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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短暂邂逅

在母亲代淑华的阻挠和干涉下,自从初三最后一学期转学之后,海燕便失去与百林的一切联系。尽管海燕每时每刻都在深深地思念着对方,但无奈音讯全无。她只好这份爱埋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在那段艰难的岁月,海燕除了潜心学习专业之外,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隔绝了与外届的一切联系。她每天深居简出,过着学校—寝室两点一线的生活方式,拒绝与任何男生接触。即便学校有大量异性求偶,甚至疯狂追求,但海燕始终不为所动,因为她的心早已有所属,而且只专属于百林一个人。

按照当时规定,中专护士学校一般学制两年。海燕在煎熬中临近毕业时间。学习生涯即将届满前,海燕被学校安排到川北市城郊观塘区中心医院实习。

对于母亲平时的所作所为,海燕敢怒而不敢言,尽管多次想反抗,但她坚强独立却又生性懦弱的性格,注定了其极限忍耐和不可预知的命运。

当时,母亲代淑华在仪平县城开办了几家大型超市,在生产领域又创办了家俱企业,规模相当宏大,生意可谓顺风顺水、红红火火。随着商业的不断延伸扩张,代淑华的火爆脾气也随之更加强势膨胀。对手下员工动辄颐指气使、骄横跋扈,对竞争对手软硬兼施、巧取豪夺,对家人独断专行、说一不二。

尽管海燕父亲的仕途也一路平步青云,官至仪平县粮食局局长,但对于妻子的霸道也是忍气吞声地听之任之。也许从小生活在这种阴盛阳衰的失衡家庭环境,海燕的逆反心态愈发强烈。尽管表面上风平浪静,而事实上,她内心却是波浪汹涌,甚至惊涛拍岸,总想做出一些异常举动,来发泄内心长久积压的负责情绪,以此宣泄对母亲的反抗和极端愤懑。

在川北市城郊观塘区中心医院实习期间,有一天,她在病人候诊区偶然看到百林受到市委领导接见和表彰的新闻。

天呐,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朝思暮想、望眼欲穿的知心爱人居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尽管电视画面只有短短的二三十秒钟,但对于海燕来说绝对长久和满足。她伫足端详百林的每一个细节,只见他依然青春洋溢、意气风发。尽管有些羞涩拘谨,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在自己心目中的高大伟岸形像,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质朴低调、才华睿智、诚实敦厚。

“对不起哈,护士,刚才没有注意,不小心把东西碰掉了。”

“没事,你去忙吧。”

也许过于专注,手中的托盘被经过的病人家属不小心碰落在地,她居然毫无查觉,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画面,身体毫无反应,只是机械性地礼貌回答。直到对方客气地把东西塞到手中,她才恍然大悟。

“海燕,你在这儿干嘛呢?怎么一直盯到电视啊!”同在这家医院实习的同学饶静轻轻推了推海燕,她才回过神来。

“哦,刚才看新闻,有点失态,对不起,对不起。”海燕立马歉意地回答。

“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天天都在播放米市长接待一个高中生见义勇为的新闻,好象是川北高中的学生。”饶静也只是听了个大概,她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是说他是川北高中的学生?”海燕急切地问。

“好像是,我也是听到个大概。怎么,你这么关心,是不是你认识的熟人啊。”

“恩--恩--”,海燕回答得有些支支吾吾,而且脸色潮红。

“咦,不对,不对!看你这眼神,肯定有故事,说说看,说看。”饶静特别爱听八卦新闻,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哪有什么故事,没有的事。”海燕担心自己说漏嘴,立即否认。

说完,把手中的托盘塞给饶静:“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会儿。”

“告诉你,下面报亭有很多报纸都刊载了这些新闻……”,也不知饶静在身后嘱咐些什么,海燕一溜烟跑下楼去。

见海燕如此激动、如此反常。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医院走廊后,饶静朝她意味深长地跺了跺脚,然后继续到病房换药伺候病人。

海燕来到报亭,立即买了几份不同的报纸。她坐在医院一处无人经过的走廊,仔仔细细地阅读新闻撰写的每个字,甚至害怕漏掉一个标点符号。她想从这些字里行间寻找关于百林的每一个细节。

对于有关百林的新闻报道,海燕再次被深深地感动,他还是那么善良,那么正直,那么才华横溢,她多么想早日再见到他!哪怕晚一刻也如坐针毡,揪心揪肺般的难受。

好不容易盼到周末!

寝室的其她同学都还在睡懒觉,海燕便悄悄起床,一番精心打扮后,连早饭都没有吃,便乘坐公交车来到市区,早早守候在川北高中门口,等待百林的意外出现。

对于这所以教学严谨、管理严格著称的高级中学,非本校教职员工和学生都不能随意进出。没有住校的学生都要凭学生证才能放行,外面的人要找学校学生必须在校门外等候,或者提前约定才行。

刚开始,海燕不知道学校的相关规定。同时,她也不便随意打听,只是傻傻地站在学校门口那棵黄桷树下静静地等候。

百林平时很少走出校门,尽管现在还是高二学生,但他却正在心无旁骛地忙于复习高三课程,根本不知道海燕在等待自己。

星期六,海燕辛辛苦苦地等了一整天。始终不见百林的身影。次日,她又像前一日那样继续守候在学校门口。眼看时间已是18点钟左右,又快到她换班的时候,她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姑娘,你都在这儿守了一两天时间,你要找谁呀?”学校守门的大爷见她如此执着又如此着急,好心地问道。

“大爷,我在川北卫校的学生,想找一下94级1班的百林,可是他这两天一直没有出校门,怎么才能够找到他啊。”

“你是说找百林啊,这些天好多人都来找他。但是班主任章老师专门打了招呼,由于学习时间忙,暂时不允许别人去打扰他,请理解,好吗?”

“大爷,我跟他是同学又是老乡,有急事想找他,能不能帮帮忙啊。”海燕着急得几乎要流泪。

“你先别急,这样吧,你留个条子或者写封信,我转交给他。如果他有时间而且愿意的话,就会跟你联系的。”门卫大爷好心提醒她。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海燕只好在学校门卫室给百林留了一封信:

亲爱的百林(请允许我第一次这样称呼),你过得还好吗?一转眼,又过去了近两年时间。这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痛苦的煎熬中等待和思念着你。对于初三转学一事,实在很抱歉,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但那不是我的本意和初衷--毕竟母命难违!自从你也转学之后,咱们就相互彼此失去了一切联系。幸运的是,就在昨天,我终于得知关于你的一点确切消息。

两年来,我一直在苦等你的到来。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你都突然出现在我的梦中,你还是那样的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可是梦醒之后,你把我的心也随之带走了!

不知你是否偶尔还会想起我,或者说还像当初那样依然爱着我。如果你还没忘记,对于我来说真的太幸福了;如果你已忘却,甚至有了新的爱人,我不会怪你,而且也没有任何资格责怪。

百林,我即将从川北卫校毕业,现在正在城郊观塘区中心医院实习。听我爸妈说,他们好像要安排我去深圳工作,因为我舅舅在那儿一家医院当院长。

好啦,话不多说,如果你有时间,或者愿意,请及时给我回信,我多么想见你一面(尽管多次到学校门口等你,但始终未能如愿),希望你不要拒绝。

想你的燕亲笔

1989年4月

当天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百林在教室里听到学校广播传来的消息,便立即前去门卫传达室。本以为是家里或其他好朋友寄来的书信,但看到信封上面熟悉而娟秀的字迹,才知道是海燕写的。当他跑步追出校门外时,海燕早已不知去向。

躲在学校偏僻的角落,百林反复阅读海燕的来信。他用拳头猛砸身边一棵垂柳,后悔自己为何周末不出校门。也许那样,便能与海燕提早见面。

回到寝室,百林偷偷给海燕写了一短信:

亲爱的燕,我当然愿意你永远这样称呼。说真心话,我有时挺恨你妈妈(请原谅我的不尊),都什么年代了,还要棒打鸳鸯,太家长专制了吧!尽管如此,我还是不能从心里忌恨她。假如没有她,哪会有你来到这个美好的世界呢?毕竟她是你的母亲,而且她的出发点没有错。正如我母亲所言极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幸福的机率极少。按照你父母的逻辑,我确实不应该继续与你交往。因为我家境贫穷,而且现在还在读高中,前途未卜。即便最乐观的估计,至少也许要等十年之后才能给你幸福。

但是,我确实无法忘记你。每次回家,我都坐在眺瞪壑等你。可是,你却尤如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经常担心你生病或者出现其它意外变故,然而,我到哪儿去找你呢?

我也十分想见到,如果你有空,请下周星期天到滨江路海浪公园门口等我,不见不散。

想你的林

信函发出之后,百林每天如坐针毡,每天都盼望周末早点到来。当海燕接到百林来信后,泪流满面地咀嚼每个字,甚至每个标点符号,她想从字里行间剖析百林目前对自己态度和心思。每天晚上,她都要拿出百林写的信反复阅读。本打算立即写信回复,但百林学习紧张,担心影响他的学业,而且反正几天后就将见面,所以海燕强忍着自己的思念之苦。

好不容易等到了周末,星期天上午上完课后,学校按照以往惯例给学生放半天假。百林本打算利用这难得的半天休假时间去见海燕,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时,全班同学还没来得及走出教室,章老师便匆匆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全班下午进行数、理、化单元考试。

由于写信根本来不及,所以那个周末的第一次相见,百林自然爽约了,他只好晚上给海燕写了封信,说明具体原因。

海燕那天打扮得特别漂亮,本想给百林一个意外惊喜,然而在海浪公园门口苦苦等了一个下午。她甚至认为母亲的作法对百林的伤害太深,可能他已经变心了。当然,她也猜想可能临时有其它急事,果真如此的话,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次约会无功而返,海燕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脑海里浮现出千万条假设的后果。当她收到百林来信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个周末,学校提前宣布放当月月假,百林急忙写信给海燕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海燕也提前向实习医院的领导请了两天假。

星期六一大早,百林简单吃过早饭,按照之前的约定来到海浪公园门口等候。由于海燕乘坐公共汽车时间稍微晚些,所以百林只好公园门口的树林里慢慢等候。

密密匝匝的树林下面就是日夜奔流不息的嘉陵江。江边有不少市民垂钓,江面还有渔船穿梭往来。实在有些无聊,百林便背靠着大树,安静地欣赏人们垂钓或捕鱼。

“你等很久了吧”,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百林赶紧转过身,扭头发现海燕穿着一身纵向条纹的连衣裙。既简约,又修形,身材比以往更加丰满迷人。

“也才刚到一会儿”,百林激动地回答。

无需太多的语言交流,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相互默默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感受彼此的温存。其实,他们之间本来有太多的知心话、太多的委屈需要相互诉说。但,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百林上前深情地紧紧拥抱着海燕,海燕则搂住百林的腰间,将头深深地埋在他宽阔的胸怀,猛烈地吮吸他身上特殊的味道。

“走吧,咱们到那边去看看”,两人手挽手沿江边小路慢行。两边高大的树木像两堵防风墙,四周丛生的杂草比一般人还要高。俩人一边走,一边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情到深处时,彼此情不自禁地相拥着对方。

都说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彼此不设防,“期望效应”让双方相互美化吸引。

时间在二人的世界里悄然逝去,不觉已接近傍晚时分,四周暮色暗暗降临。垂钓的、打渔的、散步的人们纷纷收工回家,河滩茂密树林里只剩下百林和海燕。他们在一处隐秘的草丛中再次紧紧相拥。

分别总是必须的,痛苦也是难免的,等待和思念依然如此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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