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整个县城都变得静悄悄的。牢里却慢慢开始热闹了起来。
牢里的饭经过很长时间的拖拖拉拉,终究还是发下来了。
由于是特殊时期,山东已经十一年旱灾,粮食急剧缩减,公粮也一天比一天稀少,牢饭己经不是馒头和米饭了,而是稀粥。
这样既可以保证牢里关着的这些重犯不被饿死,又可以保证这些重犯没有力气越狱。
真·老少咸宜·不多不少。
整体来说,牢卫们在这十一年里,看守的意识已经弱的不像话了。这也是第五予怀可以轻松勒住一个牢头脖子的原因。
被勒到半死的牢头已经回家休养,新来的知县这半年来都还没有精力重新规划牢卫工作的分配,牢头离开没有人能管。
牢头很有做派,也可能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他的心里有些没底。他喊了两个牢卫搀扶着,送他回家。
给牢中常客开门的这个牢卫明显是个好人,放粥的时候,对这间牢房里的两个孩子格外照顾,并且给火炉正对面的这两个孩子多捞了点米,还把锅最上层漂浮着的米油也给了两个孩子。
看着小女孩感激的目光,他摆了摆手。然后才递给常客一碗粥,也没有进行什么特殊对待。
有些犯人明显是很不安分的样子,他们盯着自己周边的人,一半是出于防备,一半是出于贼心。他们的心里正在想着,趁着两侧隔壁的牢友不注意,突然出手,夺过一些粥,多喝一口,就是多给自己多攒着点气力。
发粥的牢卫就有四个,两个人抬着木桶,一个人拿着勺,一个人发着碗。很快,四个人在这占地不大不小的监牢里越走越深,而门口只留下了三个牢卫在这看守。
在牢里深处,一个常年防备心很强的犯人终于被隔壁逮到了机会,拿到的粥,一碗撒出去了半碗,被夺去了半碗。
抢夺的人抢到了,他急的多喝一口粥,端着碗崩了一个口子的碗,直接一口闷掉,一滴汤都没留下,但是他却没有逃出被抢的人的胳膊,他喝完了粥,但是脖子从后面探到,被勒住了脖子。
又该死人了。
“掐,使劲掐,老屠户你好样的。除了杀自己妻子过生活这件事以外,没给我们杀猪的丢脸。”
“那也他娘的比你强多了,杀了人去恶心自己的家人,让自己家里人愧疚地上了吊。”对面的和隔壁地一边起哄,一边争吵。
“不管怎么样,也比你杀女儿强的多了。”
“屁话,女儿算个什么东西,哪有儿子重要,我儿子不还活得好好的?”
两个人都走到了牢房边,隔着几块木头互相掐了起来,只是没有对面这么凶狠。
被抢了食物的犯人已经红了眼,他掐住的这个人,舌头已经伸出来了。
“好,杀猪的好样的。加油,掐死他,死了就不用在担心被人抢吃的了。前两天李牢头还说了,谁杀死一个重犯,每天就可以多得到这个重犯一半的食物。加油啊。”
“对,杀猪的,你可别泄气。我正打算过两天找个机会宰了隔壁的这个强奸犯。”
“对对,杀猪的,我跟你讲,你可别掐到一半就松手,你想想,都快被你掐死了,下一次让他逮到机会,肯定也直接杀死你。可别跟我隔壁这个强奸犯一样,一个好好地书生,非要强奸田家老爷的小女儿,还给人家放回去,让人找到机会告官。”
“这事干的怂,要是我干,我肯定先奸后杀,不给她告官的机会。这样说不定那些废物一样的衙役还抓都抓不到你呢!哎,隔壁的瘦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整个监牢都已经沸腾了,都在起哄。“杀了他,杀了他。杀猪的,我看好你,使劲,使劲。”
杀猪的,也就是被抢了食物的犯人,已经脸涨得通红,心一狠,手上使得劲也更大了。
终于,他隔壁的犯人没了声息,缓缓沿着牢房的墙倒了下去,杀猪的人也泄了一口气。
牢卫们见不好阻拦,也就连拦都不拦,反而等人死了,悠闲地走来,开始收拾牢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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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门口,这片相对较为空旷的地方,牢里的常客开始打起了歪主意。
“嘿,小姑娘,牢里臭不臭?想不想出去?”
“……”
没有得到回应,常客也不气馁,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躺在地下的第五予怀。
在他的感应中,昏迷了半个时辰的第五予怀就要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脑袋怎么会这么痛?
嘶……!
第五予怀猛然睁开眼睛,然后有些怀疑地看着正在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妹妹。
那么,脑子里的那个命令一样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第五予怀拍了拍头,有些难受,脑袋里像是要炸开一样。
他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念头,找出世界末日的原因,找出解决办法。这就像是一个指令,牢牢地重在他的记忆里。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还有些东西没有想起来,可是他分明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没有丧失啊!他到底忘了什么?
眼前突然冒出一只手,在他眼前划了划。
“来,好妹妹,叫声‘哥哥’,让哥哥好好开心开心。啧。头还有些疼。”
这,……,让门夹了能不疼么?这哥哥真是傻子?给自己饼子吃,是因为同情自己?还是真的不知道一块饼子的重要性?
“来来,快叫,不叫我就快死了。啊,头好疼啊!”第五予怀躺在干草堆上,开始了自己自以为很真的呻吟。
“哥哥?”
“在呢在呢!真乖!”第五予怀习惯性地来了个摸头杀。我也没这么摸过姝儿的头啊?刚刚怎么就伸出手了呢!
“哥哥!”
“嗯!”
“哥哥!”
“在呢,以后也一直都在。有哥哥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好!”女孩在心里默默地想,应该不是傻子……吧?
嗯,应该不是。
“妹妹叫什么名字啊?告诉哥哥,好不好?”第五予怀是真觉得这个新上任的妹子有点呆傻呆傻的感觉,所以用的语气像做贼一样温柔。
女孩这次没有回话,只是抬了抬腿,从自己的屁股下拿出刚刚自己哥哥掉在地上的长方形扁平玉佩,正面雕刻着她不认识的图案,背面有着四个大字。
这块玉佩是闻人予怀从小戴着的,他的亲人们从来没有对这块玉佩有过什么念想。兴伯告诉他,让他以后有机会可以凭着这块玉佩,去寻找自己的亲人。
古代其实丢孩子还是有一套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兴盛,那些见不得光的孩子——嗯,私生子们,一般丢给人养的时候,都会在身上放一块能够表明身份的东西。哪怕家里实在拿不出手了,想要把孩子给人抚养,也要在孩子身上留下一块好的玉佩,最好刻着字,以后找的时候好找。其实在第五予怀看来,把自己孩子丢弃的父母,他们根本不会再找孩子,可能只是觉得不留个标志性的东西,被人捡到自己的孩子养大的话,万一以后孩子自己有本事了,凭空找到家人,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第五予怀看着女孩,自己的妹妹,在衣领里掏了半天,才掏出来一块正六边形柱体的说像玉又不像的石头。妹妹的衣服太大了,明显不是自己的衣服。
当然,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额,第五予怀很郁闷地转移注意力,然后又想到,我的这个正六边形柱体是个什么鬼?等等,什么鬼这又是什么梗?停,第五予怀心里大喊一声,梗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它到底几个意思?
女孩把自己的那块石头翻了个个,然后对着第五予怀的那面,露出一个字来,“姝”。
第五予怀:……
第五予怀突然想起来,和自己一起长得的妹妹,姝儿的耳朵后是有一个非常小的心形的胎记的,呃,话说那个奇奇怪怪的形状是“心形”?心形的这个叫法哪来的?
眼前的女孩的耳朵后是没有胎记的。
这肯定不是从小跟他长到大的那个姝儿,可能只是恰好她家里人起名的时候,也给她起了这个名。
不过想起来,姝儿的名字好像还是李叔起的啊!以姝儿父母的知识水平来看,是起不出这么好听的名字的。等等,知识水平这个词汇?
常客又在看这边了。
女孩看见哥哥捂着头,以为他的头还在疼,然后身子前倾,慢慢给他揉了起来。
常客看得心里又是一声感叹,真是好啊,重情重义,又果断狠辣,会里正是缺少这样的天才啊。
“好了,不怎么疼了!先跟哥哥说你叫什么名字?”头疼可以先忍忍,不管怎么说,这么温柔又安静的女孩必须得先拿下啊。
女孩把她捧在胸前的玉佩拿下来,然后把她刚递到第五予怀面前的自己的玉石拿起来。
第五予怀只见妹妹把自己的正六边体玉石和自己的玉石分别拿在手中,然后缓缓放在一起。
女孩的眼里莫名闪出一种光芒,透着一股可爱和俏皮的韵味。
两个“身份证”在两个人的脸前,被女孩放在了一起,在第五予怀眼中,女孩在这一刻变了。
占满了他的整个视线,她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玉石和玉佩重叠,分别代表着他们两人身份的玉石和玉佩,就像是他们两个人。
第五予怀心里认定,这个傻妹妹,他会一直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