庄、乃至身体周围所有的东西开始在眼里发生了改变,明明一切事物还是如常,但在他眼里看来,就是扭曲的,甚至对这个村庄的记忆开始每天感觉都是朦朦胧胧的一样,对这个紧贴着他身体和成长的村庄……徐寒一直以为这是父母双亡的极度悲伤对自己造成的精神影响,但现在徐寒觉得并不是。
他因为记忆不好,对曾经太久远的记忆本来就很模糊。现在想来,真正让自己对这个村庄有一股诡异感的原因,就是初中那次撞到了那围墙后面的诡异东西,而并非在那之前的父母意外离开造成的精神刺激!成年后,这种诡异的心理或者说一种感知才好了很多,但这次重新回归村子后,徐寒感觉,那种周围事物朦朦胧胧的诡异感觉,再次出现在他潜意识里!
……这是噩梦,徐寒……这是噩梦……
徐寒此刻在内心不停念叨着。但他很清楚,之后那白色异物出现都是在他夜晚的噩梦中,但当初那第一次不是。现在那座淡淡的山峰就在眼前的远处,是如此的真实!
看着那梦魇般的童年阴影之地,徐寒觉得……温度都下降了些,应该是错觉吧。
那白色异物……不可能在他脑海里再会有更清晰的记忆了……他也不可能为了寻找真相再次亲自回到那恐怖之地。他立即将目光离开了那座山,其实两年以前,他一直都会避开和那座淡山对视。
……不好的东西,就让他过去吧,不再提起……
这时候,一旁田间的佟以鸢接通了一个电话,那是豪叔给她的老式手机,几乎都和她本人一样大了,难得现在还能用。然而打完电话后,原本开朗的以鸢突然脸色变得很阴沉。
“哥、徐寒,我们赶紧去殷家吧,小春打来的电话……殷家,出不好的事情了。”
“什么?”徐寒和佟放异口同声地对以鸢说道。
“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小春她不会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