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花飞花的绝望和天涯不同。
天涯不知道父亲是谁,他没有任何关于父亲的消息和记忆。也许他体弱多病,很久前过世了;也许他被征入伍戍守边疆在一场战争中牺牲或失踪;也许他因高堂不喜欢妻子而被迫分离;也许他和邻居的姑娘私奔外乡;也许他和天涯的母亲仅有一段偷情的经历;也许他就是强暴天涯母亲的罪人……无论什么情形,他最终遗弃了天涯和天涯的母亲。母亲死了,师祖也死了,天涯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花(天涯是个地道的花痴),漫空飞舞,失去了根基,失去了依靠。天涯从来没有想过父亲是谁,谁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生命的意义又是什么,直到有一天,花飞花出现。
孤独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但天涯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
孤独中绝望,绝望中更深的孤独。
花飞花的绝望像她的肉体,闪光的肉体。
花飞花的肉体是闪光的,它可以点燃所有男人的欲望。雪白的富有弹性的肌肤、匀称完美的体型、湖水般澄澈透明的眼睛——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与生俱来的的优雅和淡淡的惹人怜爱的忧愁,给绝妙的肉体注入诗意的灵魂。花飞花鲜活的肉体让所有的男人闻香而动,发狂发疯。
官员们利用职权,或以查税或以防震或以维护治安或以控制疾病或以关心疾苦等等一切理由之理由,温暖花飞花闪光的肉体。
豪绅富商凭着做官的亲戚或老婆的私交、私交的同乡聚敛财富,钱来得容易花得自然也大方,他们要看看是银子白还是花飞花的肉体白。
纨绔子弟多以炫富为荣,以嫖妓睡女人的数量自豪,古代的美女睡不上,现成的美女当然要珍惜。
怎样的道貌岸然,见了花飞花闪光的肉体,毫无例外地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蹭过去。
那些曾经享受花飞花肉体的人,谈起花飞花,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眼珠子也很快出了眼眶,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见到第四天的黎明)。
花飞花的肉体美轮美奂。
但花飞花的肉体也是邪恶的,至少花家和她本人这样认为。就像很多艳丽的花朵一样,流淌着剧毒的血。
花飞花常常厌恶自己的肉体,希望她早日腐烂、枯竭,灵魂获得自由。也许会有来世,不再托生为人。
花飞花的绝望像她的肉体,令她无所适从,在绝望中绝望。如果说天涯的绝望是夜行人在黑暗中游走,也许会出现一点荧光给他带来前行的动力;花飞花的绝望,则是一个深陷火海的飞蛾,灼热的火焰烘烤着她的心。
客人走后,花飞花把玫瑰、丁香花瓣撒入木桶,小心地揉搓,滋养肌肤。
桌子上的银两和枕边的珠宝,闪烁着诡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