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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杜大哥,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你从天而降,把我从坏人手中救出来,那么潇洒,我记住了你的名字,再也忘不了你。我想跟你走,我自己也知道我不能,我不配。

很早,我就想死了,被卖到妓院,被逼着接客,受了很多苦,他们让我永远也生不了孩子,每一个晚上都羞辱我。我想死,摆脱这一切痛苦,可是他们看得紧,我没有办法,我装作认命,他们仍然过了好久才放松看守,后来我弄到了毒药,却没有去死,我有些怕,这么死了,一定会被扔到城外野地里吧。

一天天过去,我不争气的适应了百花楼的生活,男人压在身上也可以忍受了,我没有那么愤怒,我的人已经空了,没有灵魂,我知道正义庄就在这里,于是我常常靠着窗边,希望能看到你,幻想着有一天你还会来救我,带我走,去一个安静的田野,我给你吹笛子,你抱着我用心听。

我知道这是梦,却每一天都在这样想着,另一个声音也在告诉我,你永远不会出现了,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高高在上,我低贱卑劣,我有时会听到客人提到你,我会追问你的情况,为你高兴,为你祝福。

你竟然真的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很多时候我觉得我在梦中,怕一下醒来,你不在了,可你一直在,对我越来越好,我不由感激上天。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幸福,可以躺在你怀里,抚摸着你,听你的心跳,我不是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我总在乱发脾气,因为越了解你是个好人,我就越在意我的不堪过去。你看到过我被羞辱的场面,每次想到这里,我就很愤怒,也很绝望,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你越不在意,越对我好,我却越在意,我知道我肮脏的身体配不上你。

越了解你,我越担心你,我本来以为以你的地位,你会活得很开心,可是我错了,你很不开心,你很累,我看到了你的痛苦和烦恼,我却没有办法帮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压力,我的笛子,我的身体,我的责备,我的讥讽,都没有让你开心起来,我没有若雨那种能让男人开心的本领,对不起,杜大哥。你救了我,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你。

在你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忍受,因为我受过那么多苦,还怕什么?可泰山派找上门来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带给你的只有坏处,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你的名声,正义庄的名声,都会受到损害,我想你的一生都没有瑕疵,我不想因为我而让你蒙受污点,我不想拖累你,只有去死了。

不必为我难过,我觉得一阵轻松,来世,我一定清清白白做人,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吧。替我谢谢万大哥,凌大哥,还有老爷子,他们都是好人。

你也是好人,我的一生都是黑暗,你是我唯一的光,我舍不得你,但有那些日子已经足够了,谢谢你给了我一生最好的时光。

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活着,随着自己的心意,自由自在,我喜欢看到你笑,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帅气。你有慈祥的师父,有很好的朋友,将来也一定会有贤惠的妻子,多笑一笑,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

不能和你再吹笛子了,很遗憾没有和你一起学完唐公子的曲谱,我的笛子留给你,相信你会用它吹出美妙的声音。

还有千言万语想说,不过还是写到这里吧,不要挂念我。

孟小红

看完最后一行,杜长歌眼泪止不住的流:“我对不起她,我竟然现在才知道她姓孟……”

凌长伯长叹一声,拍拍杜长歌的肩膀,看着手中的画,画中的小红美丽大方,可是却已经阴阳两隔。

他把小红的竹笛给杜长歌,杜长歌放在唇边,哽咽着,什么也吹不出来。

万长骏也来了,他们三人都没有说话,不久,杜长歌道:“二位师兄,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站起,万长骏道:“也好,杜师弟,节哀,小红姑娘希望你能快乐的活着,千万不要辜负她的心意,否则,她就白死了。“

两人走出去,凌长伯道:“我万万没有想到小红找我时已经有了求死之心,我什么都没有发现。“

万长骏道:“不要自责了,其实我们都看错了她,我们都对不起她。只有厚葬她弥补一下我们的愧疚。“

这时,忽然听到笛子声,哀伤低沉,让人心黯然。凌长伯道:“小红姑娘笛术无双,这么去了,着实可惜,杜师弟也真是可怜。“

万长骏站着,听着笛声,叹了口气。

杜长歌的笛声久久不停,整个正义庄都笼罩在悲伤的曲调中。

小红的葬礼只有数人,杜长歌不希望来太多人,最终只有万长骏,马长荣,凌长伯和若雨来了。

杜长歌全程不发一言,表情悲戚,一直看着小红入土,立上墓碑,上过香后,他们慢慢会正义庄。

万长骏道:“这里是我买下等着大家老了以后的归宿,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把小红葬在正义庄专用的墓地,已经认可了小红是正义庄的一员了。

他们慢慢走回正义庄,凌长伯和若雨回百花楼了。杜长歌道:“我想先去见师父。“

他走出几步,回头看看万长骏和马长荣,道:“这些年多谢你们的照顾了。“

万长骏一下站住,他看着杜长歌,然后道:“保重,杜师弟。“

万长骏轻轻拍拍正要说话的马长荣,两人对视一眼,杜长歌走向凌傲宇的院子。

凌傲宇总是坐在屋檐下,杜长歌走进来,跪在凌傲宇身边,道:“师父,弟子无能,已经决定弃剑了。“

凌傲宇示意他坐下,杜长歌吸了一口气,道:“我父母被杀的场景,我太小,根本不记得,只记得眼前红红的血,很可怕,我不记得父母的样子,却记得血从他们身上喷出来。“

他停了一下,然后道:“我害怕血,直到现在我还是害怕鲜血,每次看到鲜血飞溅,我都会做恶梦,我极少杀人,即使是坏人,都说我心软,其实我是害怕,我害怕血,我胆小,虽然我已经二十多岁,剑法很好,可我知道,我还是一个懦夫……”

“我不但怕血,我还怕死,看到一个人死,我都会心惊肉跳。我掩饰的好,不过江潜龙那次,我肝胆俱裂,直到现在都不敢碰剑,我一拿起剑,就会想到自己身首异处的样子,我怕了,真的怕了。”

“其实我很早就厌倦了这种生活,可是我不知道离开正义庄该做什么,我没有任何自立的能力,这么多年,我一直被正义庄养着,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饭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我不知道该怎么生活。除了剑,我什么都不会。

自从认识了小红以后,我回看着自己的过往,我发现我不但怕死,还越来越怕杀人,是的,我变强大了,可是我却越畏惧,我可以随意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一个人的生死,就在我的一念之间,我凭什么能决定别人的死活,就凭我剑法高超?小红的命运就变了,她是为我死的,或者是我让她死的,我本来很早就可以解救她,可我没有,现在,我想补偿她,她却死了。我不知道我剑法这么高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没有保护好她。而我又一念之间,铁网帮的人全死了,想想我杀了不少人,谁是该死的,谁是不该死的,他们也都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他们为什么死,小红又为什么死?“

杜长歌看着凌傲宇,长叹一声,沉默了片刻,道:“我踏着鲜血一步步变强,以后,我还要再杀多少个唐钢这样的人,还要杀多少个胡宗山这样的人,还要改变多少人的命运,我又能保护的了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再见到鲜血了,这个世界难道没有用剑的生活吗?我想平静的活着,远离鲜血,远离打斗,有这样的生活吗?”

凌傲宇道:“所以,你并没有想好未来的路?”

杜长歌点点头,道:“是的,我想了很多难处,一个人做什么都难,但我不想再被正义庄养下去了,不会挣钱,我试着去学,我想去改变一下,去看看自己在这个世界到底能做什么?”

凌傲宇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杜长歌道:“我对不起您……”

凌傲宇道:“不,你已经很出色了。”

杜长歌道:“我一直在受照顾,我做对了一件事,上下称赞我,我做错了一件事,都会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其实我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败给了江潜龙,就是败了,您没有说出去,我居然也没有说出去,我看到自己的虚荣,如果我剑法不高,我可能什么都不能为正义庄做到。”

杜长歌将长剑放在凌傲宇脚边,跪下道:“弟子不能再侍奉你老人家了,您给我的剑,也要还给您了。”

凌傲宇道:“你去寻找自己的路,这很好,我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没有教你如何拥有强大的内心,我竟也看不出你承受的压力,看到你想要坚强起来,想要找自己的人生之路,我不会阻止你,你去吧。”

杜长歌流下眼泪,拜别凌傲宇,走出去,迎面碰到凌三,凌三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哭哭啼啼?”

杜长歌道:“是的,我是个懦夫,碰到些难题就会哭,三弟,有时我很羡慕你,你足够坚强,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凌三道:“你又犯了什么病,不就是死了一个女人吗?”

杜长歌道:“我要离开正义庄了,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也不会用剑了。”

凌三道:“你说什么?”

杜长歌道:“我弃剑了,要过另一种生活。”

凌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在胡说什么?”

杜长歌道:“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再和别人比剑了,再不敢看到鲜血了。”

凌三一拳,杜长歌嘴角出血,他擦了擦血,什么也没有说,慢慢向外走。凌三对他的背影大声道:“滚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当万长骏走进凌傲宇的院子,早来一步的凌三连忙过来道:“杜长歌真的走了?“

万长骏点点头,道:“他只拿走了笛子,还有小红的画像,连银子都没有拿。”

凌三道:“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

万长骏道:“不是为了女人,他看来早就想离开了。”

他们都沉默了,良久之后,凌傲宇道:“你们都回去吧。“

他们离开后,凌傲宇看着无人的院子,不由想起第一次看到杜长歌的场景,一个不到三岁的小男孩坐在血泊中,旁边是被山贼屠杀的几十人,小男孩不哭不叫,只是瞪着大眼睛,凌傲宇抱走他,小男孩在随后几天,都不说话,每次凌傲宇站起,他都用小手拉着凌傲宇的衣服,用怯生生眼光看着他……

凌傲宇从回忆中摆脱出来,慢慢道:“杜长歌,你比你想象的厉害的多,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其实你的剑已经超过我了……“

他满是皱纹的脸看着夜空,他老了,也许再也见不到杜长歌了。

万长骏将所有兄弟叫到一起,张长先性子急,道:“万师兄,听说杜师兄……“

万长骏伸手拦住他,道:“张师弟,先不要说话,大家听我说。“

大家看着万长骏,万长骏道:“如大家所知,杜长歌已经离开正义庄了。“

师兄弟们一阵骚动,万长骏道:“我看到了你们每一个人的表情,我可以说,杜师弟不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心灰意冷,如果你们这样想,你们就对不起杜长歌,我也不会和你们是兄弟,我们和杜师弟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自己不知道吗?对于杜师弟的选择,我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替他开心,杜长歌是天才,我们都知道,现在有许多关于他的流言,我可以说,他不是懦弱的人,他不是没有担当的人,他不是不重情义的人,我们亲眼看到他面对一百多人毫无惧色,他懦弱吗?他替我们一个人冲进敌阵,他没有担当吗?小红姑娘本与他没有关系,他却为了她付出如此心血,他不重情义吗?我们是兄弟,应该以他为荣,尊重他的选择,而且,我要问……”

万长骏看着大家,道:“兄弟们,你们觉得杜长歌的极限在哪里?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有没有想过,他这样的天才和我们在一起,我们会不会拖累他?正义庄这个舞台对他而言是不是太小了?他现在去更广阔的地方大显身手,我们难道不应该为他高兴?杜长歌为了正义庄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希望我们一辈子束缚他。”

“也许,我们会有很久看不到他,他还是我们的兄弟,他有他的人生,而我们也很年轻,我们也有我们的人生,杜长歌的那样的人生我们过不了,我们却可以过我们自己精彩的人生,我也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和杜师弟相见的。”

马长荣道:“万师兄说得对,天才的世界我们不懂,杜师弟不管在哪里,我们都是兄弟,我们都支持他。”

大家沉默了,过自己的人生,他们还太年轻,并没有真正的思考过,他们慢慢散去,凌三走到万长骏身边道:“你是个骗子,你骗了大家。”

万长骏叹气道:“你说得对,我不仅骗大家,我还在骗我自己,师父年纪大了以后,很少出手,正义庄的威名几乎都是杜师弟用剑打出来的,我其实能看出他的不情愿,可是我假装没有看到,我把杜师弟当成工具,我们不仅在师父威名庇佑下,还一直被杜师弟保护着……事情到了这一步,我有罪……我对不起杜师弟……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弥补!他终于摆脱了我们,这更让我看到了我的不堪,我只希望他能过得很好。三弟,杜长歌去寻找新生活了,你也不必以他为目标了,过你自己的生活。”

凌三道:“他放下剑的那一刻,我就当他已经死了。”他转身而去,当晚就离开了正义庄。

马长荣道:“万师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都有错。”

两人沉默了一会,马长荣道“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有兄弟离开。”

万长骏道:“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离开了又怎么样,我相信大部分还是会留下,正义庄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创造正义庄的未来。”

马长荣道:“是的,师父已经七十多岁了,以后要看我们的了。”

万长骏道:“你觉得凌长仲师弟怎么样?”

马长荣道:“你是在想师父之后的继承人,怎么看都应该是你啊。。”

万长骏道:“正义庄是师父建的,我希望由他的儿子来继承,凌大哥没有此意,凌三弟也一样,只有凌长仲有希望,可我不想给他太大压力,杜师弟就是承受了太多压力才离开的,凌长伯,凌三,他们是师父的儿子,也有巨大的压力,师父的光芒太耀眼了,作为他的儿子太难了。”

马长荣道:“压力人人都有,若是克服不了,就无法带领正义庄,凌二弟一直在暗中练剑,他也在努力。”

万长骏道:“如此最好了,马师弟,众兄弟中就你成亲了,还生了个男孩。”

马长荣笑笑,道:“他还小,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万师兄,你也该娶妻了。”

万长骏道:“我就不用了,我们要留给下一代一个更好的正义庄。”

马长荣点点头,道:“那时候,杜师弟也该回来了吧。”

两人一笑,万长骏道:“我们也要过自己的人生了。”

杜长歌在小红的墓前坐到深夜才离开,走出不远,前面的路上忽然听到有人喊救命。

杜长歌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又会卷入江湖纷争,不过去,也许有人会死。杜长歌还是循声而去,两方人马正打得激烈,似乎是为了争夺一个白衣女子,双方武功都不弱,喊着救命的白衣女子却不大像会武功,场面看着有些奇怪,不过江湖上天天发生奇怪的事,这是抢劫?寻仇?黑吃黑?

关键是,该不该过去管?

有人看到了崔岩,不由分说就是发出袖箭,杜长歌用嘴叼住了袖箭,然后吐在地上,两伙人都是一惊,白衣女子立刻道:“英雄救命,他们都不是好人……”

杜长歌看到了女子的长相,确实国色天香,但眼前的事看着太奇怪了,一个女子为何深夜在此,两方人又在争夺什么?

忽然有一人道:“那不是正义庄的杜长歌吗?”说完,所有人一震,女子更似看到了救星,杜长歌道:“各位在这里打杀,恐怕是没有问过正义庄吧?”

两方都有些犹豫,杜长歌以一敌百,名震天下,终于一人道:“其中是非曲直一言难尽,有正义庄出面也好,杜大侠,这个女人不是一般人,想必不会在杜大侠面前弄起风浪。“

两方人马立刻离开,白衣女子走过来拜谢,杜长歌闻到了女子身上的幽香,女子起身,正要说话,杜长歌道:“沿着这里一直走,就能到正义庄,你若有什么难处,正义庄可以帮你,你若有什么花样,他们也能看出来。“

女子脸上一变,杜长歌厉声道:“快走!“

女子吓了一跳,杜长歌几个起落,不见了,女子茫然四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杜长歌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他已经不想再卷入是非了,江湖中太多这种事,只要身在其中就无法摆脱。

在江南认识他的人不少,杜长歌决心去长江以北看看,他不再穿长衫,换了一身行头,到了长江边的一个码头,看着江水轰轰而逝,再看来往各色人等,有人在此辛苦温饱,有人在锦衣坐轿,之前总是没有在意这些东西,现在口袋里没有钱,肚子饥饿,眼前的一切感触极深。

天下这么多人,每一个人都在想着什么,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活是注定的还是可以改变的?

正想着,忽然有一个人对杜长歌道:“兄弟,那边货太多,缺个人手,你愿不愿意过去?“

杜长歌没有问工钱,就立刻回答道:“我去。“

是到了体会不同人生的时候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此刻,凌三也已经离正义庄很远了,他决心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在江湖中游历磨砺自己的剑法,在一座小城边的酒铺中,凌三居然看到了江潜龙,江潜龙正瞄着酒铺的女掌柜,她看上去有点姿色,眉宇间有剽悍之色,敢开酒馆的女子本就有些江湖气。

凌三走过去,坐在江潜龙对面,道:“这种货色你也要?“

江潜龙道:“你还年轻,你不懂。“

凌三笑笑,江潜龙道:“居然又碰到了你,既然这么巧,我请你喝酒。“

凌三对女掌柜道:“上大碗。“

两人干了几碗,江潜龙道:“杜长歌最近怎么样?“

凌三道:“死了。“

江潜龙道:“有人能杀他?“

凌三道:“当然,他自己就可以,你应该也可以吧。“

江潜龙道:“我杀不了他。“

凌三道:“你们交过手?“

江潜龙摸摸脖子上的伤疤,道:“差点就被他杀了,有机会应该再打一次。”

凌三道:“恐怕没有机会了。”

江潜龙道:“倒是可惜了,天下有趣的人越来越少了。”

凌三道:“你不问问他哪里去了吗?”

江潜龙道:“不是死了吗?”

凌三沉默了一下,道:“想不到你也不是杜长歌的对手。”

江潜龙道:“谁说我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还没有真正的较量一下。“

凌三忽然拔剑,一剑劈下,却猛然停在桌子前,旁边的人都一惊,凌三收剑,道:“再来一坛酒。“

江潜龙道:“要是以前的你一定把桌子砍断了。“

凌三道:“说实话真是不甘心,我知道我永远也比不上你们。“

江潜龙道:“人有所长,有人比我厉害,我都是服气的,你这个样子,迟早是会死在剑下的。“

凌三道:“一个剑手不死在剑下,难道要老死在床上,活得长有什么用,老来无非浪费粮食而已。“

江潜龙道:“你父亲可是一个人在大房子变得越来越老了。“

凌三道:“他自己应该也不想那样,你也不想那样老去吧。“

江潜龙道:“我酒色已深,活到现在都觉得奇怪了。“

两人笑着,喝着,他们当时并不知道十几年后会有一个叫崔岩的人改变他们的命运。

回到十几年后。

杜长歌说完往事,拿出一个画轴,虽然时间久远,但画中的红衣女子持笛而立,仍栩栩如生。

杜夫人道:“这就是小红姑娘?“

杜长歌点点头,道:“十几年了,真是快啊。“

杜夫人不知道丈夫竟然有这样的过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杜长歌道:“我一直没有脸面再去见他们,我以为他们会过得很好,谁知道他们都死了,我师父,我的师兄师弟,我的朋友亲人,都死在一个叫崔岩的人手中。马师兄希望我去打败那个崔岩,可我舍不得你和孩子,我害怕一去不回,马师兄绝望之下才自尽的……“

杜长歌看看手里的剑,然后放下,拿出竹笛,往事一幕幕,杜夫人道:“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什么都揽在身上。”

杜长歌道:“十几年了,不用再说是谁的错了,离开正义庄,和你在一起,你和孩子让我安定下来,我享受到了安静和平和,对正义庄我却总有一种亏欠的感觉,但我想将来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我带你和孩子去见见他们,他们一定很高兴,现在却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一切都迟了,他们都死了,而我才发现,我一直在骗自己,我一直在逃避。”

杜夫人握住他的手,杜长歌道:“其实我是不敢见他们,所以我躲得远远的,我知道师父已经是风烛残年,我还是躲着,他去世的时候我不在,葬礼的时候我也不在,周年忌日我也不在,我刻意不在意江湖中任何传言,小心的过日子,不把自己和江湖纷争卷在一起,马师兄问我为什么这样,我回答不了。我在逃避谁,我在逃避什么,而我的师兄弟们,无论面对什么,他们都是迎着冲过去,即使是面对死亡,我其实是当初唯一能救他们的人,我是正义庄武功最高的,我却没有出一丝力气去阻止他们的死。”

杜夫人道:“这怎么能怪你,是那个人太残忍,是他杀了你的师兄弟,不是你。”

杜长歌长叹一声,收起画轴。

杜夫人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我知道,我们以后好好的过日子,每年认真祭奠他们,活着的人活的更好,才能让逝者安心。”

杜长歌道:“我活着,他们都死了,我怎么能活的安心,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我逃避责任,逃避了十几年,我总在给我的胆小找借口,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本该做点什么的,他们一定对我很失望。”

杜长歌低下头,杜夫人道:“他们留下的孤儿寡母,我们来照顾好不好?”

杜长歌道:“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你是好人,我可以放心的走了。”

杜夫人一惊,她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她颤声道:“你要走?”

杜长歌放好笛子,拿起剑,道:“我要去找崔岩,我要到师父和兄弟们的坟前道歉,我不会再逃避,否则,罪恶感会折磨我一辈子。”

杜夫人道:“求你不要去,你说了那个人杀了那么多人,他是恶魔,一定会遭到报应。”

杜长歌道:“正因为他很厉害,所以我要去阻止他再杀下去,难道让马师兄的儿子再去送死?正义庄真的要被杀尽了。”

杜夫人拉着杜长歌的手,泪水涟涟,杜长歌柔声道:“放心,我不是去送死,为了你和孩子,我也不会死,我一定会回来!”

杜夫人道:“你若死了,我也一定会死!”

杜长歌知道妻子外和内刚,一定会做到,杜长歌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杜夫人泣不成声,杜长歌把竹笛放在她手中,道:“家里就拜托你了。”

杜夫人扑倒在杜长歌怀中,杜长歌摸着她的长发,手中的剑掉在地上。

第二天一早,杜夫人发现枕边空空,杜长歌已经离开了。

杜长歌又一次一个人走在江湖路上,剑在腰间,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

杜长歌想着昨夜妻子和儿子的睡脸,差一点就放弃离开了,他还是咬牙走了,去面对杀人无算的崔岩。

关于崔岩的各种消息不断传来,真假难辨,杜长歌绝不相信崔岩可以靠诡计杀死正义庄那么多人。崔岩一定是一个强大的人,无论身心都很强大。

杜长歌眼前忽然浮现出江潜龙的影子,他和崔岩是不是同一类人呢?

杜长歌走得不快,因为每日都在熟悉剑,他已经有十几年未用剑了,这天,他又走到长江边的码头,滚滚江水,让人感叹,曾经也在码头干过苦力,体验过下层劳力的辛苦人生。

码头上许多人准备乘船过江,来了不少江湖人物,他们身着长衫,腰悬长剑,个个玉树临风,他们毕恭毕敬站在一辆豪华马车边,看来马车中的人很有地位,一只玉手轻轻撩开马车的窗帘,是只保养极好的女子之手,杜长歌忽然心中一凛,不是因为车中的女人风姿绰约,而是他看到了江潜龙。

十几年不见,江潜龙仍然是满脸胡茬的样子。

江潜龙向杜长歌笑笑,然后把目光投向马车,直到杜长歌走到他身边,江潜龙才收回目光,道:“想不到还能看到杜公子,我请你两杯。”

杜长歌道:“好久不见,就不牢您破费了。”

江潜龙道:“我听说你死了,本来我不信,不过正义庄被崔岩打得七零八落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现,我觉得你是真死了,想不到你又还阳了。”

杜长歌道:“我弃剑了。”

江潜龙看看杜长歌腰间的剑,道:“想必你现在又捡起来了,正义庄的人都死光了,你似乎晚了一点。”

杜长歌道:“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

江潜龙道:“确实,谁想到崔岩一个人就杀光了正义庄。”

杜长歌道:“你一定见过崔岩。”

江潜龙道:“见过几次,每一次他都如脱胎换骨一样。”

杜长歌道:“竟有这等事?”

江潜龙道:“崔岩也许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杜长歌道:“你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江潜龙笑笑,道:“你有多久没有用剑了?“

杜长歌道:“十几年,最近我才开始练习,还没有与人交过手。“

江潜龙道:“三天后,江对面十里亭,你等我,现在,我要去对付马车中的美女。”

搭船靠岸,马车准备登船过江,江潜龙走了过去,杜长歌没有再看,初次交手就找江潜龙这种级别的似乎有些冒险,不过,胜不了江潜龙就胜不了曾经的心魔,更不要提面对崔岩了。

三天后。

杜长歌早早来到十里亭,这里很安静,面对长江,可以清楚听到江水声,亭子边有一大块空地,然后地势渐高,树木茂盛。

杜长歌坐在亭子中,看着长江,思考着剑招,天近黄昏,杜长歌吹着金笛,面向长江,江水声伴着笛声,杜长歌少有的吹出了浩然大气之风。

天慢慢黑了,渐渐只能听见涛声,偶尔能见到船上的灯笼,周围已经一片漆黑。杜长歌临江抒怀,笛声不停,反而情绪越来越高,往事一幕幕,化作笛声倾泻,笛声越来越激昂时,突然一下停止了。

黑暗中,杜长歌知道江潜龙已经到了,江水拍岸,微微夜风,江潜龙道:“我坏了你的兴致?”

杜长歌道:“往事已尽,以后经历更多,再续不迟。”

江潜龙道:“十几年,你没怎么变。”

杜长歌道:“你却又用长剑了。”

江潜龙道:“长剑,短剑,都无所谓。”

杜长歌放好金笛,握住剑柄,他感觉到了对面江潜龙的压力,决战的感觉好久没有了,有一点紧张,杜长歌吸了一口气。

江潜龙道:“你怎么手有点抖?”

杜长歌道:“好久没有用剑了,有点害怕。”

江潜龙道:“你倒是坦然。”

杜长歌道:“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也瞒不过你。”

十里亭里不过几尺见方,两人都在亭中,对方的呼吸可闻,江水有节奏的拍着河岸,杜长歌感觉着江潜龙的气势越来越盛,之前的交手,他被江潜龙的气势压倒,所以才败,只有战胜这个气势,才能战胜江潜龙。

江潜龙嘿嘿笑了两声,道:“打着打着,就不怕了。”

杜长歌道:“对,我要出招了。”

他亮出长剑,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他不怕暴露自己,江潜龙也出手了,小小的十里亭在两人的剑风中似乎摇摇欲坠。

两人在几尺之地飞快出剑,剑都是贴着对方身体而过,每一剑都是生死一刻,他们每次只移动数寸,却在不停的移动,在狭小空间的不停移动,每次出手都全力以赴,体力会消耗极快,没有谁能一直那么快,于是胜负就要分晓了。

几个回合之后,江潜龙的剑被绞飞,钉在亭柱上,杜长歌收剑,又一片黑暗,沉默了片刻,江潜龙道:“你说你十几年没有用剑?”

杜长歌道:“不必骗你。”

江潜龙道:“当年说你是天才,看来是真的。”

杜长歌道:“多谢赐教。”

江潜龙道:“我已经五十多岁了,说实话,本来已经心灰意冷了,没有想到还能看到你和崔岩这样的人,我倒是对你们的交手很感兴趣。”

杜长歌道:“活着,总会看到有趣的事,所以,你也要长命百岁。”

江潜龙道:“用剑想长命,难啊……”他笑了一声,渐渐没有声息。杜长歌点亮火折子,江潜龙早已经没有了踪影,杜长歌看到钉在亭子上的剑,是把普通长剑,想是江潜龙随手拿来的。

走了一步,杜长歌停下,把火折子照向脚下,他踩到了一小滩血,他没有受伤,这血只能是江潜龙的,可他并没有刺中江潜龙,血从何而来?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江潜龙是带伤赴约的,他知道伤没有好,一定会死,所以才随随便便拿了一把剑来,可是以江潜龙的剑法,谁能伤的到他?

只有崔岩!

江潜龙和崔岩在近期一定交过手,崔岩还胜了。杜长歌目光深邃起来,崔岩不过二十几岁,一两年间就从无名小卒飞跃到可以打败江潜龙,这个崔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长歌抬起头,崔岩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不管怎样,他们迟早要相见,那时剑锋上染得会是谁的血呢?

第二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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