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历垂眸看着相思的眼睛，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相思这一句话有了轻微的凝滞，陆历的视线似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窥探她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相思有一瞬的心虚，陆历的视线太有压迫性，让她不禁怀疑那句玩笑话是否是她潜意识里另一个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有时候，玩笑便是内心最真实想法的表现，又何尝不是对彼此的试探？
陆历黑湛湛的眸光里似是隐藏了一湾星河，此刻，他脸上扯出了一抹笑容，看着相思温柔地问道，“刚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陆历就那么淡淡地看着相思，相思却没有勇气抬头去直视他的眼睛，聪明如他，一定会看出她的心虚和慌乱
屋子里格外的安静，相思还趴在陆历身边，可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一点点冷却
须臾的沉寂后，相思想了想，抬起头看向陆历，陆历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翻涌，像是漩涡，能把人的心思吸进去
相思无法为自己的心虚做解释，微微侧头，将目光移向别处，“不，我说的是玩笑，我答应过你的，不是吗”
相思说完，重新看向陆历，她看着陆历的眼睛，眼眶微微泛红，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陆历听完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了相思几秒，而后一手撑着桌案，一言不发地起了身，大步向屋外走去
相思一双眼睛追着陆历的身影，在陆历即将走出屏风的时候喊住了他，“陆历”
“你想说什么”，陆历背对着相思，锐利的眼神直直看着前方，出口的话就像他此刻的神情淡淡地，不带感情色彩
相思知道，陆历生气了，因为她对两个人以后的回避，可关于以后，真的很重要吗？他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很幸福很开心，为何一定要用誓言把不可知的未来画进条条框框？
相思没有拦下陆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为自己的逃避找借口，她不想骗陆历，更不想为了承诺而承诺
陆历从相思这儿离开后就直接去了练武场，他今日是有公务的，为了陪在相思身边给她鼓励，他特意请了一日的假
练武场西侧的一座阁楼里，陆历刚在处理公务的桌案旁坐下，就有一个校尉推门走了进来
“大人，您怎么还在这儿呢？您今日不是请假了吗？”
陆历淡淡看了一眼来人，道，“处理完事情，便回来了，把未来几日要完成的公务都送到我这里来”
校尉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陆历，硬着头皮跟陆历确认道，“大人，再过一个时辰就是黄昏了，您晚上不回去吗？”
陆历拾起桌案上的一份卷轴，摊开在桌面上，头也不抬地道，“有问题吗？”
校尉一时愣在原地，心里暗自揣测着，八成他们的陆大人又和公主闹脾气了，不然也不会有什么事能让陆大人跑来这里躲清净
陆历久久不曾听到手下的回复，抬眸瞥了一眼下方站着的人，顿时眉眼露出了几分不悦，出口的声音也多了几分严厉，“想什么呢？晚上不想回家了？！”
站在厅中的校尉一个激灵，忙不迭地回道，“不不不，属下这就走，不是，去给大人拿卷轴！”
随着房门再一次关上，室内只剩下陆历一人，因为快到休息的时间，人本就不多的阁楼此刻更是安静的不像话
陆历习惯性地揉了揉眉角，有些烦躁地阖上了卷轴，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里看着密密麻麻的公文，脑子里想的却是相思的身影……
陆历闭上眼睛靠着椅背静静坐了一会儿，再次睁眼时，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陆历自嘲地笑了笑，今晚看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桌案的一侧摆着一摞厚厚的卷轴，想来是那校尉去而复返送进来的
亥时一刻，陆历有些疲倦，整理好卷轴，吹了灯，准备去内室休息，路过窗口，他看到了一轮金灿灿的满月，他忽然就想起相思同他的“约法三章”
相思说，等她眼睛好了以后，要他每晚陪着她一起看月亮，如果没有月亮，就看星星，如果没有星星，他就要画出一副来给她看
她说，无论如何，都不允许他夜不归宿，如果他不回去，她会一直等着直到他回来
陆历站在窗前有片刻的怅然，默默看着那轮满月好一会儿，终究是妥协了，陆历重新穿好衣袍，带了披风和佩剑，直奔后院马厩而去
练武场离中心城区有数十里，纵使陆历疾驰如飞，归心似箭，回到公主府也已经是后半夜了
门房看到陆历深夜晚归，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后才认定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驸马，门房的心里也是唏嘘不已，这公主和驸马感情时好时坏，这其中滋味如何就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驸马快进吧，外头天儿冷”，门房放了陆历一人一马进来后，再次阖上了府门
陆历点点头，进府后就把马交给了小厮，他则裹着一身凉意步履匆忙地向着东厢相思住的地方赶
走到东厢外面，陆历又陡然止住了脚步，相思的房间里灯火已经熄了，小小的院落在月色下一片沉寂
陆历在原地踌躇了几秒后，才转身往自己住的西厢去，只是心里再没了回来时的激动，步子也显得有些单调，月色在他的身后拉出了一个又长又细的影子
回到西厢，陆七早已准备好一应物品在等着他，“公子，适才突然有人来跟我说你回来了，我一开始还不信呢”
“公子，喝杯热茶，外面凉着呢，您今晚不是在练武场休息吗？怎么又突然跑回来了？”
陆历接过茶盏，在一旁坐下静静的喝茶
陆七把话问出后才惊觉其中的不妥，他家主子最在意的除了公主还能有谁，如此一来，深夜晚归是为了谁就显而易见了
只是他瞧着陆历脸上落寞的神情，心下一阵阵的酸楚，这太委屈他家公子了，这公主实在无礼
想到这里，陆七便出言为陆历抱不平，“公子，你星夜兼程，一身疲惫回来，只是为了靖华公主，公主她怎能如此铁石心肠，让公子吃了闭门羹！”
陆历闻言放下茶盏，对陆七道，“阿七，别对她有那么大的恶意，是我不想打扰她，今晚也是我突然回来，这事不怪她”
“公子，您就自欺欺人吧，公主待您如果能有您待她的一半好，这府里的人也不会说您不受公主待见了”
陆历眉心狠狠地一蹙，他倒不知，这府里的下人们竟是这样看待他和相思的，也罢，他和相思的事情无需对外人多做解释，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知道相思是真心待他便好
“阿七，公主是什么人，我心里很清楚，这府里也不会有比我更清楚公主心意的人，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