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亏欠你这样多,我大概从来没有好好的关心过你,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事,想去哪里玩……我不知道你穿多少码的衣服,害怕什么昆虫,喜欢什么小动物……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因为什么高兴,难过,伤心,失望……我不知道你的所思所愿,也从来没有去费力探寻过……我自私而理所当然的享受你给与我的一切,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付出过,反而罔顾你的真心。”
“你走的那天抱着一个大熊玩具,似乎那是你当时所能企及的唯一温暖,我承认自己慌了神,你打了我一个猝不及防,等我反应过来时你已经走了。我当时告诉自己说你走了也好,也许时间长了我会慢慢的把你忘掉。可是这份思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本加厉与日俱增,我疯了一样想去找你,可是想到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一切,我怯懦了,我害怕看到你冷冰冰的面孔,害怕你像看陌生人一样看我。”
“我不断的催眠自己你会回来的,因为你在外面举目无亲,还因为你爱我。也许就在下一秒,你就会站在我面前,我就这样一次次的期望和失望,像每天把心架在炉火上面炙烤,我什么都不能做,除了把我见到的每一只玩具熊抱回家,我现在有两间房间里面已经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熊,我等着你回来看,一定有你喜欢的……”
“小芙,你又哭了,你知道我一向最怕你哭。每次看到你掉眼泪,我都会在心里和自己说,以后再也不要,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哭。”
“别哭了,宝贝儿,别哭了好不好?”
他这样说着,把我抱进他的怀里,脸上有一种战栗、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一点一点的吮吸我泪水涟涟的面颊,一边不住口的低喃:“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感谢老天,我终于……终于又再次得到了你……”
我像个小娃娃一样在他怀里放声大哭,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眼泪。他说到一半时我就已经承受不住了,他那样真诚的对我倾吐一切,他的眉梢眼底只有一片瀚若烟海的深情,他说话的腔调温和而柔软,满含着深深地痛切、懊悔、和乞求。宋沥,这个我唯一爱过的男人,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样子说过话,说过这样的话。我被极大地撼动了,似乎我一直以来所经受的委屈和创伤得以抚慰,我倾心付出的感情得到了理解和回应……
我多么想像他一样把心里的一切对他倾吐,我多想告诉他我对他的漠视、挑衅、增恶……根本是源于我对他从未泯灭的爱意,我多想让他知道我曾经无数次的希望用我的全部生命来交换我和他柔情蜜意的那短短二个月,什么都不去想,即使那背后是谎言和欺骗,我也不在乎……
可是……我不能……
我咬住牙割舍掉他怀抱里可以腻死人的温暖,硬生生的推开他,“宋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呵呵呵……”我仰起头大笑出声,笑得无所顾忌且颇具狂态,那声音干哑刺耳,像用什么东西挂着耳膜,我自己听着都觉得难过。
我笑了一阵,倏的收敛起所有表情,恨恨的瞪视着宋沥,尖刻地问道:“你对我做过那样天理难容、羞于启齿的事,你以为,这样做个回忆录就一笔勾消了。宋沥,”我轻轻蹙着眉头,斜斜的睨视着他,似嗔私怨地说:“到哪里……去找这样便宜的事?”
宋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并不认识这样的我似的,容忍而生硬的说:“我刚才讲了,我一定会好好的补偿你的。”
“补偿我?”我冷冷的、毫不在乎的嗤笑,“我才不稀罕,你但凡真的有一点觉得从前对不住我,你就想办法让程昱离我远一点,别再来烦我。要犯禽兽,让他找别人去!”
宋沥眼角轻跳,似乎我说的某句话又刺激到了他。
“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好得像一个人。大约除了柳伊,你们没什么东西不能分享。”我无所谓的轻轻摇头,十分豁达的缓缓地说:“你为难就算了,其实我真能跟了程昱,也不错。他有钱有势,相貌也不比你差,就是某些嗜好特殊了点儿、变态了点儿,权衡利弊我也能忍。都说男人的感情是“做”出来的,说不定时间长了程昱真的会对我“做”出点儿感情,那时候我才叫终身有靠……”
犹未说完,宋沥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他面前。他的眼睛里直可以喷出火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强大的、如彻骨寒风一般凛冽的怒意,他忍无可忍的近乎诅咒般地低语:“你一定要这样么?你真的想看我疯掉?”
我强忍住心里面翻江倒海的疼痛,脸上一派嘲讽的笑意:“你怎么会疯呢?你是谁?你是无所不能、超级强悍、没有缺点的新宋科技第一把交椅,你能凭一己之力,从吸血啃骨的宋氏脱颖而出做到今天总裁的位子,从来只有你逼迫别人,你怎么会说疯就疯,想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被你从里到外吃干抹净再狠狠的践踏,我都没疯……”
宋沥面色惨白,眼中的火苗渐渐凝成幽幽黯黯的一点,“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从前那个温婉纯善、动不动便脸红的女孩子哪里去了?”
我这下连冷笑都欠奉,“你还真的有脸这样说,她不是被你活活弄死了么?”
宋沥不再言语,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的起身,自语般地问了一句:“我开始怀疑,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我一下子用手捂住眼睛,竭力的把喉咙里哽着的硬块咽下去,“没有。当然没有。其实我不过是绞尽脑汁不让柳伊如意,外加一点对总裁夫人这位子的觊觎罢了。”
宋沥中途折返,走回来一把攫过我的下颚,“我明白了。”他动作粗暴,声音却平平板板,淡漠而殊离,仿佛参透了什么似的,“所以你能狠心冷静至此是因为你根本未对我动情,所以你能决然潇洒地离开宋家是因为我久不上当让你感觉得不偿失,所以你再次选择“天上人间”是因为这里最多机会飞上枝头,所以你对程昱……”他的手劲儿奇大,似乎想把我的下巴生生捏碎,“你对程昱,根本就是半推半就、欲擒故纵吧!”
我抬起睡衣袖子在脸上飞快的一抹,嘻嘻笑道:“原来你是这样了解我了,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这样想的。看来今后,我真要躲得你远点儿,再把功夫精力用在你身上也是浪费!”
“你放心!”他很快的接口,“既然我已经猜透了你,今后就是碰上了,我也一定目不斜视,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程昱那里,我会与他讲明白。你有心思精力还是用在别人身上的好,程家两叔侄,你都别肖想了。”他这样说着,猝然放开我,眼神泠泠的注视了我几秒,就很快的转身走掉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喷出一口血来,明明心里沤的肝肠寸断。
我求仁得仁了,为什么却难过得恨不得登时就死掉。
我再也没有力气,匍倒在床上,一任泪水肆虐,一点一点侵湿了床单。
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是哭晕过去了。后来慢慢转醒,脑子里像一团浆糊,并不是很清楚。直到祁荣拉开窗帘,满室阳光透进来,我怔忪的看着光线中飞舞的灰尘,耳边只有轰隆隆的犹如过火车的声音……这里是哪里?我竟一时反应不过来,是我和敏姨租住的小房子?是在宋宅的卧室?是“天上人间”的宿舍?我眨了眨眼睛,是了,我看到祁荣凑过来的脸,是“天上人间”的宿舍,阿原请假回家了,只有我一个人。
祁荣近距离看着我,“哎哟”了一声,“一个晚上而已,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我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说出话自己也唬了一跳,声音嘶哑苍老得像倒了嗓子。
祁荣回身找了一面小镜子,塞在我手里,“自己看。”
我脑子仿佛总有些反映不过来,慢慢的举起镜子,看着那里面的人: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青中透灰,双眼红肿得有些怕人,眸中血丝遍布,黯淡无光,嘴唇极度干裂,隐隐透出鲜肉……整个人的脸庞稍稍有些走形,更可怖的是这张脸虽有血肉却毫无灵魂,憔悴、漠然、疏离而且厌世,像是天大的喜悲眼前上演都不会出现什么情绪波动。
我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皱皱眉头,对着自己轻轻扯了扯嘴唇,“呵呵……”
祁荣一把夺走我的镜子,“别笑了,太难看了。”然后拖过椅子坐在我床前,开门见山道:“昨天和宋沥说什么了,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