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菲爱裹着厚厚的羽绒被坐在阳台的藤椅上。
南方的初冬不至于刺骨的冰冷,但深夜迎面吹风也是让人受不住的。
时白打了好几通电话,俞菲爱都没有接。
她回了个消息给时白,说自己想静静。
想静静,是一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话,一般识趣的人就不会再来叨扰了。
时白有没有再打来?俞菲爱不得而知,她也不想知道,所以回完消息后她就把手机关了。
俞菲爱看着寂静的夜空,月亮身边的星星亮的特别的扎眼。城市的天空难得看见这样的星辰,她觉得讽刺的是竟是在她失业的当晚。
同一个城市,同一个晚空,梁雁名隔着落地窗望着那些星星点点。
桌上放着背朝上的手机,手机屏幕还亮着,只是那屏幕上显示着的号码是他一直没有拨出去的。
手机边上,放着那个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保温杯,还有从俞菲爱抽屉里找到的他那封还没有签字的辞职信。
今晚的月亮是个满月,没有任何云层的遮挡。
在俞菲爱和梁雁名的眼里,这月亮像一面铜镜似的,铜镜中映出的是即将遇上对方的他们……
孟晚又一次把手腕上的手表抬在自己眼前,隔了两分钟她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种徒劳的动作在一个多小时内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你别老在窗口晃来晃去的,看的我头晕。”梁成池坐在轮椅上看着客厅里的落地钟。
刚过了整点,钟摆摇动,厚实的钟声充盈在家里的角角落落。
“两个小时前飞机就该落地了,这交通情况虽然不太好,可现在也不是早晚高峰怎么还没到家?现在也没手机连打过电话问问都没的问,我都说去机场接儿子你非不让。”
也许这就是一个作为母亲自然会产生的担忧。
孟晚走到沙发边,可她心浮气躁的坐不了。她又走回窗边。
“该不会是飞机出了什么事吧?我得打开电视看看有没有突发新闻。”
孟晚又快步走到茶几边,弯腰拿电视遥控。
梁成池无奈摇头。“我的太太呀,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现在是信息爆炸的时代了,这飞机要是出了问题别说你开电视这手机也早就弹出消息来了,还用你主动去关心新闻吗?”
孟晚还是打开了电视。“你说你早点晚点不约人打球,偏偏雁名要回国这几天你去打球,打就打吧还把脚扭了!连带你那老腰都一起坏了!你自己不能去接儿子也让我在家一起等。”
孟晚觉得梁成池这是一种拖后腿的行为。
梁成池撑着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动了几步。
“你站起来干什么,坐回去!万一让雁名撞见……”
“小晚啊,人有三急,你不能让我憋死吧。”梁成池哭笑不得。
孟晚指着卫生间的方向。“快去快回,给你两分钟。”
“两分钟?我这腿脚这点时间也太短了。”梁成池在为自己多争取时间。
“有你现在啰里八嗦的时间不是早就打个来回了嘛?”
梁成池只能照办默默的点了点头吃力的挪动着步伐。
两分钟打个来回肯定是不够的,但梁成池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轮椅上。
在窗边的孟晚依然没有见到梁雁名的身影,她焦躁的转过身看着梁成池。
“你说说,为什么不让我去机场接儿子?”
拿起手边的茶杯梁成池吹了吹已经是温热的茶水。“我们的儿子那么独立,也不喜欢我们管束。这次公司发生了点状况你就借机会把他给叫回来,我只不过扭伤了腰和脚你就夸张的弄了辆轮椅回来让我坐着,你这是暗暗的在给儿子施压。”
孟晚被点着了。“我这把年纪了我想让我儿子在我身边有错吗?那些个视屏通话看得见摸不着有什么用?我老了生病了还不得指着儿子给我送医院啊?难道指望你这个瘸了腿的吗?”
梁成池刚想反驳,孟晚没给他一点机会接着说:“公司迟早都得让雁名来接管的,早点熟悉起来有什么不好的?我给你弄个轮椅回来不是为了你进出方便点吗?你一把年纪了,回头要是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怎么办?”
孟晚振振有词,在几十年的婚姻生活里,梁成池也是习惯了,习惯了忍耐,习惯了迁就,习惯让自己少于孟晚争吵,就算孟晚的话没那么有理。
“不对,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机场接雁名你怎么又绕到我身上来了?”孟晚庆幸自己还不算太老记忆还没有衰退的太严重。
“以你的性格一接到雁名就要开始唠叨他,这次让他回国本就有点仓促,说不定儿子的情绪还没缓和好,他本来就不喜欢被束缚,你还……。”
其实梁成池是想说孟晚的控制欲太强了但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那是唠叨吗?我这个叫嘘寒问暖,哪像你这个做爸爸的什么都不管,你说你儿子都几岁了到现在一个女朋友都没有。家里的公司不打理就知道在国外开个餐厅,中午营业晚上七点就收工了,你说他整天在想点什么,说起来都是你不好,他说想出国你就让他出国,他说想留在国外待几年你连一句回票都不打的就同意了。”
自从梁雁名出国后,孟晚对他的思念只能通过埋怨梁成池体现出来,有多少的埋怨就是她有多想念自己的儿子。
梁成池叹气,他觉得不为自己辩驳几句就罢了,可儿子却不能白白变成一个不思进取的形象。“儿子的餐厅你前年不是去过了嘛,除了开店时的本金是我们给的,之后他也没再开口问我要过一分钱。这婚姻的事情也好,还有公司的事情在他出国前不都和我们约法三章了嘛。”
梁成池放下茶杯。“当时你也同意了的,况且他现在兑现承若了。我们答应给他几年时间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等我们需要他回来的时候,他不就一口答应了吗?”
“我没同意。”
“可是你默认了。”梁成池提醒。
孟晚嘴巴半张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门铃适时的响了。”一定是雁名回来了。”
对讲机的屏幕上显示出梁雁名的脸:“妈,我回来,开门。”
“好好好。”孟晚激动的光顾着看屏幕忘记了给梁雁名开门禁了。
梁成池当然也是想念儿子的,所以他不由自主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孟晚给了他一个让他自己体会的眼神后他又坐回轮椅上。
门打开孟晚接过梁雁名的行李箱和他肩上的背包。“你就这两件行李吗?”
梁雁名的行李箱是一个20寸的登机箱,这对一个答应回国生活的人来说行李少的不可思议。
“别的行李我打包好让海运寄回国,得等上一段时间吧。我只带了些需要经常用的,别的东西再买就是了。”梁雁名明白孟晚的担忧。
“也对,随身的东西不需要太多,明天我陪你去买。”孟晚的一口暂时松了下来。
“爸,你怎么坐到轮椅上了?”梁雁名才看见自己摇着轮子过来的梁成池。公司出了状况一进门就看见父亲坐在轮椅上,梁雁名顿时心里七上八下了起来。
梁成池知道轮椅的威力已经吓到了梁雁名赶紧想宽慰他但被孟晚抢先了。
“还不是公司的事情闹的,你爸也一把年纪了折腾不起了。心里有心事打球晃神了这一下摔的半条命都没了,幸好几个朋友在一起及时就医才没酿成大祸。”
孟晚的夸张口吻和愁容满面的表情让梁雁名甚至连梁成池都觉得他与死神曾经失之交臂,而非单纯只是扭伤那么轻微。
“那么严重?那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后续怎么治疗?”梁雁名对母亲的话不疑有他。
梁成池想拍拍孟晚让她收敛些,再这样说下去他不是中风就是半身不遂了似的。
“医生说要好好休养不能操劳,也不能受大刺激。”
孟晚见到儿子回来激动的眼圈红了可是梁雁名却把这错当成了是因为孟晚担心梁成池的病情而含泪。
梁雁名把手搭在孟晚的肩上宽慰着母亲。“放心吧,有我在。”
简单的六个字让孟晚更坚定这一次梁雁名回来绝对不会让他再走了。
梁雁名在梁成池的面前半蹲下。“爸,我该早点回来的……”
梁成池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已经平躺在病床上,梁雁名懊悔没有早些回来见他最后一面。“饿了吧,让你妈去热热饭菜我们开饭吧。”
梁成池既不能说我只是扭了脚伤了腰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刚刚你妈还让我两分钟上厕所打了来回,他更不能摸着儿子的头说以后我们两个老的和公司就靠你了。
饭厅的长餐桌上摆满了菜。“怎么准备那么多?吃不完的。”
梁雁名面前的碗里放满了孟晚夹给他的菜。
“你多吃点,瘦的脸都凹了。”孟晚还是没停下手来。
其实梁雁名体型标准,可是不说这句话怎么体现出做娘的形象来。
“爸,你传给我的那些公司资料我都看了,我有一些想法需要和你讨论一下。”
没想到梁雁名才回来就表现的那么积极,梁成池点点头。“你具体说说你的想法。”
“说什么说,公司的事情又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先吃饭,吃饭。”
孟晚打断了他们。
梁成池又是一阵暗自叹气,刚才还在抱怨梁雁名不管公司,现在儿子要说正事可孟晚又不爱听了。
梁雁名回国的第一餐几乎吃到再多一口就要吐了,这就像孟晚的母爱和控制欲一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