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璇凝视着他,沉默片刻,才柔声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痛苦,你就当给自己一段休息的时间,不理军政不理世事,只静心养伤,而后重新练功。一切都会过去的,总会雨过天晴的。”
“你说得可真轻松。”司徒焱冷眼睨着她,道,“你知不知道我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如今的功力?”
“三年?”白心璇猜测。
“十九年。”司徒焱冷冷地道。
他自十岁进了暗门之后,就开始习武,至今已有整整十九年的时间。
倘若他要再练武功,就必须重头开始,即使每日勤练,至少也要十年。
白心璇不由怔然。竟需要那样久的时间?
司徒焱看了她一眼,再次闭上眼睛,冷漠地道:“我累了,你走吧。不要再来烦我。我的生命,我的生活,我自会处理,不劳你费心。”
白心璇不动,也不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地看着他。
她知道,他常常言不由衷,总是嘴硬,可是,这次她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不需要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真没有人能够说服他振作吗?没有人能够给他带来温暖的阳光吗?
她的手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碰到软榻的边沿,又缩了回来。
她该怎么做才能帮他?她有这个能力吗?
司徒焱紧闭双目,面色无波,似已睡着。
咽下心中的几许苦涩,白心璇又一次抬起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手心贴着他微凉的面颊,低声道:“知道吗?其实你比我幸运,你只不过是丧失了武功,而我所失去的,是全部。”
她不只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孩子,同时也失去了希望。
她的世界已是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一丝希望。
司徒焱仿若未闻,宛如睡得深沉。
白心璇的手移至他的眉宇间,指尖轻柔地揉着他微皱的眉心,喃喃似自语:“我都还好好活着,你怎能输给我?我们打个赌吧,看是你比我坚强,还是我比你坚强。”
收回了手,凝望他良久,见他毫无动静,她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劝解宽慰的事,无法一蹴而就,她明日再来,一定要让他重燃生的意念。
在她离去之后,司徒焱才睁开了眼,望着已被关上的门,他的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这种时候,她越是温柔,他就越是难受。
他宁可她一如从前那样与他针锋相对,也不要她同情怜悯他,用尽方法婉转地劝诱他。
……
白心璇刚踏出轩辕居,就见宓儿迎面走来。
“夫人姐姐!”宓儿看到她,欣喜地唤了一声。
“宓儿,好久不见了。”白心璇温言应道,心中却五味杂陈,她早已不是什么夫人,已承受不起这个称呼。
宓儿不察她的思绪,丰皙的圆脸上流露着几许喜意,道:“姐姐,我听管家说,将军的伤有法子治愈了。”
“嗯,是的。”白心璇点了点头,目光不自禁地下移,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宓儿顺着她的视线低眸,微笑着道:“孩子已经六个月了,很是调皮,时不时地踢我。”
“可能是个儿子,男娃儿比较顽皮。”
那么她自己腹中的孩子呢?
会是女儿,还是儿子?会长得像她,还是像司徒焱?
她没有机会陪着孩子成长,但愿凤清舞会善待她的孩子。
“姐姐,宓儿应该谢谢你当日劝将军接宓儿回府,若不是姐姐善心,宓儿现在也不能这样安心待产了。”宓儿真心诚意地看着白心璇,眼中盈满感激。
白心璇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姐姐,其实有一件事……”宓儿的声音渐小,神色愧疚地低下了头,“宓儿对不起姐姐。”
“发生了什么事?”白心璇微微蹙眉。
“姐姐离府后的第二日,将军替宓儿正了名,给了宓儿妾室的名分。”宓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去,喏喏不安地道,“姐姐曾经帮过宓儿,宓儿不该抢姐姐的位置,但是……为了孩子……姐姐,对不起……”
白心璇怔住,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眸中浮现水光。果然,他还是纳了宓儿为偏房……
用力地咬唇,努力驱散眼睛里的酸涩感,然后她的唇角牵起一丝浅笑,道:“宓儿,恭喜你。不过以后不要再叫我姐姐了,直接叫我名字便是。”
她不应感到难过的,这是预料中的事,母凭子贵,司徒焱就算不为宓儿着想,也得为她腹中的骨肉着想。
他亲生的孩子,怎能是卑微的侍妾所生,所以,他给宓儿名分,是他应当做的事。
“姐姐,你不怪宓儿吗?”宓儿抬起头来,看着她,嗫嚅地问。
“为什么要怪你?”白心璇笑着回道,“我已不是将军府中的人,这些事与我是无关的。”
她应该要笑,笑自己痴傻,明明是她自己选择了放手,却还会介怀,还会心酸。
不等宓儿开口,白心璇接着再道:“宓儿,我有事先走了。”
语毕,转了身,她快步离去。唇角的弧度终于垮了下来,眸中噙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狠狠咬着牙,硬是不让眼泪落下。
她在心中告诫着自己,不许哭,不要哭,既然她早已经做出抉择,现在就不必再心痛了。
可是,她还是感到心痛了……
恍恍惚惚地走到府门外,她突然想起一事,又折了回去。
她忘记问司徒焱,他是不是要把她推给白黎。还是问清楚吧,她经不起更多的波折了。
回到轩辕居,推门而入,房中的司徒焱依然闭目而卧,似乎疲倦地沉沉睡着。
“司徒焱。”她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
“司徒焱。”她再唤道。
仍是无声。
“司徒焱,我有事与你说。”她望着他,顾自说下去,“我知道你醒着。我想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好,自由自在,没有负担,我很满意这样的生活。”说到这里,她便停住了。
等了会儿,见司徒焱的眼皮细微地动了动,她才又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安排什么,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你到底想说什么?”低沉的嗓音倏地响起,司徒焱睁眼看着她,黑眸深沉阴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