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例外,她被迫穿着汉服。她不由想起一句话,繁文缛节几时休,你死我死他都不死。大冬天的夜,厚重的汉服根本不保暖,重又重得要死,只能规矩的迈着淑女步。老祖宗们也给李小忍准备了一套,不过是套可爱的唐装。
她看看自己一身笨重,连路都走不稳,再看看李小忍迷你可爱的样还能满地跑,顿时心头一千万个怨气,连身边的李祈沐都遭了秧。
李家老宅里没有路灯,全接着月光和星辰。老人家们晚上喜欢到大院里喝茶下棋,就那里安装了路灯。护院们领头在前走着,手上拿着灯笼。脸庞僵硬没有笑容,走路轻飘脚跟不着地,场面要多惊悚就有多惊悚。
一路踏着鹅卵石小道到了大堂门口,大门关着,门上倒映着屋里的影子。护院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小玉儿,穿着一身红绿交映汉服,头发和李红红一样盘在头顶。她乍一看吓的差点叫出声,此情此景此装饰,她还以为自己穿越到几千年前的汉朝去了。
小玉儿是个很爱笑的人(咳咳。这点李家三老该检讨下自己了,脸都跟打了个肉毒杆菌一样硬邦邦。),见到主角来了,转头对着里面说了一声,笑意盈盈的欢迎他们进来。
李小忍倒也不怕生,自己一人蹦跶进来后才想起落在后面的麻麻小妖,伸着小手喊着‘麻麻’,她一副不死不活不情不愿,任由他拉着往里走。
李祈沐跟在最后面,估计也不习惯厚重又不保暖的汉服,一直抱着双手不说话。
大堂比其他房间大很多,青色的砖青灰色的墙,家具都是棕红色的,给人一种很肃穆的厚重感。老祖宗们就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大晚上眼珠子亮的精光,吓了刚抬头的她一小跳。
他们三人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该干嘛,上头在座三人脸色越来越黑,心想小家伙们一点也不可爱。
小玉儿关好门过来发现氛围不对,浅笑着很自然的上去打圆场。
“你们怎么还站着呢,快坐下呀。我去倒茶——你们喜欢喝什么?家里有雨前龙井,毛峰还有前几天司徒家送来的大红袍——你们都不说话呀。那我就帮你们决定了,大家都喝大红袍好了。”
小玉儿说着进了后堂,留下几个人尴尬更尴尬。
椅子是木质的,电话里那种宽大的大椅子。李小忍有点坐不住,屁股一直往下滑。每滑一下他又抓着扶手往上蹭,滑下蹭上无限反复。看得一边的小妖眉头紧皱,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把他往椅子上揪。
李小忍战战兢兢的盘腿坐着,小孩子总害怕过分安静的场面,更何况大堂里点的是橙色的灯,吓得他一直打嗝。
终于他忍不住了,偷偷拉着小妖的衣袖,悄悄说着:“麻麻,小忍怕——”
她皱了皱眉,余光瞥了眼堂上快入定成佛的老祖宗,嘟囔着这要折腾到什么时候。不就是个家庭聚会么,非要搞得那么严肃夸张。别说李小忍怕,她都有点怀疑是不是进了鬼宅。
“麻麻……”
“嘘。盘腿坐好,修炼龟波功的时候到了。”
李小忍还真当真了,急急忙忙盘好双腿,双手结印放在膝盖上,闭眼嘴里念念有词。
这个很容易解决,对面那个脸色和自己差不多糟糕。可堂上那三个不像是吃素的,进来都半个小时了,他们愣是没出声开腔。这又不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不准说话不准动,他们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时小玉儿从内堂端着茶出来,发现堂上堂下脸色差不多,知道坏事了,肯定是老祖宗们的老毛病犯了。一一上茶后站到李祈沐身后,悄悄说了几句,李祈沐听了后抬头看了看堂上的老祖宗们,始终面带难色没有开口。
小玉儿只能走到小妖身后,避开老祖宗们严厉的眼神,不动声色的说:“老祖宗们等你们奉礼呢——诶,你去哪儿?!”
她也没听完,直接哦了一声走到老祖宗们面前。当着他们的面一层层掀开汉服,找到最里面自己的口袋,感觉直接送现金不好,干脆写了三张支票一起递到李宏显面前。
李宏显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看她,左转头右转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三人一同莫名的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外来生物一样。
她茫然的扭头看着小玉儿,一脸天真无辜的说:“他们为什么不收礼?”
小玉儿瞬间石化,嘴角抽搐了几下差点直接昏倒。
老祖宗三人这才明白她的意思,默契十足的瞪瞪眼。李宏显看也不看她递来的支票,不满的冷哼一声大手打过去。她如梦初醒,捂着被打红的右手,看着掉在地上的支票,心里嘀咕这几个老家伙是几个意思?!
他们瞪她她也瞪他们,她从来不做吃亏的事情。相互瞪了一会儿后,她觉得太无聊了,弯腰拿起支票想走回去坐着。
还没起来呢,李宏显苍老不乏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跪下。”
她抬头一脸茫然:“what?!”
李宏显面无表情的重复:“跪下!”
“what?”
她转头看小玉儿,小玉儿面带尴尬的干笑几声,见李宏显眼珠子月瞪越大,另外两位老祖宗的表情也跟着变了,赶紧上去拉着她到旁边轻声说着:“我说的奉礼是跪下叩头请安。老祖宗们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从不把金钱放在眼里。你还拿支票给他们,他们能不生气么——”
“我怎么知道——”她刻意提高分贝,用余光看着那边。“再说了,现代人哪还有跪下磕头请安的,又不是什么老古董。就算是老古董,也要跟着时代潮流走。不要食古不化,不然会被年轻人嫌弃的。”
“呀呀呀!”小玉儿记得手足无措。“少奶奶,您不能这么说,您……”
一边的李宏宽坐不住了,怒拍桌子,怒目相对,中气超足的教训:“无知小孩,规矩是李家先祖传下来的,代代不变。别说你这一代,就算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你的曾孙子,也要遵守李家老祖传下的规矩!刚才大哥念你们初来,并不知道李家的祖训,已经免了你们午安磕头之礼。一天早午晚三叩头是李家家规,谁都不能更改!”
她听着就想发笑,心想什么鬼族规,怪不得李佑无都不愿提李家老宅的事情,怪不得三个老祖宗会被人遗忘在李家老宅。这不是不作就不会死么,非要抱着古人留下的家规当法典,逼着新一辈人做不愿意的事情。
小玉儿急忙为她辩解:“二爷,她还小,不懂李家家规是自然的。等他们在这里住久了,自然就懂了,您不要动气……”
“小玉儿,你不要为那个丫头解释什么!我早就听说关于那个丫头的事情了,仗着有几分聪明才智胡搞瞎搞,总要别人给她收留残局。她是四弟的曾孙媳妇,却带着李家主流唯一的血脉漂泊在外,这个丫头不教训不行……”
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好欺负的货,转身就是一记眼刀,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们一人一下。突然间扬着嘴角冷冷一笑,憋了一肚子的气早变成冲天的火焰。
“老人家们,不要说我不知道尊老。我知道你们是三蛋的太爷爷太奶奶,我也敬重你们的身份。每个人生活的方式不一样,就算你们是李家的老祖宗,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家规这种东西早应该随着新时代被废除,亏你们还把它当成宝。试问一句,你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李家的子孙有来看过你们么?有耐心和你们说过话?肯发自内心和和你们聊天笑么?”
三个高高在上,从来不知道反驳是何物的老祖宗被她这么一通教训,一秒前是震惊,一秒后是无法抑制的不满和尊严原则受到挑战的愤怒。李宏宽和李红红干脆直接搬出法规说事,他们说一句,她满脸微笑的笑一下。左耳进右耳出,她倒是很满足他们满脸通红大声嚷嚷唾沫横飞的场面。
小玉儿看傻了眼,很久没看见两位老祖宗被气得动起来。
李祈沐更是目瞪口呆,来之前李云天千叮嘱万嘱咐,说不要得罪李家三位老祖宗。他们骂你就听,他们打你就忍。他们无理取闹,你就微笑以待。总归一句话,他们是真的你祖宗!
场面一度混乱,李宏显最后一拍桌子,李宏宽和李红红很默契的收声端茶,喝一小口放下,交腿,挑眉看着。
是的,他们想看好戏。
只见李宏显收起丹田之气,眼睛越瞪越大,等待施放大招了。
“我听闻过你父亲是乐正仕德,杰出的金融家和企业家。你母亲是荀氏企业的大女儿,你外婆更是知名设计师,你外公也是大企业家。你本人是个天才少女,品学兼优。那么个优秀的家庭,那么多人疼你爱你。佑无孩儿对你很好,简直把你宠坏了!你再刁钻野蛮也好,到了这里,你必须守这里的规矩!这里是李家老宅,就算是佑无孩儿在这里,也必须听我们的话……”
“那不好意思,我不是李佑无。就算李佑无在世的时候,我也不听他的话。好了,闹剧该结束了。我和这里八字不合,水火相冲,迟早出事。为了避免火星撞地球,我们面也见过了,礼也敬了,也该告辞说拜拜了。”她浅笑着双手作揖,鞠躬,配合这一身完美的汉服。“祝老祖宗们有个好梦。”
说完她扭头对着李小忍使了个眼色,小家伙迫不及待冲过去抓着她的手,母子两人快速往门口走去。
随着一记熟悉的响指声,门口站着几个黑壮的汉子,眼睛冒着骇人的精光。
她扭头狠瞪李祈沐:“你要死呀,你想留在自己就自己留下来,不要拉着我陪葬!”
李祈沐很无辜的眨眨眼,右手大拇指猛得往李宏显那边一戳。
她就那么顺势一看,顿时一脸黑线:呵呵,老人家的骨头不错,响指的声音真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