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中国三大火炉城市之一,它的夏季会让你热得记忆深刻。
当时的年代,会议特别多,父亲在下班之后总会在夜间继续学习中央精神,每天晚上都在开会,并开到很晚。
无大人的照管的日子里,好玩的事太多了。我一个人竟也能找到那么多玩耍的方法,在路灯下的巨型飞蛾好多,好多,长的极其丑陋。硕大的蚂蚱遍地都是,反应极其灵敏的蝈蝈也在有限的路灯下扑腾,甚至碗大的蛤蟆也慢腾腾地爬过来寻找这么多的食物。
蛤蟆的丑陋丝毫不能影响其我的心情,却总能激起孩童无尽的好奇心。当然好奇心战胜了自己的胆量,一个人在昏暗的路灯下,在满是爬虫的地上蹲着,自娱自乐!抓过一只最大的蛤蟆,搬开它的大嘴巴,在地上寻找蚂蚱,蝈蝈,蛐蛐,只要是活的,不管它的大小,都塞进蛤蟆大大的嘴里。塞的蛤蟆直翻白眼,直到蛤蟆的肚皮涨的鼓鼓时才放过它。
一个人在路灯下玩耍居然也是一种享受。周围漆黑一团,唯有满天的繁星看着我,只有各种不知名昆虫的叫声,和纵多丑陋的甲虫陪伴,而我丝毫不觉得害怕。
昏黄的路灯下,满地的飞虫,寥寥幼小孤寂的身影,直到深夜父亲的喊声响起我才跳着回家。
小孩出水痘真是一件恐怖的事。
在当时,父亲和我最爱看的就是电影,当然所有的工友都喜欢看。
几个月一次的电影,对大家都是一种极度的诱惑。当队长只要宣布哪天要放电影时,队上绝对是喜气洋洋的。
接下来的日子就会搬着手指头数天数,在到来的那天下午我们几个死党也很早就会在路的尽头等待,眼巴巴地看着路的尽头,希望车队能尽快出现在眼前。
而广场早已经是放满了砖头和石板,这当然是最简陋的座椅了。
远远地看到电影队的汽车,欢呼声已是响彻云霄。
我们尽力地追逐着汽车,尽管车后黄尘滚滚,扬起的尘土不能视物,但仍然不能阻挡我们心中那一刹那的喜悦。
但乐极伤悲,我重重地摔了一跤,黄土中硕大的石块狠狠地顶在膝盖上,痛的半天不能爬起来。兴奋让我忘却了疼痛,虽然膝盖模糊一片,到现在膝盖都留下一个明显的伤疤,看到它丑陋的样子,就知道那是在遥远的地方留下追寻的电影印记。而现在我的城市里有电影院吗?反正我是知道全部被撤销完了,电影在现今孩子们心中没有一点概念,更不会有强烈想看的激情。
唯一的广场平时是很空旷的,夏天烈日炎炎,晒的整个广场在热浪中发白。秋日寒风呼嚎,吹的整个广场黄尘弥漫,冬日寒霜阵阵,飞舞的飘雪染白了整个广场。但电影队的到来让整个气氛渲染到极点。在天地之间,在广袤无垠的星空下,广场集聚了所有的工人,从未如此有这么多的人,像是过节一样。放电影的准备工作是繁琐而充满期待的,眼巴巴地望着,整个场面闹哄哄而无序,议论声声。而在开始播放的那一瞬间,银幕上一颗大大的五角星冒出闪闪光芒,解放军军歌进行曲响彻起来,只一刹那场面安静下来。当然战争电影是那时的主题旋律,我的心里是激动的,男孩谁不喜爱战争电影!只要有枪炮声,只要有骑马的冲锋,在阵阵的马蹄声中,时不时会传来我高声地尖叫。“滴滴哒哒”的冲锋号响彻夜空,震撼的枪炮声在头顶旋转,让宁静了大半年的广场再次证明了它的存在。
在雷雨交加暴雨如注的一个夜晚,工会礼堂正放映一部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战争片,这可是当时最流行的一部电影。因为暴雨的突然来临,改在了工会礼堂里临时播放。
我和父亲早早地就找好了位置蹲在了第一排,这样看得更加清楚,也不会时不时的有人站起来,阻挡我的视线。电影打的非常激烈,但突然头晕的厉害,身体阵阵发抖,极度地不舒服。父亲终于察觉出了我的异样,前前后后问了若干的工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正出水痘,小儿出水痘是比较危险的一件事。
小孩出水痘觉对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并伴有发烧的症状。工地上平日的生活是极其单调而无聊的,在几个月的等待中看电影,也绝对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而我竟然就在这天晚上突然发烧出水痘。父亲毅然放弃了电影,立刻抱着我离开了礼堂,在暴雨中去医务室只仅仅要到了唯一的退烧药,嘱咐要多喝热水。
父亲顿时手足无措,只有坐在床上把我抱在怀里,手里拿着蒲扇。一边扇着凉风,一边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铁路队上的医疗所绝对够简陋,只有常见的红药水,紫药水,酒精,止疼药,绷带,止血药,退烧药和生理盐水。
发烧能够引起幻觉。在胡乱混沌的意识中,在电闪雷鸣的暴风雨夜中,我浑身发烫,口里说着胡话,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在吃了退烧药后竟然没有效果,唯有在不时地喝热水中等待。
整个队上都在观看电影,礼堂里枪炮轰鸣,外面大雨倾盆。而孤独的单人寝室,在磅礴的夜雨中,一灯如豆,更显得凄清。
就这样,父亲抱着我一直坐到天亮……
曙光微现,孤寂的小屋静悄悄地。所有的疲惫都写在父亲脸上,他已经在极度地担心和紧张中睡着了。
我睁开眼睛,环视四周,感觉浑身轻松了,头脑清醒了,我奇迹般地烧退了。父亲被惊醒了,伸手在我额头上抚了抚,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的确是一个奇迹,我和父亲创造了奇迹。
多年后,每到狂风骤雨中的夜晚,每到看见孩童在种植水痘疫苗的那一刻,总会让我想起父亲抱着我,在孤寂的小屋中,和父亲共同煎熬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