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潼你在说什么?”
夜灵其实已经听清楚了,但望着潼还带着稚气的双眼,自己不论从哪个角度想,都无法相信。
潼的脸已经从冰冷变得有些发青,他开始止不住地微微颤粟。
“呃……”
潼忽然痛苦地抱住脑袋,蹲下身去,仿佛头要炸开了。
“潼!怎么了!”夜灵也赶紧蹲下身,环住潼的肩膀。
“呃……呃……”
潼仍然痛苦地抱着头,死命地抓着头发,全身都震颤着……
周围的人发现异常,关切地围了过来,纷纷道:
“怎么了?”“还好么?”
层叠的人声围聚到潼的耳边,但他脑袋里的痛感像是要把他撕裂般,使得所有声音都变成了无意义的嘈杂。
在这样不断入侵的剧痛中,潼感觉脑袋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一眼,他看到夜灵焦灼的脸,她的身后,蒂娅用力地挤进人群中来……
【蒂娅家】
不知过了多久。
潼渐渐苏醒过来,缓缓睁开眼……
“……潼……”
耳旁的声音和眼前的画面渐渐清晰,潼看到夜灵坐在床侧。
“潼,感觉怎么样了……”
潼张了张嘴,说:“不疼了……”
夜灵微笑道:“那就好。”说着,握住潼的手也更用力些,为潼传递来些许力量。
蒂娅打开门,端着一杯牛奶,“潼,你醒啦。”
她走到床边,将牛奶递过,夜灵扶着潼坐起身来,潼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牛奶印在潼的上唇,给他添上白胡子。
“哈哈……”蒂娅忍不住笑了,接着,她问道:“还疼吗?”
潼摇了摇头。
夜灵拿起手帕给潼擦了擦嘴,潼看上去还是有些呆愣愣的。
“所以……你为什么会忽然晕倒?”
“啊?我也不知道……好像……好像……忽然想起了很多……呃……”
正说着,潼又闭紧了双眼,渐渐皱起了眉头。
“又疼了吗?”
“算了,算了,痛就不要想了,没关系的。”
夜灵和蒂娅赶紧安慰潼,潼晃了晃脑袋,疼痛渐渐平息下来,但仍低着头不说话。
微弱的星光铺洒在潼的床上,过了半晌,潼抬头望向窗外。此刻,火光已经几乎灭了,外面又恢复了刚从中央城醒来时的寂静。
潼问道:“庆典……已经结束了?”
“嗯……天快黑了。”
潼回过神来,微微瞪大了眼,“这么说……我们错过了晚宴?”
“……”
望着潼先是吃惊,而后转为追悔莫及的脸,夜灵和蒂娅只能扶额。
“哎,你还想着吃啊……午宴还没吐够吗?”
“嗯……”潼想了想,“我发现吃太多确实不好,不过,下次可以少吃点啊。”
夜灵点点头,行吧,你赢了。
忽然,窗外传来了一阵整齐的队列行进声,步伐统一,铿锵有力。
“啊,来了!”
蒂娅跑到窗边望了一眼,兴奋地朝楼下跑去,临走时回头又望了一眼潼,确认他平安无事。
潼疑惑地望着夜灵,“什么来了?”
“蒂娅的爸爸回来了,就是之前和你说的团长。”
“噢……管所有士兵的团掌?”
夜灵点了点头。
潼一把掀开薄被跑到窗边,被子垂落下来,盖到夜灵头上……
从窗外望去,远远地,可以看到一个整齐的方阵从大桥上走下,步过钟楼。
士兵有男有女,但脚步统一有力,踏在石板上发出了整齐划一的“踏踏”声。
“我要下去看看!”
说着,潼啪地把门撞开,朝楼下跑去。
“嘶——”夜灵把头上的被子扯下,望着潼重又变得活力四射的背影,夜灵甚至想,他还是一直在床上躺着好一点……本想问问潼晕倒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又有些担心潼会不会再次受激,夜灵决定暂且作罢,先见过蒂娅的父亲再说。
“立正——”方阵顶头的男人举起右手,所有人啪地一声,并拢双腿,原地站定。
“队长,清点人数!”
“是!”
队列中,四个排头兵走了出来,飞速从队头走到队尾,而后一齐举起了手,示意人数无异。
看到信号,顶头男人刷地将手挥下。
“解散!”
“是!”所有人一跺脚,分作男女两列,有序地朝着两边的绿房军营走去。
“爸爸!”
看到队伍解散,蒂娅一扑而上,挂在了男人脖子上。
“哈哈,丫丫!你来接我们了!”
“还顺利吧?”
“顺利!顺利!”男人满溢幸福的笑容。
队列后面,其中一个队长经过两人,蒂娅朝他挥了挥手,“亚伯——”
少年一惊,不禁朝少女一瞥,随后又赶紧转正眼神,一丝不苟地朝前走去……
“丫丫,你调皮了!”抱住蒂娅的男人假意怒道。
蒂娅一吐舌头,跳回地面。
这时,蒂娅看到了队伍末尾,一个人正赤脚跟在士兵最后,一板一眼地跟着士兵摆臂踏步。
“哈哈,潼!你在干嘛!”
潼被叫住,挠挠头,嘿嘿笑了笑。
蒂娅拉过父亲,来到潼的身边,后面的夜灵也走了上来。
“爸爸,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他叫潼,她叫夜灵!”
“团长好!”夜灵笑着打招呼。
潼学着刚才的士兵,并拢双腿,立正站好,满脸写着对士兵的好奇。
团长看到潼的样子豪迈地笑道:“哈哈哈,哪来的小士兵!明天过来一起训练!”
闻言,潼的双眼立即亮起了光,兴奋道:“真的吗?我可以一起吗?”
团长大笑道:“哈哈哈哈……很好很好,优秀士兵,就是要有这种渴望的眼神!”
夜灵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好像已经看到了整齐的队列保持了三分钟后,一个人忽然不管不顾地冲出队伍,跑去追一只兔子的尴尬场面……
“走!我们回家去!”团长一拍潼的背,朝蒂娅和夜灵一挥手,朝着家走去,就像在招呼自己孩子一般,丝毫不显生分。
进到屋中,蒂娅端来准备好的晚餐,潼也饿了,随团长一起抓过面包美美地啃了起来。
“爸爸,你们这次去哪了~”
团长望了蒂娅一眼,笑着反问道:“丫丫,怎么忽然对爸爸的事感兴趣了?你以前从来都不问的。”
蒂娅吐了吐舌头,“忽然很好奇嘛,现在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有意思~”
团长哈哈一笑,“中央城外的世界,确实很大,不过……也更危险。”
夜灵默默地点了点头……
团长没有直接回答蒂娅,倒是话锋一转,对着夜灵问道:“小朋友,你们是从哪来的?”
“啊……”忽然被问到,夜灵吓了一跳,因为中央城的人好像从不在意陌生人的事情……
但是,既然团长开口问了,那必须得回答了。
只是,如实回答的话,他知道我们来自古木村,很可能会继续询问古林消失之事,随即自然会知道潼的诡异之处……此刻,夜灵重又想起了泠月的告诫……究竟是实话实说,还是蒙混过去呢……夜灵在脑袋里飞速思索着……
最终,夜灵望了蒂娅一眼,她的眼神干净又清澈,毫无戒心……夜灵又望了眼她的父亲,咬了咬牙,在心中默默祈祷:我不想欺骗你们,这可是你的父亲,就请让我相信你吧,蒂娅!
“……我们从古木村来。”
团长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古木村……那么,两位小友应该也知道古林消失一事了?”
夜灵点了点头。
“而据说古林消失时,有人随之一起失踪,有的人却幸存了下来……”
团长顿了一下,正色道,“……那么,你们认识幸存下来的人么?”
果然。
夜灵望着团长的眼睛,没想到团长办起正事来是如此凌厉,一瞬间就从刚才宽厚的汉子变成了敏锐锋利的警探,让人感觉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洞察。
夜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们……就是其中的两个幸存者。”
闻言,团长往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很好,很好,实诚的好孩子……”
实诚?
团长接着道:“事实上,兵团已经去过古木村了,你俩的事,我们也已经大概了解。”
已经知道我和潼的事了?那么刚才的问讯算什么,试探么?
蒂娅也反应过来,略带愠气地说道:“啊?爸爸,都知道他们是谁了,干嘛还问?”
团长望着女儿愤怒的小眼神,打了个哈哈,让她别急。
他递来一张地图,手指点在月牙河谷道:“这次任务本是为了扑灭月牙河谷失火,并调查失火原因。一路查下去,发现此事非同小可,河谷失火、神秘集市、古林消失……。”
团长顺着路线一路指下去,最终停在了古木村。
“这个路线,不陌生吧。”
夜灵望了团长一眼,“……不错,是我和潼一路过来的路线。”
“很好。兵团去村中问询完,得知你与村人产生争执后已经带着他离开了,村人对争执内容闭口不谈,我们倒也不感兴趣,但你们身怀异事,现在来了中央城,我有必要确保你们没有威胁。”
夜灵望着团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哈哈哈,别紧张,现在看得出来,你们也是实诚的好孩子!”
“那是,夜灵和潼都是好人!”蒂娅为两人撑腰。
夜灵微笑着和蒂娅对视一眼表示感谢,回望团长,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看样子,蒂娅一开始给团长介绍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但他却表现得如此平静,要是一开始对团长撒了谎,恐怕现在自己和潼已经被不动声色地当作危险人物对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