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一出,恰如星星之火,霎时燃起了燎原之势。
各镇诸侯纷纷起兵响应,直奔洛阳而来,于汜水关外安营下寨,连接二百余里,旌旗猎猎,声势雄壮。
天下诸侯来此地者,共有一十八路,合称十八路诸侯,共组反董之盟。
会盟诸侯各自人马数目不等,多者三四万之众,少则七八千部曲,各领文武将官齐聚连营,一派豪气干云、同仇敌忾景象。
这其中,尤以号称“天下楷模”的渤海太守袁绍、喜好交游豪俊的南阳太守袁术这袁家二兄弟,以及首倡讨董的曹操为首。
数日间,十八路诸侯陆续皆至,主事者曹操更是不吝宰牛杀马,大会诸侯,商议如何进兵之策。
正此时,何太后被逼当街饮鸩一事传至联军大营,犹如一丝火苗出现在七月的柴草垛上,彻底将众人血性与怒火点燃,就连不少文士书吏也都饮酒拭剑,口吐芬芳。
“啪!”
“咔嚓!”
大帐中,一块上好的木案应声而裂。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董贼之暴,我大汉立国四百年未曾有之,某在凉州时,便常常听闻此獠恶行,奈何贼势甚大,难竞全功。此次有诸公同在,若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我马腾枉为伏波之后!”
拍案而起者,乃是名震羌胡、声闻夷夏的西凉太守,马腾马寿成。
只是他说得虽慷慨激昂,却是存了不少洗白之心,显得太过急切刻意。
毕竟就在数年之前,这位名将之后还同韩遂一道参加着西北反政府军,风风火火、气势汹汹,在自己人生履历上抹了一片污迹,一点没想起老马家的祖宗门楣。
巧的是,当时一顿老拳把他揍惨的,正是如今天下的众矢之的——董卓。若非如此,恐怕此番他也不会自凉州千里而来,借机一表赤诚忠义之心了。
“寿成此言正合某意,先前某就与卫尉张大人说过,董卓此人目无天威、野心昭昭,可惜当时未能取他狗命。不若寿成与我同为先锋,拿下此关,以告慰先帝太后在天之灵!”
讲话者,正是“江东猛虎”,孙坚孙文台。
四年之前,朝廷派司空张温代理车骑将军,西讨边章等乱兵时,孙坚就任职军中参军,当时便对蛮横无礼的董卓很是厌恶,还曾力劝张温将他除去,可惜意见没被听取。
“二位将军热切之心,在下亦是感同身受,然,便是我等空有热血,一盘散沙也终究难成大事啊。”
以仗义疏财、挥金如土而闻名的河内太守王匡出声接话道:“如今我等虽奉大义之名,共组反董联盟,但匡以为,这当务之急还是需要立一盟主,我等听约束,然后进兵,如此方能众志一心、合力伐贼,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王匡说罢,对面案后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引得众人侧目看去。
“孟德,如今就要开战,你还是少喝些吧。”
“操,这是振奋所致!公节所言,操深以为然——”
说着,男子笑着朝方才劝酒那人一指:
“‘天下楷模’袁本初,四世三公,门多故吏,我大汉名相之裔,操以为,他可为盟主!”
“孟德,你醉了!”
“哎!孟德所言,我看极是。”兖州刺史刘岱接道,“我等之中,本初无论谋略勇武,亦或家世背景,皆乃一时之选,这盟主之位,舍汝其谁?”
“哼。”
袁绍闻言,忙是摆手,“绍才疏学浅,资历不足,怕难以领导如此大业,诸公还是另选贤能吧!”
“哼。”
“本初公莫要推辞了,需知如今不是谦辞之时,我等正要各尽所能,才能维护大汉天威不堕,这盟主不光是荣耀,还有大汉复兴之责任,本初公可是不愿担责乎?”
“哼。”
眼见圣人之后、北海太守孔融都这么说,其余各诸侯也都纷纷应和,直言“盟主之位非本初不可”,一时皆举杯起身,朝袁绍敬去。
就连座中不时发出不满的冷哼的某人,也不情不愿举起了酒樽。
“既然诸公盛情如此,将大任托付于袁绍之手,绍敢不殚精竭虑,以为汉室尽忠乎?这盟主之位,便由袁某暂代,还需仰仗诸公,鼎力相助!”
说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哼。”
一席作罢,酒足饭饱。
曹操摇摇晃晃地回到了自己营中。
一掀起帐幕,这圆脸细眼的矮小男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主公因何事发笑,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一旁的武将问道。
“哎,今日确有消息,但并非是好消息。”曹操收了收笑容,“何太后出逃,被逼着当街饮下毒酒,死了。”
“啊!?”
这武将吃了一惊,又听曹操道:“然而我笑,却是笑那袁本初与各路诸侯,怎一个伪字了得?太后身死,汉家颜面尽失,此亦乃我等汉臣之耻,如此关头,这些所谓天下豪杰,仍旧不忘吹捧作态、曲意逢迎,实在是滑稽得很呀,哈哈哈哈!”
说着,曹操拉着武将席地而坐,“子廉呐,依我看,今日坦荡之辈,唯有那‘路中悍鬼’袁公路了,哈哈哈哈哈!”
曹洪正待说些什么,忽听帐外亲卫上前来报:“禀主公,营外有一壮士求见,并呈上一封书信和一把短刀,请主公过目。”
“哦?”曹操起身,拍了拍屁股,“呈上来。”
“唯!”
亲卫入帐,先将书信奉上,而后将装着短刀的包裹递给了曹洪。
曹洪握着包裹掂量一下,抬头看看曹操,伸手将布带扯下,露出了其中的刀柄刀鞘来。
“这是……!”
曹操小眼睛一眯,两条缝中精光闪动,上前一步接过短刀,握住刀柄猛地拔出。
“唰!”
刀身之光,照得整座营帐都微微亮堂,曹洪凝眸看去,之间这刀自刀柄至刀尖,一共嵌饰了七颗宝石,不但不显突兀,反而使整个刀集华丽与锋锐与一体,绝对是世所罕见的宝刀。
“主公——”
“快将帐外之人请来!”
曹操收刀回鞘,拿起了手中的书信。
信笺上,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大字。
“吉利哥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