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鲛，生得人身鲛尾，如鱼居水。
鲛善织鲛绡，绡有白之如霜者，绡价百金，以为服，可入水不濡。
其泪泣为珠，价值连城。
其鳞可为药，医治百病。
其音灵曼妙，可惑人心。——《妖缘集·鲛人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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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下有龙绡宫，居住着鲛人一族。他们也被称为是南海之妖。历来当鲛人长到三百岁时，可离海历练。需用秘术将尾化作双腿，方可上岸。
泉客负责护送这群刚满三百岁的孩子们上岸。
将鲛尾变成人腿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有的孩子只需要一两天，有的孩子需要七八天。且不说幻化之时鲛尾的疼痛感有多么难挨。
这群孩子们刚刚经历完化尾这一关，下一关就要他们自己去人间闯了。
他们从海底向上游，直到冲破海面。
南海起浪，一阵风浪过，岸边的礁石上爬上了七八个少年男女。
泉客在水里游动着，她墨蓝色的发在水面上散开浮动，皮肤白的透明，蓝碧色的眼睛似乎是这世间最美的宝石。
“上岸后要自己小心，凡人和咱们不同，人心最为善变。你们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慎思慎虑。”泉客嘱咐着。
礁石上的八个孩子同时应声：“定然铭记泉客大人叮嘱。”
泉客满意地笑了：“去吧。”
她在海面上浮着，看着孩子们渐行渐远。心里有丝丝缕缕的不舍。
泉客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耳边却突然多出一个声音来。
“你居然还会多愁善感？”声音带着调笑的意味。
泉客猛的转过头，发觉身后的礁石上坐了个人，衣裳鲜红，灼人眼目。
“大妖怪？您……怎么突然出现在南海岸？”泉客问。
大妖怪单手撑腮，然后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我想再做一套衣裳，身上这套有些旧了。”
泉客看着大妖怪身上那好似崭新一般的红裳，不知道面前这人是怎么好意思睁眼胡说八道的。那红裳是世间顶好的料子，绝对不会磨损毁坏，怎么可能会旧？
“只做外袍？”泉客心里抱着一丝丝希望。
般若笑起来，“不，从里到外。”
那一丝希望被掐灭了。
泉客是晚辈，哪里能在大妖怪面前表露出自己内心的疯狂吐槽。做一整套的衣服，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都不会少，而且还是精工细作，需要顶好的手艺才行。
般若踢了踢海面，溅起很多水。她单手撑着腮，“你帮我做一套新衣裳，我就答应你一个愿望怎么样？”
泉客感觉自己的嘴角有些抽搐。把愿望说的这么轻飘飘的……好吧，人家就是有这个能力。泉客注视着海面，能看见有游动的鱼儿。
“我……的愿望……”泉客的脑海里涌上很多很多。被尘封起来的回忆，她都不敢去细想。她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丢了一片鳞。她鼓起勇气看向大妖怪，“我想找回那片鳞。”
“好啊。”对面的般若一口答应下来，丝毫不犹豫。
泉客叹了口气：“您莫不是在哄我？我三百岁时离海，丢了心口的鳞片，而今我都六百岁了，三百年的光景，怕是鳞片早就成灰了。也怪我自己年少无知。”
般若笑的更加灿烂，她仰起头，天上挂着一个炙热的太阳，光芒四射。“傻孩子，人会长大的，丢的东西也会找回来。”
泉客听不懂她的意思，只是茫然地看着她。
只见大妖怪向着岸上指了一下，“你在南边待久了，不如往北边走一走。你怎么就知道，你丢的东西，不在等着你回去找呢？”
泉客眨了眨眼睛，她想相信这些话，内心又有一些怯懦。蓝碧色的瞳黯了黯，声音也低了：“大妖怪……我……已经不能化尾了……”
泉客已经失去了化尾的能力。
她只会有一条鱼尾，不会拥有一双腿。
般若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珠子，向着泉客扔过去。
泉客眼疾手快地接住。一颗蓝色的珠子，不大，珠子里面似乎涌动着星河。
“戴着吧，当作是衣服的酬劳。”般若从礁石上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末了，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泉客，“不要一直胆小。”
泉客正想反驳，就见大妖怪已经化为流光溢散离开了。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蓝珠，随后握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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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总是热闹着，各式各样的繁华，各种嘈杂喧嚷的人声。四处都弥漫着烟火气，红尘最不缺的就是人间烟火。
泉客有些恍然，她三百年没踏足过人间。
她也三百年没有化尾的能力，现在用双腿走路，她有些不适应，走路一瘸一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身体有残疾。
蓝珠被她嵌在戒指上，戴在了右手的中指上。靠着这颗蓝珠，她才能再次化尾。
大妖怪说，让她往北走……她没去过北方，那里离南方太远。
泉客叹了口气，大妖怪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她隐隐约约参透一些什么，又不敢轻易下断言。
只能一个人嘀咕着：“如果是假的，衣服就不用做了。”如果大妖怪说的是假的，她找不回来，那就不帮她做衣服。
泉客一直向北走，反正她的时间有很多，可以用来挥霍一下。
一路上，她看到了人间的很多变化。三百年前的人间还没有这么多人，土地多半是荒芜，而今那些曾经的荒地已经被开垦了一些。
街上也有许多她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她倒是没了以前年轻时那么好奇，什么都要看一看、摸一摸。而今处处提防着，生怕自己再犯一次傻。
直到现在，泉客也不怨恨谁，只觉得自己三百年前简直是没长脑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一点主见都没有。自己当时怎么就能傻到冒泡呢？
按照现在的词来形容的话，她就是妥妥的“冤大头”。
谁让三百年前的泉客是个傻白甜呢？
要是让她回到三百年前，怕是会忍不住抽自己两个耳光冷静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