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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焉知诚或诈

伍玄恩在迷糊之中醒来一下,只觉得背上仍是剧痛,胸口气闷得很,正想要撑起身来,但只是上身稍为侧过,头脑一昏便又晕过去。又过得不知多少时辰之后才再次又醒转来,他慢慢睁开眼,见到眼前一片轻纱罗帐,帐外日光甚强,此时显然已是日上中天的时分。再一转身,又觉得枕温被暖,原来自己是睡到在一床锦被之上。

他定一定神,记得自己昨晚晕倒之前听闻周庭大叫‘武当派诸位道长’,心想:莫非后来是我派中有人来到,把那魔头赶走了?不知是哪位前辈还是师兄弟?但眼前境况,可见已是脱险无疑,而且多半还在白家庄中,想来也不用着急。他躺在床上做了几下呼吸吐纳,觉得背上痛楚已减去一些,真气运到胸口也只是稍有阻滞,估计是背上那一掌虽受得不轻,幸而脏腑受伤未及很重。然后他再运气到丹田,但立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继而胸闷欲吐,显是中毒不浅,且毒性甚猛。他用力支撑着起身,盘膝坐好之后左手背贴到脊骨大椎穴处,右手掌心按着小腹做了一个静坐运功的姿势,慢慢照本门内功功法调整气息,然后运动体内真气把毒一点点收拢到丹田。

又过得不知多少时间,听得‘呀’的一声有人推门,一道白光照进来,帐外更是光亮。伍玄恩呼吸几下睁开眼,见到有人正掀起罗帐,眼前出现一张俊俏面容,来人正是周庭。周庭见伍玄恩已坐了起来,面上血色虽然颇弱,人却还是精神,便向他咧嘴一笑道:“哎哟,你武当派的‘六丁守命散’果然名不虚传,早知道这药灵验如此,就不给白家的人分那么多去了。你现在觉得怎样?”

伍玄恩见到周庭神色如常,心中又安稳一些,便反问道“白家的人如何了?这药要是有用,再分他们一些也无妨。当时正是危急之际我便晕倒,后来又是我派中哪位前辈来到解围?我们如今可还是在白家庄中?”

周庭狡黠笑道:“嘿嘿,我们现在确实还在白家庄中,但哪有什么你武当派的人来解围。昨晚是我趁着你们说话的时候,静静的去到后面放了十多个受伤不太重还有些气力的白家家人,叫他们去到后院和屋右,再让这些人听到我喊话之后便假扮作武当派的人拼命叫喊应答,这才骗过那人。幸好你武当派名堂够得响亮,那人被吓退之后也没有再回来。”

伍玄恩‘哦’了一声道:“我还以为真有本派中人碰巧来到解救,原来又是你使计。不过···不过,你这样做也是危险,万一他不上当,便连你也要搭进来。你···你本可趁机逃走的,实在要多谢你冒险相救。”

周庭佯怒道:“哼,好啊,原来你瞧我是这般见死不救之人。那好,你就当作是我自私,好不容易找了你做靠山不肯就此轻易放过,所以才救你的。”

伍玄恩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但也知道此人不过爱口上讨些便宜而已,便说道:“是伍某失言,谢过周兄弟两度救命之恩。那白家的人现在情况如何,都受了伤么?是否有人遇害?”

周庭卷起罗帐对伍玄恩道:“我问你伤势现在如何,你一个字都未曾答我,却是向我问个不停,有你这般对救命恩人无礼的么?”

伍玄恩心急道:“是是是,我也是担心白家他们而已,我背上中了一掌,但并未伤得很重,再服些‘六丁守命散’应无大碍。只是中了那人的毒,倘无解药便只能用内功一点点逼出来,恐怕要耽误半月以上。不过,如今白家庄内既无我派中人,万一他们去而复返便无人挡得住,要立即回山求救才好,可是···只怕远水救不得近火。”

周庭听闻后却不紧不慢的道:“你也知道远水救不得近火。我真觉得奇怪,你师父元清道长智谋何等高妙,怎么你连他一成也学不到。要真等着有你武当派的人赶来救命,也不知这白家庄又要死多少人了。”

伍玄恩连忙道:“白家庄果真有人遇害?但是若非向本派求援,难道你还有其他法子?”

周庭一边从桌上取来一个承着馒头稀粥的托盘递给伍玄恩,一边说道:“死了四个人,都是伤得太重,救不过来。至于法子嘛,你先吃了这些,我再跟你说。”

伍玄恩自昨夜至今未有粒米入腹也是确是饿了,便接过托盘,边吃边问道:“你又有何法子,快说与我听。”

周庭说道:“我也难保这法子是否管用,你且先听着。嗯,你试着回想一下,昨晚我们听到那三人的对话,他们是得知你在白家庄闹了一场与白家结下冤仇之后才趁机把白家庄的人杀了,并准备日后嫁祸于你是不是?”

伍玄恩回想一下昨夜情景道:“正是如此,而且听上去似是他们早就有人在襄阳附近隐伏,但白家在此处是武林中有名的世家,因而对他们行事起了阻碍,所以他们才向白家下的毒手。”

周庭继续道:“对,我也是这样猜想。只不过,若是如此的话,他们为何不早早下手,非要等你来白家闹了一场之后才借这个机会杀人。本来以他们的武功手段要铲除白家简直举手之劳,而且这伙人来历神秘,即便是把白家杀得鸡犬不留之后也不见得就有人能把此事查到他们头上。明明是这般势在必行而又轻而易举之事却为何要迁延时日等这个下手机会?又为何要多此一举,事后还要把这罪名移到你头上?”

伍玄恩细想之下觉得周庭分析得句句在理,自己与这伙人前后交手两次,莫说是他们身份目的尚不清楚,就连他们武功也似是自成一派,不知是何来历。若是他们要把白家灭门,也只能是一件武林悬案,外人根本无从得知是他们下的杀手,却为何他们要如此大费周章?他不解其中缘由便向周庭问道:“你所说很是有理,他们要对白家下手本无须如此地周折,按理而论,这其中必定另有内情。你能猜想出来么?”

周庭摇头道:“以此刻对他们所知如此有限,断难详细知道此中因由。但你再回想一下,他们要对付的不单襄阳白家···”。

伍玄恩抢着说道:“不错!昨夜他们所说还提到九江刘家、长沙万药帮还有金华阴阳刀门,这几个都是武林中久负盛名的武林世家、帮会门派。要尽早通知这几处,否则只怕他们也难逃这帮凶徒的毒手。”

周庭道:“送信的人早在天亮之后已经去了,不过我所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既然可以断定他们是在襄阳早有势力隐伏才对白家下手,如今要另外下手对付的几处地方,也极有可能是他们之前便在附近隐伏有人。而且按他们所说,对这几处地方得手之后仍要似对付白家这样掩盖过去。这前前后后合起来一想,或许是其中有他们不得不如此的理由。我能够猜想得到此中最合情理的理由,就是倘若不掩盖过去,便会有人知晓这几处武林人士被害是他们所为,并且他们对这点极为顾忌。”

伍玄恩又‘哦’了一声之后寻思道:“所以···所以这如今应对这伙人使之不敢有所行事的法子,便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把这件事遍传江湖,最好是人尽皆知,日后这几处地方倘有不测遇害,立即就会有人知道是他们所为。”

周庭笑道:“嘿嘿,说你蠢,你也蠢不完全。”

伍玄恩又想了一下道:“不过,如此应付恐怕还不稳妥,毕竟这些个都是你我推测,未必为准。最好还是要尽快回山请援。”

谁知周庭却大摇其头,满面不屑的神色道:“刚才夸你不蠢,怎么又犯蠢了?你武当派的人能来护着白家庄,还能去护着其他地方么?况且你又如何知道他们还要到多少处地方害人?你武当派难不成还修得仙法,能够洒豆成兵把全中原武林都护起来?再说,这些都是武林世家、武林门派,即便是靠你武当派护着过得这关,却是让他们日后如何自立于江湖。”

伍玄恩听闻之后点头道:“也是,武林中人向来视名声威望更甚于性命,如此颜面扫地,即使能叫他们免遭毒手,日后也只怕要一阕不振。但总归不能就此了事,须得想个更万全的法子。”

周庭道:“迫切之间哪有什么更万全的法子,不过狐假虎威的法子倒还有。”

伍玄恩问道:“狐假虎威的法子?你是又要假冒我武当派?”

周庭撇一撇嘴角道:“什么叫作我又假冒你武当派,早知道昨晚便不救你。你要是不喜欢,如今也大可不用我这法子。”

伍玄恩只要对上这周庭便完全没他办法,只得道:“我便随口一问而已,也没怪你的意思,事急从权,你昨夜做得应该。如今你又有何妙计,快请赐教。”

周庭道:“好,事急从权,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今早天亮之后,我便叫他们白家的人四方八面地散布消息,把昨夜白家庄中的情况都说出去,而且把他们准备对九江刘家、万药门、阴阳刀这几处下手的事也传了出去。消息传开之后,他们白家的故旧亲友之中或许会有人来相助也不定,只不过这些人的武功怕是不比你高,来到也无多大用处。”

伍玄恩点头道:“应该如此,多一个人,总多一份力,而且江湖草莽之中不知有多少高手隐姓埋名,可能有高人侠士来援也未可知。即便没有也只能寄望这样可使得他们有所顾忌。然后又当如何?”

周庭继续道:“然后我又让他们散布消息的时候,把你武当派掌门弟子伍少侠如何力救白家上下的事迹也传扬一番,再把这说作是武当派元清真人得知有人要暗害白家要为祸江湖,这才派你下山救援来的。如此一来,也好让他们更多些顾忌,这样可不算是假冒你武当派。只是之前答应过要不说破你武当弟子的身份,也只能不作数了,况且你刚才自己也说事急从权。不过你要是怪我也可以,但我也不是什么大丈夫,‘言而有信’之类的规矩我也顾不得许多。”说完却是沾沾自喜的大笑起来。

伍玄恩听闻之后发了一阵呆,他觉得这样应对虽不太好,但此刻白家庄内无高手,外无强援,而对手武功既高,行事更为狠毒,要是能够拖延得一时也只好如此。他想到此处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便向周庭道:“听他们昨晚对话之中,似乎是他们与朝廷也有关联,此事事关重大,是否也要散布开去?”

周庭却道:“这个倒是不可,如今我们既不知道他们是为何人指使,也不知道他们与朝廷到底有何关系,贸然传出去的话只怕反而是给人家授以把柄,到时候官府依‘造谣生事、诽谤朝廷’来问罪也是有之。”伍玄恩觉得也是有此可能。

正当他们说话间,屋外脚步声响,过得一阵又进来一人,来人正是白展芳。白展芳进屋之后见伍玄恩已醒来坐在床上便急忙走到床边双膝跪下道:“白家上下,叩谢伍兄救命之恩!”说完便向伍玄恩叩起头来。

伍玄恩连忙伸手把他扶起,再让他坐到床边,正想开口与他说话,谁知周庭抢先道:“白公子你这就不对了,救你白家上下也有我周某人的功劳,怎的不见对我行如此大礼。”

白展芳抱拳道:“周兄你的大恩大德,我白家上下也是没齿难忘。”虽然周庭偷盗过白家刀谱,但如今刀谱既已归还,而且昨晚相救白家也确实有他一份,所以这两人早已冰释前嫌。反而是因为周庭心思机敏、足智多谋的缘故,由昨晚到如今白家庄中许多号令倒是被他分派下去的。

伍玄恩怕周庭又作无理纠缠,便向白展芳道:“白兄何出此言,扶危救困乃是我辈习武之人分所应当。不知令尊令堂此刻如何?”

白展芳答道:“多谢伍兄关心。伍兄你肯不计前嫌,奋身救我白家,这实在叫我们不知如何报答才好。家父家母虽然都负了伤,幸好有伍兄你武当派的灵药,服过之后如今已无性命之忧。只是此刻仍不便行动,未能亲来向伍兄致谢,请伍兄莫怪。未知伍兄伤势如何?”

伍玄恩摆手道:“致谢之言请白兄不必多提,既然令尊令堂已无大碍便好。我伤势也非致命,只须修养得一头半月便好了。”

白展芳高兴道:“伍兄若能安好那是万幸了!”

伍玄恩又问道:“我们昨晚到白家庄外,亏得周兄弟提醒我庄中有异样,才擅自潜入贵庄来打探。失礼之处,白兄莫怪。只是我们进来以后,已见贵庄遇袭,后来又与那伙人周旋起来。却不知道贵庄是如何受袭?”

白展芳道:“这说来话长,自从周兄弟从敝庄···从敝庄拿走刀谱之后,我们便与伍兄你分头去追截。那日与伍兄你别过之后,小弟便回到庄上分派了一半家人往几条通向江南一带的路追去,我自己也带上几名家人向樊城那条路去了。谁知追了几日之后,一路上既不见周兄踪迹,而且一路问来也没有人见过与周兄相似之人,于是小弟断定是走上错路,便马上往回走。回到庄时已是前日中午时分,到得前日夜里晚饭之后,我与家父家母三人都在厅中商量如何继续追寻刀谱,过得一阵之后忽然听到后院那头传来呼喝打斗之声,我们三人听闻后都立即赶过去察看,但去到之后见得那些本来在后院的家人都已经被打倒。当其时又接连听到庄前庄后均有呼喝声音,却是派到庄外巡查的家人也遇袭了。家父家母与我正想上去杀退敌人,怎料不过斗得一阵之后,我们竟同时觉得手足无力、头晕心跳似是饮酒之后大醉一般。小弟内力浅薄,上前只斗得几招便倒地不醒,家父家母拼力与敌人厮杀了一阵,只是那些人武功都不差,尤其以那带头的人更是厉害,他们又中了迷药,最后还是不敌。当晚白家庄上下除去仍在外搜寻刀谱的十四人外,竟全数被擒。那迷药也是厉害到极,我们三人一直到昨晚半夜方得醒转过来。后来从家人以及周兄口中得知情况,才知是伍兄你来到救下我等。”

伍玄恩听到此处问道:“这便奇怪,为何白兄在贵庄中仍会中了他们迷药,莫非是贵庄中混进了他们的人?”

白展芳咬牙道:“恐怕正是如此,庄中本来有一个老家人,在白家看守门房已经二十余年,出事之后至今不见了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方才派人去他家中查看的人回报,竟是连他家人也全部失踪。想来是此人加害我们之后,已举家逃走。哼!若是日后被查出果然是此人所为,我定把这狼心狗肺的老贼碎尸万段。”

周庭在旁边插口道:“这老人便是那日我与伍兄初到贵庄时候出来应门的老人么?”

白展芳道:“正是此人”。

周庭想了一下道:“如果这老家人确实是与那伙人暗中串通对你白家下药的话,以那些人手段狠毒,只怕无须白兄动手,这老头现在早已是个死人了,我猜他不是举家逃走,多半是举家被灭口。对付你白家之后他已毫无用处,何必要留个活口日后惹麻烦。”

伍、白二人都觉此话有理,但也更觉得心寒。伍玄恩道:“那伙人到底是何来历?他们竟连这白家中的老家人也串通下来,更由此可以推断,他们对付白家应是早有预谋。”

周庭站起身来,双手负到背后围着圆台踱了几步之后道:“嗯···,这襄阳城附近与他们串通同伙的可不止一个老家人这么简单。”

白展芳醒来之后已听周庭复述过昨晚他们听到的对话,此时他也忧心说道:“周兄言之有理,只是襄阳城内城外有几十万人,我们手上也无线索可循,实在是不知他们又再与何人是同伙,这个恐怕是查不下去了。”

谁知周庭却道:“也并非毫无线索可查。”伍、白二人听闻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周庭继续道:“我再仔细回想昨晚他们的对话,发现其中有一句说得奇怪。伍兄你是否记得那姓谢的鬼坛主说过一句大意是:杀了白家的人之后,莫说外人不知道其中原有缘由,便是连城南那边也要认为杀人的是你。”

伍玄恩经他一言提醒也猛然想起这句话,便道:“不错!那姓谢的确实说过这话,你意思是与他们串通勾结的人是有可能在襄阳城南?但似乎也不对,既然他们是同伙,又为何连自己这边的人也要隐瞒?”

周庭又道:“如今当然不能断定,但怀疑总是可以。你接着往下想去,那伙人对白家下手是要为他们扫清障碍,好使得他们的人能在襄阳独大。你想,这白家要是被连根拔起之后,又有谁能够在襄阳城这片地界独大?”

伍玄恩沉吟一下道:“襄阳城离武当山不远,向来并无大帮派在此立足,此地武林中有名望的只有白家这般武林世家,除此之外只有几家镖行中有个把镖头还算得有名望的人物。除去白家之后能够在襄阳城独大,这里是···是池家?”

白展芳一拍大腿道:“是池家!他池家庄正好在城南!这池家庄庄主池仲年平日里都是一副善长仁翁的样子,难道···难道他是估恩市义,暗中另有不轨图谋?。”

伍玄恩摇头道:“也不能就此断言,如今我们所知都不过是那几个人口中的片言只字,更无凭据。何况即便确实与池家庄相关,也不知道是池庄主本人,还是似贵庄那老家人一样,另外有人隐藏在他池家庄中。而且我那日也会过这池庄主,此人性情豪爽耿直,却不似作伪之人。”

周庭道:“是不是作伪之人也不好说,但如今也确实是无凭无据,不能就此断言。只是我当日在这里偷了你们两部秘籍之后到了那小市集便被人截了下来,当时的情形便似是他们早就得知我身上有这这两部秘籍才前来追截我的,当其时我便怀疑是他们从襄阳这边得了线报。”伍、白二人听闻之后再各自回想起当日襄阳城外的情况,都不由觉得这池家是越想越有可疑,事因当日伍玄恩与池、白三人在襄阳城外打斗之后,这池庄主也是首先知道两部秘籍被盗的人之一。

周庭又向白展芳问道:“白兄,昨晚捉到的那几个人审问得如何了?”。白展芳‘哼’了一声道:“在前门捉到那五人背上都受了重击,伤及心肺,全都救不活了。”

伍玄恩惊讶道:“什么?前门那五人是我把他们击倒,但我当时下手并未太重,理应不会致他们死命。”

白展芳道:“那五人背上都分别受了两处掌伤,一处在神道穴上,虽然伤重,但确非致命,想必就是伍兄你所击。另外一处掌伤在左背近心肺处,连背上的肋骨都打断了,那一掌才是致命。”

周庭接口道:“哦,那便是了。昨晚那姓冯的后来又到回前门把姓谢的救走,定是他在救人时候见这五人受伤也甚重,他一个人救不走这许多人,于是便杀人人灭口,免得有何不测,以致被擒之后吐露了他们内情,这些人下手倒是干净利落得很。如此说来,后院那三人他既然连灭口也懒得去,恐怕是不能在他们口中问出个什么来了。”

白展芳怒道:“正是!从昨晚开始,我们把后院捉到那三人囚起来拷问,但无论我们如何严刑逼供,那三人却是半句也不肯透漏他们底细。只是一味说什么‘愿为救民而死’、‘大丈夫死得其所’之类。哼,还反过来骂我们恃强凌弱,多行不义,真个岂有此理!”伍、周二人听到之后对望一眼,都想起当日山中茅屋里头那两个少年同样是到死也这般大义凛然的模样。

周庭道:“既然问不出什么来,最好是能留他们性命,日后或许还有追查的余地。请白兄先把这三人藏匿起来,对外便传扬说这三人口风硬得紧,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些许消息,你一气之下已把他们打死。只是此事须得机密些,除你之外尽量不要叫多少人知晓。”

伍玄恩也道:“周兄弟说得对,我也总觉得这些人本性并非十恶不赦。”

白展芳点头道:“按两位意思做便是,反正他们已死过五人,算是填了人命,抵过这笔血债。”

伍玄恩叹一口气道:“这伙人虽来历不明,但他们狼子野心却明显,终究不能由得他们。白家之后恐怕还有人要遭他们毒手,在此之前也更是不知有多少人已遇害。周兄弟,我们须得设法查清他们奸谋才是。”

周庭坐下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之后摇头道:“恐怕极难,这伙人不但心狠手辣、狡猾之极,而且行事诡秘,处处出人意表。若我推测不错,今后即便能把那三人哄得开口招供,只怕他们也未必知得多少情况。而且估计他们的势力已经在江湖中盘根日久,即便能查到什么,单凭我们也应付不来。”

三人再商量了一阵,又听到屋外脚步声响,入来一个家人禀报,竟是池家庄庄主池仲年拜访,如今已到厅上。三人听后都是眉头一皱,白展芳问道:“真是一说曹操,曹操便到。二位意思要如何应对?”

周庭想了一下道:“既然来了,也正好试探一下,我们便出去会一会他。”

伍玄恩道:“我也去,那池庄主武功甚是不弱,多个人也好照应。”周、白二人点了点头,白展芳便叫家人先去回报池仲年让他稍等一下,然后白展芳扶着伍玄恩慢慢走去中厅。到中厅之后,见到池仲年已经坐在客首,他下手还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衣色甚是华贵。公子背后站着一名十四五岁的童仆,左右手中还各挽着一大个五层礼盒。

池仲年一见得三人来到便迎了上去,四人见过礼后,池仲年神色显得甚是担忧的道:“白贤侄,伍兄弟,老夫方才得到家人报告,才知晓白家庄昨晚遇袭,幸而有伍兄弟击退凶徒,不知你们庄中各人是否平安?白大娘伉俪是否无恙?”池仲年见伍玄恩面上血气甚弱又被白展芳搀扶着,又向他问道:“伍兄弟你受了伤么?是内伤还是外伤?我特意带了些人参熊胆之类补气行血的药材,伍兄弟你这便挑选些来用好了!”

三人见池仲年语气关切,态度诚恳,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白展芳是主人家,便先向池仲年拱手说道:“多谢池伯伯关心,昨晚敝庄确是受凶徒袭击,后来多得伍兄和这位周兄赶到,奋身杀退了他们,伍兄在周旋之中也受了伤,但他武当派内功精强,此刻已无大碍。庄中有四名家人遇害,幸得天佑,家父家母却是平安,只受了些许伤,如今在后堂休息,不便出迎,还请池伯伯莫怪”。池仲年摆手道:“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令尊令堂平安那便再好不过,待日后他们伤愈之后,多的是见面机会。既然伍兄弟受伤,我们也别站着,都坐下说话。”

各人分宾主坐下之后池仲年对身边那少年公子道:“成安,还不去向你白家哥哥和伍少侠,还有···还有这位周兄弟行礼”。他这时才第一次见周庭,但刚才听白展芳说道昨晚救下白家也有这人一份功劳,便以为他也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少年英雄。

那公子从坐中站起来,走到白展芳面前作了一揖,神态亲热的道:“展芳哥哥,方才我听到白家庄遇袭,很是担心你们,便和爹爹一起来了。你也受伤了么?你武功这般高强,定是由你杀退凶徒是不是?只可惜那时我不在此间,不然也叫那些个贼子试着我池家武功的厉害。”此人乃是池仲年独生爱子,自小跟从父亲习武,池家家传武功也学得不少,更兼家中宠爱,为人向来自负,平辈之中只服白展芳一人,故此经常来白家邀白展芳一同出游打猎,两人感情也是素来很好。

白展芳笑着摇头道:“说来惭愧,你展芳哥哥与那帮凶徒交手几个回合便被擒,后来全仗伍兄和周兄相救才得脱险。要说到武功高强,也只有伍兄才当得上。”他此刻仍不知池仲年是敌是友,因而没有向他们透漏详情。伍玄恩在一旁听后随即连连摆手称否。

池成安听闻之后向伍、周二人望了一眼,向他们拱了拱手道:“在下池成安。”态度却是十分傲慢,伍、周二人也不以为然,都起来拱手还礼。谁知池仲年却拍台怒喝道:“不知规矩!这位伍兄弟乃武当高徒,又与你爹爹我平辈论交,岂容你如此无礼!快快跪下!”

这池成安自从当日听他父亲回家后讲述襄阳城外伍玄恩如何力战池仲年等三人之后,一直都觉得这不过是父亲自己夸大其词而已,更不相信世上有这般后生年纪便能练就如此武功。直到刚才听家人回报说白家遇袭,又是全靠伍玄恩出手才击退强敌,他不信之余,更对这个被众口一词夸赞他武功高强的伍玄恩心生一种莫名厌恶。如今见得这人不过二十出头,看上去比白展芳年纪更小一些,而且面无血色,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更是瞧不起他。兼之池成安平日在家中备受娇宠,如何受得父亲现在这般当众责骂,便更加把这账也算到伍玄恩头上。对父亲喝话竟是理也不理,一昂头,走到另外一边椅子坐下。

池仲年见状气得大叫,正要上前教训。白展芳快步上前挡着,对池仲年道:“池伯伯莫要生气,成安还是个孩子,犯不着这般。而且伍兄和周兄二位都在此间,请池伯伯息怒。”

池仲年想起此处究竟是白家庄,又有外人在,实在不便在此教训儿子,只得气鼓鼓的坐回椅中。他想了一下之后,又对背后站着的家童道:“莲生,你快去行礼。”

那家童听得老爷叫唤,马上应了一声‘是’,然后放下两个礼盒上前跪下,对白展芳三人恭敬道:“小···小人池莲生,拜见,拜见白公子、伍公子、周公子,三···三位公子安康。”这池莲生本是池家一个小童仆,在池家庄中向来少与外人接触,今日是临时被池成安叫着来白家庄上,是以他此刻行礼虽然恭敬,但几句话说下来已经羞得面红耳热。

周庭见状,眼珠一转,便不等白展芳说话抢先上去扶起池莲生对他道:“啧啧啧,好俊俏的童子啊,长得就像画出来的一般。不过,这位白公子他是白家庄主人,这位伍公子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这两位人物想来也受得起你一拜。可是我既非白家庄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受过你这一拜可就难为了。这样,我这里有个小玩意,便送给你作个还礼。”说完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绣花香囊递给池莲生。

池莲生听这公子夸奖他相貌,面上更红上三分,又见他要送香囊给自己,还如何敢要?连忙双手猛摆,小脑袋猛摇,一个劲地推辞。池仲年这时呵呵一笑对池莲生道:“莲生,周公子赏你见面礼物,你收下谢恩便是。咱们江湖中人向来豪爽,怎有你这般扭捏。”

池莲生听闻家主发话,也便不敢再推迟,只得怯生生地收下香囊,口中说道:“莲生多···多谢周公子赐礼。”说着又要下跪。周庭伸手把他扶起说道:“行了行了,你这孩子也太多礼,你拜来拜去的,难不成我们今日就是来看你演示行礼的么?”说完又向他咧嘴一笑。周庭虽这样说来,但他自己看上去也不比这童子大得许多,厅上众人听到之后一阵都觉得好笑,池莲生见这周公子当面与他说笑,本来在脸上的泛红更是到了脖子,但他心中却是觉得这周公子毫无架子,倒是十分近人情。

周、池二人各回原处之后,池仲年便向白展芳问道:“白贤侄,你可知道那伙袭击你们白家庄的凶徒都是什么来历?令尊令堂武功高强,你白家庄也是武林中有名的世家,一直名声在外。这伙人竟然敢来到白家庄偷袭,恐怕并非普通贼人,而且倘若以你们白家上下的武功也不敌的话,这伙人中难不成有许多硬手?这其中经过不知贤侄你是否方便说与老夫听来?”

白展芳听他问起这来历经过,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答是好,正在他迟疑间,周庭插口说道:“说道那伙人的来历,这个说来惭愧,我等小辈见识浅薄,以致于与他们周旋了许久也看不出来,正想向池前辈请教。不如由晚辈把这其中经过说与前辈知道,好让前辈你指点。”

白展芳知道周庭伶牙俐齿,如今他这般说来,显是想向池仲年套话,他心想:有周兄弟去套问那是再好不过,于是他也向池仲年道:“池伯伯,当晚小侄被擒之后晕倒,其中许多经过也是后来才听这位周兄以及家人讲述的,如今也有劳他向你再讲述一遍。其中蹊跷不明之处,还请池伯伯点明。”

池仲年道:“无须客气,便请这位周兄弟说出来。”周庭早已想好如何应对这个池庄主,当下便把白家庄遇袭之事前后都讲述一遍,但他与伍玄恩到白家庄前的情况也只是听白展芳讲过,他自己并未经历,而且其中涉及白家庄庄主失手被擒这般不光彩之事,他现下也不好在众人面前讲得细致,只是说:‘那伙人连使奸计,最后白庄主寡不敌众’云云。但对他与伍玄恩来到庄后的经过却讲得明白,而且把其中如何斗志斗勇的惊险更是夸张上三分。只是他说到最后并未说是自己让白家家人假冒武当派众人,而是说:‘幸而武当诸位高手及时赶到,那魔头情知不敌便伺机逃跑了’。周庭一面讲述经过,一面留意池仲年神情举止,但见他神态自然,毫无作伪之色,周庭心中也是犯疑:莫非他当真全不知情?还是此人城府极深故而不露痕迹?

池仲年听周庭说完之后向伍玄恩问道:“喔,原来武当派中还有高人来到襄阳,不知是哪位道长到了?池某有没有这福分去拜见一下?”

伍玄恩不善作伪,池仲年这样一问便马上呆住了。还是周庭把话头接过来道:“众位道长从武当一路赶路,昨晚赶走那伙凶徒之后便分作两路,一路留在襄阳,现下正在一处幽静地方休息,另一路暗中到各处查探这伙人的来历。可是···”

池仲年见周庭说得有些迟疑,便追问道:“可是众位道长不便见外人?”

周庭故作高深的道:“池前辈这是什么话?你老人家如何算得外人?只是这次事关重大,众位道长奉元清真人之命下山前,真人曾特意叮嘱众位道长一切行事都要按他老人家的吩咐的去做,且须低调谨慎。故此···故此才不便相见,还请池前辈你也不要把这事转告他人才好。”

池仲年叹了一口气道:“哦!原来如此,可惜!可惜!但元清掌门武功智计都是武林中无双的人物,既然他老人家已作安排,咱们也唯有听从了。这么说来,此事已经惊动到武当派,还真不能等闲视之。按周老弟你说的,这伙人既是武功极高,而且下手极毒,不但要害白家上下,还要嫁祸于伍兄弟,其用心更加险恶。只是···只是单听周兄弟你讲述,老夫也难以猜想这伙人是何来历。”

周庭继续道:“这伙人行事隐秘得紧,要知得他来历恐怕不易。不过我们偶然听得他们对话,似乎他们之间有句类似是江湖切口的话语,不知池前辈是否有听闻过?”

池仲年道:“哦?是何话语?要真是江湖切口倒也未尝不可查。”

周庭先是假装不甚记得,又想了一阵才说道:“好像···好像是,哦,我记起了,是‘红莲济世,救苦救难’。是,没错,就是这句!”

池仲年一听这八个字立即神色一变,口中还念念有词复述道‘红莲济世,救苦救难?’这边白展芳三人见他有异,都对望一眼。伍玄恩忍不住问道:“池前辈你听过这句切口?若是知道其中细节,还请赐教。”

池仲年却不答伍玄恩问话,反向周庭问道:“周兄弟你当真听到他们说过这切口?”

周庭继续装傻道:“当时···当其时情况危险,我与伍兄未敢近得太前,他们一句话之中有大半听不真切。但这句切口他们都讲过一遍,所以我便听到,只是···只是是否确切就是这八个字,我们也听得不甚清楚。”

池仲年继续问道:“那···那他们之间如何称呼?你又听得到么?”

伍玄恩插口道:“他们其中一个头领被我重伤,这人应该是姓谢,似乎其他人称他作‘谢坛主’。”

池仲年听闻之后更是双眼圆睁,竟是说不出话来。周庭见他神色有异便继续说道:“对对对,确实是称他谢坛主,还有···还有那伙人中武功最为高强的一个似是姓‘蒙’,又似是姓‘莫’,这个便听不清楚了。池前辈,你对他们来历有何头绪?”

伍玄恩等三人都同时望向池仲年,只见他愣了一下才说道:“我也不知道。”白展芳急道:“这伙人凶残恶毒,池伯伯要是知道他们底细,万请赐告!”

池仲年还是双眉紧皱地摇了摇头,白展芳还待再问,周庭却拦着他道:“白兄你无须急躁,这伙恶人行事诡秘如斯,恐怕武林中也没有多少人能知他们情况。池前辈不知也是正常得很。”说完向他轻轻使个眼色,示意他不好再问,白展芳也只好住口了。

周庭岔开话头道:“这伙恶人隐藏得如此缜密,恐怕日后也难查到什么。为今之计,只能是把他们奸谋公诸于世,好使武林同道多加防范。白家庄也需更为防备,受伤众人加紧疗养,以备他们去而复返。正好池前辈今日送来药材,真是再合用也没有,未知池前辈今日送来的都是些什么药材?”

池仲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答道:“这···这都是些人参熊胆,田七血竭之类的治伤药。”

周庭拍手道:“这些个药材正好派得用处,这位小兄弟,可否麻烦你帮我把那些药材提到后院,我们正好要熬药。”他这句话却是对池莲生说的。池仲年也转头对池莲生说:“你去吧。”池莲生听得吩咐,便提起两个礼盒,对周庭躬身道:“麻烦周公子带路。”周庭对众人拱一拱手道声‘失陪’,便引着池莲生入后院而去。伍、白二人知道周庭机变百出,如今他不让继续追问池仲年定是另有意思,两人只好便陪着池家父子在中厅继续东聊西扯一番。

周庭引着池莲生出得中厅之后故意放慢脚步,踱着步与池莲生一并慢慢地走。走得离厅一二丈远之后,周庭便问池莲生道:“小朋友,你叫池莲生是不是?你也姓池,那你便是池家的亲人了?”

池莲生对这个刚才夸过自己长得好看,又送自己香囊的周公子甚有好感,现在对他也不起什么戒心,便笑着回答道:“回周公子话,小人是叫作池莲生,但却小人并不是池家亲人。”

周庭奇怪道:“你既然姓池,又在池家,却为何不是池家亲人?”

池莲生说道:“这个··这个是因为小人是自小被老爷收养。”

周庭道:“哦,原来如此,那你是由何时开始受池家收养?”

池莲生不好意思的说道:“小人受池家收养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幼小,不知道当时情况。但是后来听老爷说池家以前在江南住过一段日子,有一日老爷和夫人到湖中游玩,忽然听到湖中飘着的一个木盘里头有婴儿哭喊,于是他们便把木盘打捞上来,那木盘中的婴儿便是···便是小人。后来得老爷夫人仁慈,见小人可怜不忍再把我抛下,便收养下我,老爷也不知我姓什么,这才让我跟主家姓池。又因为那日湖中莲花开得很盛,夫人说我是莲花所生,就把小人的名字叫作莲生,再后来我到六七岁开始成了少爷的书童,伴着少爷读书练武。”这池莲生不仅长得好看,更是聪明伶俐得很,平时也是安分勤恳,而且对人和善恭敬,是以白家上下也没亏待于他。方才他在中厅与众人行礼时极是羞涩,如今与周庭对话却利索得多。

周庭见他一副天真烂漫,也觉得这书童可爱,又问他道:“哦,原来如此。你说你平时陪池少爷读书练武,那你自己有没有读书练武?”这一问可问中池莲生心思,他人既聪明又好学,平时池家请来先生教池成安读书的时候,他都伺候在侧,一边铺纸磨墨,一边用心听先生教导,每每得些空闲时间也找机会翻书阅读,或是在地上学着写字。但池莲生却是一心好武,整天想着练武打猎,因此虽然池成安比这书童听书受教早出几年,后来却反而是池莲生读书识字比他少爷多出许多。只是读书一事尚且能旁听,但池仲年教授池成安的却是家传武功,传授时候都不让旁人在侧,池莲生即便有心想学也没这个机会。

池莲生听到周庭这一问,显得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少爷读书的时候,我都在旁边伺候,所以日积月累之下也学得几个字。但是老爷教少爷武功的时候我不能在旁,只有少爷在练武厅练武的时候我才在厅外等候他吩咐伺候他,少爷练功练得累了便为他送茶擦汗,故此我一点武功也学不到。少爷吩咐过,他练武的时候不得偷看,所以我···我从来也是不敢看,更不敢学。”

周庭听他说话中似乎有学武的心思,便道:“那你自己有没有想过要学武?”

池莲生支支吾吾地说道:“嗯···嗯···这个···”

周庭催促他道:“男子汉大丈夫,想便想,不想便不想,又不是要你去偷学武功,你怕什么?天下学武的人多得去是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池莲生连忙道:“我···小人决计不会偷学,虽然···虽然小人也想学武功。”

周庭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想学武功,是贪着好玩呢?还是想着学好功夫之后就可以不再在池家做书童下人?”

池莲生连连摇头道:“不是、并非如此,池家待小人恩重如山,小人即便一辈子在池家做牛做马也是应当。只是,我想学武也不是为着好玩,而是···而是我见到庄上众位大哥都是武功高强才帮得老爷办事,我想我要是学了武也能帮上忙,所以···所以···。”

周庭本来就是见不能继续套问池仲年,才来试着套这个池家童子,看是否能从他口中问出些蛛丝马迹,如今听他有意思学武,心中又生一计,当下也不再套问,转而向他道:“你小小年纪,也知道报恩尽义,确实难得。既然你在池家庄上学不到功夫,却为何不到另外拜师学艺?”

池莲生道:“这个···这个似乎不大好,而且小人自小在池家长大,少见外人,即便想要投师学艺也不知从何说起。”

周庭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池前辈那些个是家传的武功,不教你也是在理,但他却未说过不许你跟别个师父学武是不是?至于这拜何人为师便更是好说,你刚才不就拜过一位少年侠士,武林好手么?”

池莲生愕了一下道:“周公子你所说,莫非是···是伍公子?这又怎么可能,前些日子,小人就听老爷说过这位伍公子如何了得,老爷还说过,他在江湖日久,却从未见过伍公子这般年纪便练得如此高的功夫,连老爷他自己也自愧不如。似伍公子这般人物,又怎肯教我一个小小家童武功。”

周庭摇头道:“你这样说来就不对了,我刚才见伍公子也很是喜欢你。而且我与伍公子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若然你有心学武,我大可替你向他说道,他必然会教你。”

池莲生听闻之后立即喜形于色,但随即又摇头道:“多谢周公子好意,只是这个终究不行。我虽不懂武功,但也听庄上的人谈论过江湖中的事,我是池家庄人,向外人拜师,恐怕···恐怕似乎不好。”

周庭停步望着池莲生说道:“那是你听这些江湖规矩听得一知半解而已,那都是说已经拜师的人才不可未得师门同意另投他派,你又未曾拜师,江湖上从未听过不许一个未学过武的人自行去拜师。而且这个伍公子可不比武林中寻常武师,乃是货真价实的名门大派高手,即便你家老爷知道之后,也只有高兴,哪有不允的道理。你若是当真想学武,眼前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切莫要日后才来得后悔。”

池莲生不过一个孩童而已,哪里知得这许多江湖规矩,如今听周庭说了这一通之后,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他想:按周公子说法,我拜伍公子为师学武,也似乎没有不妥。而且老爷也确实对伍公子很是敬佩,我拜师这事,他老人家知得之后也多半要允准。但是他终究胆怯,想来想去始终下不了决定。

周庭见他犹豫之际,更是打铁趁热的道:“好吧好吧,你既然不想学,我勉强不得你,哎,只可惜这大好机会···”

池莲生未等他说完便急着道:“小人···小人也不是不想学,只怕···只怕高攀不起明师。”

周庭听得这句话知道这小童上钩了,便继续道:“这又有何高攀低攀,伍公子是何等人物,怎会和常人一般见识?只有你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伍公子收了你这好徒弟只有高兴的份。嗯,只不过···只不过···”

池莲生正听得高兴之时却又听周庭连说两声‘只不过’,不知其中意思,便追问道:“只不过什么?是我太过蠢钝,要受伍公子嫌弃么?”

周庭又摇头道:“我见你也伶俐得很,哪里蠢钝了。只不过要传你武功的终归是伍公子不是我,我此刻也说不准你是否合适学他的武功。所以···”说到此处他故意装成思考的样子,过来一阵才道:“这样如何,伍公子昨晚受凶徒围攻受了些许伤,要先待他修养几日。五日之后晚上亥时,你自己一人来白家庄前,由伍公子试教你武功,倘若他觉得你合适做他徒弟,到其时再让你拜师学艺,倘若他觉得不合适,那我也是没有法子。”

池莲生听闻之后只觉得也应当如此,便欣然点头答应道:“如此正好,既是伍公子受伤,便请他多作休息,小人过得十日半月之后再来也是可以。”

周庭见他终于答应,心中大喜,便道:“你道伍公子是何许人也,似他这般内功高深,受这些许伤又岂用得着修养十天半月之久,更何况是教你武功而已,又不是与人厮杀,五日已经足够有余。不过,既然如今也未知伍公子是否要收你这个徒弟,那你回去之后也暂且不要对其他人说起此事,免得日后你要是拜师不成,旁人便会笑你痴心妄想,不自量力。”池莲生本就想着即便这周公子肯为自己引荐,伍公子也未必就会教他武功,现下听周庭这么一说,更觉此话有理,便连连点头称是。两人说着已走到后院厨房,周庭随便挑了些药材,吩咐家人熬些活血化瘀的汤药之后便和池莲生回到中厅。

两人回到中厅之后,见厅上众人还在说话,池成安却仍是一股气的坐到旁边,周庭上前两步笑着拱手对池仲年道:“池前辈,你送来的药材果真都是上上品,正好大有用处,晚辈要再次向你谢过。”

池仲年自从刚才听完周庭一番言语之后一直有些恍惚的样子,如今见周庭与池莲生已回到中厅便想要告辞回去,他白展芳三人说道:“白、池两家既是武林同道,又向来交好,客气话大家都不用多说了。既然药已经送过,老夫也不打扰伍兄弟你休息,就此告辞,过得两日,老夫再来叨扰。”说完起身告辞。

伍玄恩等三人也都起身作揖,临走时候,周庭向池莲生使个眼色,提示他不要忙了他们说的话,池莲生会意的微笑点头一下。白展芳送池仲年等人出了大门之后又回到厅上,气愤愤的说道:“刚才看那池仲年的神色,他多半是知道此事。”

周庭却摇头道:“不对,我瞧他并不知此事。我向他讲述经过之时,一直留意他神情,却未见他表情无异,只是当我提到那句切口与及那几人称谓之时他才变得紧张。由此推测,他可能事前确实并不知道白家庄之事,但他极有可能知道这伙人来历,却不愿道出来。”

白展芳道:“不错!那便是他们本就是一伙人才知得他们来历。”

伍玄恩道:“这也未必,即便池前辈确实知道那些凶徒来历,也未见得就是他们一伙,或许是他虽然知道那些人来历,却另有畏惧才不敢道明白。”

周庭也道:“嗯,现在断定这池仲年是与那帮恶人一伙也为时尚早,我们须得继续探听才是。”

白展芳道:“那池仲年不肯说,我们总不能用强,这又如何探听?周兄弟,你刚才不让我追问池仲年,是何意思?莫非你另有妙计能能够探得其中蹊跷?”

周庭笑道:“他池仲年既然不肯说,我们自然不好强逼。不单不能强逼,连追问也是不能。你细想一下,假设这池仲年当真是与那帮恶人是一伙,那他今日到白家庄便有可能是为着打探消息而来,回去之后必定会把他在庄中所见所闻说与那帮人知道。若然你继续追问,便是明摆着告诉他,我们已经怀疑到池家庄头上,他回去之后与那伙人合计着,说不定便要逼使着他们再来灭口,如此一来,岂非弄巧反拙?因此,我们最好示敌以弱,在他面前要设法显得我们所知极少,而且知得错漏百出,以致于日后我们即便要追查此事,也无从查起,这样才好叫他们安心。”

伍、白二人听后都是‘哦’的一声,周庭继续说道:“至于这继续打探的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道妙与不妙。而且我刚才还替伍兄你收了个好徒弟,预祝伍兄你从此之后开宗立派,名扬天下。”说完哈哈大笑。

他二人见周庭这几句话说得前言不对后语,都听得不明所以,伍玄恩问道:“这又是什么回事?我何来的徒弟?周兄弟你先把话说清楚。”周庭便把刚才引池莲生入后院之后他们二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伍玄恩听闻之后皱起眉头道:“你是想要趁他日后来学武的时候再慢慢从他口中打探出池家的情况?”

周庭点头道:“正是如此,虽然他年纪幼小,又是池家下人,虽说这重大机密他是绝难知道。但毕竟他自小便在池家长大,池家若是有何异动,他大概还是能够察觉。既然眼前没有其他办法,也只好这样试着。”

伍玄恩道:“虽然这个也不失为办法,只是我刚才见这孩童质朴天真,如此欺诈于他,实非正道。”

周庭见他又说大道理,便不耐烦的道:“教不教武功在你,打探不打探也在你。你若是觉得骗了这孩童心中不安,大不了认真教他几手功夫便是,似他这般书童能得你伍英雄、伍大侠指点武功,也算得是几生修道。要是你不打探那更好,反正我也不想再惹那伙人。哼!”

白展芳见他二人说得僵了,插口道:“伍兄你也说道,这帮恶人为祸如此,终究不能任由他们。如今也只是权宜之计,伍兄你要是觉得贵派武功外传不得,那由我来传他些武功也可以。”

伍玄恩想了一阵之后摇头道:“还是由我来教便好。”

三人再商量一阵,白展芳便扶着伍玄恩回房去休息。当晚,伍玄恩再服了些‘六丁守命散’,食过晚饭之后又开始盘膝用功,药力加上内功,这晚他恢复更快。翌日伍玄恩醒来之后,觉得背上疼痛又减去许多,只是运功之下仍觉得丹田气息凝滞,所中之毒却是未能逼出多少。到得白展芳和周庭来到房中探望时,见他面色比昨日好了不少,白展芳赞道:“伍兄你确实了得,要是我受这伤毒,恐怕早已气绝多时,你却恢复得如此之快,这武当派玄功果真其妙无穷。”

三人在房中食过早饭之后,伍玄恩向白展芳问道:“白兄,未知令尊令堂伤势如何,我到贵庄已经几日,却未去拜会过他们,实在失礼之极。”

白展芳道:“家父家母现在卧室中静养,行动仍是不大方便,若伍兄方便能过去会面这是最好不过的了。二老昨晚还说道要当面向伍兄你致谢。”

周庭忽道:“白兄,有一事小弟还须提醒。”

白展芳问道:“何事?周兄但说便是。”

周庭继续道:“就是关于池家庄的事请,不知白兄你是否已向白庄主他们说过?若然未曾说过,最好不可让他们知道。”

白展芳愕然道:“家父家母伤势未愈,这事我暂且未有禀告他们。但为何周兄你说最好不可让他们知道?”

周庭道:“敌人狡猾之极,现在我们每走一步都务需小心行事,白庄主性情刚烈,不善隐藏,我怕她知道之后要对池家那边露出破绽。”

伍、白二人听后都点了点头,白展芳道:“应该如此,我竟把这一层想漏了。”

之后,三人便一同去到白大娘卧室见面,白大娘虽然蛮横,却也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她见到伍玄恩之后直道:“伍少侠救我白家上下,大恩不言谢,今后有何差遣,我白大娘任你驱驰!”伍玄恩听后连称‘不敢当’。只是她丈夫纪铜人虽然生得威武,气度却是狭小,他心中不大感念伍玄恩救命之恩,却只想着自己白家遇难要靠这后生相救,日后传到江湖,自己还哪有面子?不过他从不敢违拗妻子,既然白大娘对此人连声称谢,他也只能从旁帮衬,唯唯诺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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