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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祸起南海

南海边上,雾气氤氲,日光透过雾层散散地落在无边的海面上,波光微泛。

此时,一道白光闪动,一柄长刀划破雾障,直指黄衣男子胸口。黄衣男子侧身一避,不料刀锋突转,黄衣男子虽是身手敏捷,却仍然是避之不及。

长刀倏地划开了黄衣男子的里外衣物,虽然没有伤及肌肤,但那刀锋带着不可挡的锐气,竟也在黄衣男子的胸口留上了长长的红痕。

使刀的是一虎背目圆的中年男子,只见他抡刀一转,再度劈向黄衣男子。

黄衣男子随即扬起手中八棱锏,两器相接,铮铮作响,余震未绝。仔细一看,原来那八棱锏是由越山之铁所铸,锏体黑且泛光,无刃起八棱,能抗雷霆万钧之击。

中年男子铁青着脸,汗滴长刀,双唇紧闭,临场对阵,看起来相当吃力。而黄衣男子已受长刀一击,内伤三分,用力十分不便,硬是在咬牙相抗。

正是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使刀男子身后的南海之域隐隐约约地出现一片泛着幽幽青光的仙障,仙障上恰好有可让一人弯身穿过的破洞。此时,破洞中钻出一个身材极其瘦小的男子,他怀中还紧紧地裹着一个小小的布袋。

只见这瘦小的男子先是往外探头张望,惊见洞外两人正在全力相博,刀锏相接的声音如破江裂石一般,吓得他一骨碌地往外钻。

因为过于慌张,瘦小男子双脚踩空,一不小心跌落到南海的长滩上,怀中包裹之物散落一地,仔细瞧之,竟是海中宝物,南海鲛珠!

黄衣男子见状,怒喝一声,道:“小贼哪里跑!”随即硬撑着架起八棱锏,奋力一顶,竟将中年男子撞到数步之外,然而用力过猛,黄衣男子强撑不住,禁不住以膝抵地,抚心猛咳。

中年男子遭此一击,身子微晃,步伐不稳,几欲跌倒。只听得“哐”的一声,他以刀抵地,强撑着欲再斗上一番。

此时黄衣男子口中喃喃念诀,中年男子暗觉不妙,料他此时应该是在唤援兵相助,心中暗暗盘算道:“自己虽能应付这黄毛小子,但若是来了救兵,加之自己气力已有损耗,恐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中年男子不再多想,随即转身携起那瘦小男子,准备逃走。那瘦小男子这时慌慌张张地从长滩砂石中捡起那散落一地的鲛珠,正是手忙脚乱之际,被中年男子一把揪住后领,重重地提起,方才捡起的鲛珠又再次散落到砂石中。

此时,空中云动风起,中年男子正欲逃跑之际,忽有四人从天而降,挡住他前方去路。其中有一长须老者往前一步,阴沉着脸,指着中年男子喝到:“你是何人!”

中年男子心中一慌,欲起刀开道。长须老者见状,大手一挥,中年男子那柄长刀不受控制,竟跌落至三丈之远。中年男子不禁一呆,那瘦小男子亦畏畏缩缩地躲在中年男子身后,进退不得,不知如何是好。

长须老者是守护南海仙障的化虚上师,与他一同出现的,是另一位身着黄衣的男子,名唤齐清;一位年岁尚小的棕衣弟子,名唤孔离,以及一位眉目俊朗的玄衣青年。

受伤男子叫孟尝,是南海之域的巡障仙使。孟尝今日如往常一般巡查南海之域,却不曾想会遇见此等下作小贼,更不曾想到会被贼人重击,险些伤了性命。

只见齐清急忙扶起孟尝,关切道:“孟尝你可有受伤?伤在何处?”

孟尝口中含血,心中积气,一时之间竟无法言语,只得恨恨地看向那中年男子。

齐清见状,又向着中年男子怒道:“你究竟是何人,竟敢硬闯仙家之地,且还伤了南海之域的弟子!”只见中年男子并未答话,眼光流转,意欲另寻其他出路。

化虚上师先是对着齐清说道:“齐清,孟尝伤势甚急,你先扶他回去,寻偏安殿的上师治伤。”齐清听言,应了一声,便急急携着孟尝离开了长滩。

化虚上师眼光一转,瞧向那中年男子,又见其身后散落了泛着幽幽仙光的南海鲛珠,化虚上师急得厉声大喝道:“大胆狂徒,今日不仅伤我弟子,还竟敢盗这至圣之物!我见你身上修为不浅,却不曾想是如此糊涂,不知天高地厚,竟打上了南海鲛珠的主意。我今日若不缉你,南海之域的颜面何存!”

化虚上师说得甚是生气,那中年男子却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勾嘴一笑,双眼依然看向别处,似乎在寻些什么。

棕衣弟子孔离见他如此狂妄,不禁气堵,跳将出来,正欲动手捉拿这恶贼时,那中年男子眼神一定,一声响指之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一旁的玄衣青年本是在化虚上师身后,冷冷地瞧着众人,听到响指声起,大呼一声“不好!”

话音刚落地,中年男子和那瘦弱的男子竟在瞬间被一阵黑风带走,并扬起层层砂石以挡住三人视线,瞬时之间,人影全无。至于黑风是从何处来,又去往何处,让人无法捉摸,无处追寻。

上师见这盗贼竟在自己眼皮底下逃掉,不禁大怒,然而心中亦在暗暗纳罕,到底是谁在他眼皮子底下唤来这股妖风。

见这俩盗贼已逃之夭夭,追寻无望,化虚上师痛心跌足,向那青年叹道:“今日恰逢上使与我巡查南海仙障破缺处,竟没想到遇见这两个混账恶贼,敢来南海之域撒野,还妄图盗这鲛珠,实在是可气,可气!”

玄衣青年道:“化虚上师不必气恼,既然今日他们动手了,必然会留有踪迹,我们顺着这条线追查,定是能查到些线索。”说罢,那他稍作停顿,似是在思考些什么,复又道:“只是不知南海的宝物,上师是否已放置妥当?”

化虚上师微微一愣,竟不知如何作答。玄衣青年看向化虚上师的眼睛微微一动,上师一脸不惑,结结巴巴地答道:“南..南海宝物,这南海宝物,在..在我处?”

正是此时,三人身后的木丛突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化虚上师一惊,正想大喝一声,眼角余光却见到两柄银光镖倏地刺往木丛。登时,那发出怪声的木丛竟“腾”的一声,升起一股飘飘渺渺的黑烟,悠悠荡荡地向四方散去。

原来两柄银光镖是由玄衣青年掷出。这不过是瞬间的声响,他便已能探知具体位置并准确出手,出镖如风,功力如此绝妙,上师不禁赞赏。

须臾之间,那黑烟腾空而起,又四散而灭,化虚上师和他相视一眼,均觉木丛内甚是古怪。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向那荒木丛前。拨开那堆荒乱杂草后,却不见有人蹲守的痕迹,也不曾留下一丝气味或它物,仅见一小圈的杂草有被熏黑的痕迹,那两柄银光镖也明晃晃地躺在杂草之中。

化虚上师纳罕道:“刚刚是什么东西藏在此处?那股黑烟又是由何处起?”

孔离跟在上师身后,往前一探,随手抓起一把被熏黑的荒草,想瞧瞧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上师瞧向孔离手中的荒草,并不见有何异样。却不曾想,此时孔离竟然脸色大变,大声惊呼:“师..师父!我的..我的手里好似有千万只虫子在爬动!”

只见孔离手中的杂草已全部抖落在地,捻草的手从指尖开始逐渐发黑。这团黑物本来是小小的一团,像个小疙瘩般,后来竟然不断地增生涌动,仅仅是眨眼的功夫,这团黑物就朝着上臂扩散去。仔细一看,这团黑物像是无数的黑色虫子在肌肤肆意翻滚涌动,几欲破皮而出,其状甚是可怖。

因这下变动古怪至极,化虚上师惊奇不已,眼瞧着怪虫几乎钻满了孔离的手臂,他随即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孔离的上臂,生怕毒物上行至心脏。紧接着左手引诀,点孔离上臂的五里穴,由上往下一划,肌肤内的黑色虫子似是往后退了些。见此招甚是有效,化虚上师便继续发力逼出这古怪之物。正是此时,他惊觉孔离的手臂,竟开始不断地肿大、发黑。

原来化虚上师把黑色虫子逼退到下手臂后,黑色虫子没有离开或者消失,反而还不断地繁殖增生。因虫子活动的空间变小了,便把孔离的下手臂挤得肿大,皮肤血管清晰可见,充血欲裂。孔离心中恐惧,又不敢乱动,虫子钻动的感觉又甚是渗人,禁不住浑身抽搐,神色惊惶。

青年见孔离神色如此痛苦不安,眉头轻皱,再观这熏黑的荒草,心中已有七八分主意。他先是从怀中取出一颗暗灰色的小药丸,将它捏成药泥状,再取小刀划破孔离的掌心,填药泥入伤口。后又转身移步到孔离身后,朝着他的双肩,振臂一拍。孔离顿时感觉有一股凌厉的内劲从双肩涌向手臂,身子一凛,掌心忽觉肿胀发麻。

化虚上师见状,立即放开孔离的上臂,左手继续从五里穴引诀。此时孔离手臂内的虫群突然疯了似的,时而挤在一团相互缠绕,时而又忽而四散开来,反反复复几个回合。孔离有些撑不住了,汗如雨下,脸色发白,几欲跌倒。

正是此时,青年忽然加大内劲,奋力一鼓,孔离顿时觉得掌心剧痛,不多时竟惊奇地发现有两只不过砂石大小的黑色虫子“蹦”的一声,从掌背破皮带血而出,跌落到荒草丛中,挣扎几回,便化成一滩黑青色的污水。不多时,孔离的手臂也从肿胀的状态,渐渐恢复为正常的模样,除了掌心和掌背有稀疏滴血之外,再也不见有任何怪异情况。

青年喃喃低语:“应该是幽影幻术和化虫蛊在作祟。”

化虚上师见这青年能破此等古怪密术,只当他是知道其中内情的,问道:“上使可是知道那两股怪异的黑风和此等蛊虫是何人所为?”

那青年微微摇头,道:“是谁人布这疑障我还没法判断,只是以前仙师带我修道学术时,曾教我见识过各式虫蛊奇术,这化虫蛊我曾见过,故能知道它的解法。”

“化虫蛊是取两只一公一母的黑瘴虫养成虫蛊而成的。这黑瘴虫繁殖能力甚强,喜欢钻入动物或人体内吸食血液,饱食之后可在瞬间生成千百只小虫,小虫吸取血液再次增生,如此反复循环,直至宿体血枯为止,故它名为化虫。”

“黑瘴虫本身是无毒的,为了能迅速致人于死地,养蛊之人会把黑瘴虫幼虫放入黑边蛇胆中养三十日后,再令其寄生在千足蜈蚣身上,待其吸尽千足蜈蚣的内液之后,放入断魂葫中养做蛊虫。故已经成为蛊的化虫不仅能增生新虫,而且还会吐出毒液,在瞬间化掉宿体的血肌,致宿主于死地。”

“今日遇到这两只小虫,养成蛊虫的时日未够,尚未成型,只是能不断增生而未能化掉孔离的血肌。这使蛊之人出招狠毒,却又暗暗留力,并非是想置我们于死地。”那青年转头望向南海长滩上跌落的鲛珠,自语道:“他们更像是在拖延时间。”

孔离年纪甚小,随化虚上神学道不过半月余,头一回遇上此等奇事,也从未见识过虫蛊、草蛊这些离奇的法术,只听得自己差些丢了性命,吓得冷汗直冒,浑身打哆嗦。

化虚上师是南海之域的守障大仙,修行多时,见识深广,年轻修道时也曾竹衣轻履游历各界,自然是见识过各路奇怪事。以前虽是没遇过化虫蛊,但也是知道虫蛊毒雾的厉害,想到此处,不禁胆寒。又不知这青年所说的幽影幻术为何物,奇道:“这幽影幻术和化虫蛊又有何关联?”

那青年伸出手轻轻拨开那被熏黑的杂草,孔离惊叫道:“小心有虫子伏着!”

玄衣青年轻轻一笑,道:“不必担心,这化虫蛊珍贵的很,反复圈养多时才可在千万只黑瘴虫中找到一公一母的绝配虫源,一般不轻易动用。况且他们目的达到了,我们也确实是在此处花了许多时间,绊子使了一次,自然是不会再布置。”

话毕,玄衣青年示意二人看向那杂草,道:“你们看此处的杂草虽然是被熏黑了,但也依稀可辨此处毫无压痕,不像是藏过人。”

玄衣青年转身望去,喃喃道:“我们在长滩时又分明听到了这里有窸窣的声响,直到银光镖穿草而过时,才突然看见黑气上涌。所以我认为,此处不是了藏人,而是藏了个影子。”

那青年自言道:“这个影子一直在观察长滩的变故,遇到冲撞之后便随风逃去,让人无法捉摸。想必施法的人,在布置时还一同放入了化虫蛊,想以此来牵制住我们。能布蛊毒且懂化影传音秘术的人不多,我猜测这应该是巫族的异术。”

听到玄衣青年这番言语,化虚上师眉毛轻轻一挑,奇道:“是巫族异术?巫族千百年来都与各族甚安,也不曾听闻巫族跟南海结有私怨,怎地现在要搅入此等乱局之中。”那青年也不接话,只是低头沉吟,后自觉失礼,向化虚上师赔笑道:“只是我的胡乱猜测,不敢下此断言,还需再去细细考证,我他日若是理出个缘由,必告知上师。”

上师笑着摆手,让他不必如此客气。三人再沿灌木丛周边探了一圈,再也不见有何异样。

此时,海滩上也加派了人手巡护这处仙障,跌落长滩的鲛珠亦已悉数捡起,清点完毕后已放置妥当。那青年见此处已布置妥当,整理有序,便朝着化虚上师恭敬作揖,一脸正色道:“今日我奉帝君和南海神君之命,前来南海之域协助诸君查检仙障破缺处,也不曾想到会有诸多变故,幸得今日与化虚上师作伴,得道相助,我才不至于惊慌失措,乱了方寸。因身负使命,还需及时向上禀告仙障之事,不得不暂别上师,望能谅解。”

上师回敬一礼,笑道:“上使言重了,你的事情要紧,是需尽快回禀,不必如此客气,望他日有缘再聚。”玄衣青年向长须老者和孔离拱了拱手,随后手起东南,捻了一阵清风,便离开了长滩。

孔离因刚才历了一劫,神思恍惚,还未来得及向那青年道谢,便见他已走远了,只得向上师问道:“师傅你可知那上使姓甚名谁?今日他救我于危难之中,他日我自然要寻得机会好好答谢一番。”

化虚上师跟那青年也是初交,全然不知对方的底细,捻须道:“我也是今日出妙灵宫时才遇见他,当时他与南海神君在海天门下,不知谈论何事。后来南海神君说他是九重天派来的上使,要查勘仙障破损情况,我也没多问,便邀请他一同去巡查,不多久就遇到你这个小崽子和齐清。再后来,便是你所见的情况。今日多事齐发,纷纷扰扰,我竟也未细细问其情况。”

上师捻须叹道:“但我细细看来,他虽是身着普通衣物,身无配饰,也未报名号,不知其仙位,不过见他修为造诣不凡,定是不一样的人物。”孔离点头应之。

化虚上师担忧孟尝的伤势,嘱咐在场巡海的仙使要多加注意后,便携孔离一同离开长滩,此乃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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