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急了,冷着脸轻斥道:“恁们不要俺可真生气啦,嫌少没办法!呵呵,就这些。原来恁大爷(大伯)每年给些钱,从今年开始俺让他停了,眼前他家日子过的不暄。赶紧接着,省的俺老胳膊老腿碰着了又麻烦。”
姬洪军只能顺着她,笑道:“我哥的一千五得拿着,俺心爱姐要说媒也拿着,买套好衣裳打扮打扮。我和欣灿的就算了,上高中咱们这里没有给钱的规矩。恁老等着吧,等我们上大学再给,到时候肯定跟恁要钱花。”
此时,姬爸爸走进来,他看着姬奶奶手里一大叠钞票,有些恍惚,说道:“娘,恁给建军一千就行。刚才洪军说了到上大学的时候再给吧,反正就三年,不用急。”
可建军哥也是个犟脾气,也愣是不接,场面有些僵持。
突然,姬妈妈猛然一惊,喊道:“别让来让去啦,建军听话!洪军、欣灿赶紧上楼,上面晒着麦子呢!哎呦,俺的娘!忙忙叨叨地给忘了,赶紧的,别给淋了!”
转头,她拉着建军到老太太身旁,正色道:“建军跟心爱别跟着啦,俺们家人全在,上面地方不大用不了那么多人。恁姐弟先坐着跟恁奶奶拉呱,待会就回家,恁晚上还得请人家吃饭呢。”
转瞬间,一家四口全小跑着上楼干活抢收去了。
楼上,乌云已经布满头顶,狂风大作,似乎暴风骤雨随时而至。四口人来不及按照本意扬麦子,立马开始行动,有的拿着木锨、有的拿着簸箕、有的拿着木杷,各拿着趁手的家伙抢着聚拢麦子。
姬洪军觉着种麦子付出跟收获严重不对等,责怪嘀咕道:“啥时候了还种麦子,就一亩多地,恁看看多麻烦。用镰刀割、打捆、围垛、打麦、装袋、晒麦。幸亏如今咱家不用占田地压麦场,要不更麻烦!”
姬爸爸看着姬洪军干活不积极,喝骂道:“无粮不稳,恁小子懂个屁,靠买着吃?靠人不如靠己!别磨洋工,赶紧干活!”
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姬洪军还是觉得自家可以凭着智慧可以独善其身,看着天色越来越阴沉,赶忙加快手中的活计。
另一头,之前找了半天,妈妈一直没有寻到好工具,只好用胶丝袋子直接拿手一点一点装袋。一家人忙的不亦乐乎,干着活。
人多就是力量大,上千斤的粮食转眼就已装袋了大半。
迎着猛烈的凉风,眯着眼吹着,身上的衣衫被刮的呼呼作响,姬洪军好不惬意,笑着嘟囔道:“要是热天,天天有这凉快的大风,就太好啦。干活一点儿也不热,效率杠杠地。”
姬妈妈瞪了眼,斥骂道:“恁才想一出是一出,天天刮这大风,老百姓还不得哭死。地里的庄稼还长不长、要不要啦?没有收成,老百姓和西北风啊?恁们这些小孩没有钱上个屁学!”
是的,姬洪军是一时冲动拍脑袋想了馊主意。
欣灿笑骂道:“这家伙,让他干点农活,叽叽歪歪,屁事真多!赶紧抱袋子到粮库,你这高个子大力气是发挥的时候啦,赶紧的,呵呵!”
嗯,今天算是姬洪军的受难日,脑子不太正常,连连做出中二的事情。一向只认为很聪明、有分寸、顾大局……,现在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沉醉在金山银海里,有些不如肉糜的轻狂和肆意。
好在,姬洪军没有疯狂到张牙舞爪式式反驳,沉默着,算是听进去了意见吧。至于完全接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奶奶房间,有些冷场,奶奶劝说了半天加强制,方才使建军态度软化。她笑道:“好乖乖,穷家富路,装起来吧!”
建军无奈,只好接了一千块。心爱依旧推辞,笑称:“俺结婚的时候再说吧。”
三人会心一笑,没有再纠缠,出门看看天气,再瞧瞧楼上到底什么情景。
正巧,建军看着洪军抱着一袋百斤的粮食如同提着一只鸡轻轻松松地开始下楼归仓。再看,因为楼道狭窄,只能一人安全通过,人手多也使不上劲,确实不用他帮忙。
看着天空的乌云,趁着还没下雨,建军哥和心爱姐告辞走了。
到底,姬洪军和欣灿没有要奶奶的钱。
晚上开始吃饭,外面是狂风骤雨。
剁的一大块鸡肉,满满当当的塞进嘴里。
轻轻地咀嚼了两下,令人迷醉的汁水,瞬间充盈了口腔。
姬洪军不禁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美味。
品尝辣子鸡,尤其是中秋时期的家养芦花鸡,从口感上来说,大块的满足感,显然胜于小块的。姬洪军狠咬了一大口,瞬间就在口腔内爆炸,丰厚的浓香四溢,并且带着丝丝幽远的辣味。
差点被鲜美的口感炸裂,唇齿相碰两三下,顶级鸡肉特有的香味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呜呜……太好吃了……”姬洪军的词汇量也匮乏了,最主要的是,自己不想浪费嘴里的美食,辣味更浓了,舍不得停下来。
丰盈的汁水,兼顾鲜嫩,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口腔。
嫩是自然的。一整只六斤的大公鸡,几乎全身是宝,全熟是恰到好处。
但鲜有是令一回事。鲜味源自于蛋白质、氨基酸、有机酸甚至更多种的含氮的化合物,相对于单纯的咸味由氯化钠提供,复杂的鲜味往往是来源越复杂,而越能体现。
美食总是不同的,美味总是相通的。
姬洪军砸着鲜香无比的鸡块轻轻点头,欣灿眼角含笑着也是吃了一块又一块,狼吞虎咽的想一个人独吞吃光光,一块又一块……
刚吃饭碗,一家上围坐着看聊天。
夜色渐浓,外面灯火辉煌。姬妈妈看了看天色,雨停了,似乎一时半会不再下雨。她整理出两大包礼品,对着看电视的姬洪军,嘱咐道:“洪军,俺准备了点东西,这不中秋了吗?趁着不下雨赶紧跟恁二大爷送过去,快去快回!”
无奈,姬洪军算是长大成人,可以代替上一辈,接过传承单独送节日礼物啦。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大街路面,哗啦啦,雨水在向东流着,地面上虚虚实实,反光照过来有些刺眼。出发吧!
老人喜欢日落而息,日出而起,奶奶早早回屋休息了。
姬妈妈看着电视,忽然转头对着姬爸爸,笑问道:“俺说,建军马上要去首都上学,咱家该给多少路费啊。”
上大学,亲人要送些祝福礼,鲁西南不叫“喜钱”叫“路费”。97年,钱有着“财迷”的味道。而“财迷”,对此时朴实的老百姓来说,是可耻的、丢是尊严的。
或许,为了照顾大家的面子,“路费”更实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