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只听轻微的“哒”的一声响,门开了。
宋沥站在大门后面,似乎是刚刚洗过澡,穿着睡衣,头发湿漉漉的,皮肤带着浅浅的红晕,冷峻严肃之外另有一份慵懒和暧昧,或者说是……性感。如果被小包她们见到他这副样子恐怕又要尖叫了,我心里模糊的想着,故意的要冲淡因和他面对面带来的压迫感。
宋沥微皱着眉头,面无表情的盯了我几秒钟,身子向后一退,“进来吧。”
我深吸一口气,僵硬着身子走了进去,他示意我坐到长沙发上。我坐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大概世界上少有人能够穿这种臃肿的睡衣也帅气的犹如芝兰玉树一般吧。他瘦了一些,眼神似乎更凌厉了,整个人倒像是一支出鞘的宝剑,又冷又硬。
宋沥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眼皮一撩,毫不掩饰的坦然的露骨的盯住我。
我心中陡然一惊,连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异常,我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稍稍紊乱的呼吸声。
他慢悠悠的点了一支烟,自顾自慢条斯理的吸着,仿佛一时半刻没有说话的意思。
我忽然觉得十分无趣,“你有什么事情么,把我喊到这里来,我还有工作,你没话说我就回去了!”
他夹着烟的手指倏地一抖,目光冷冷的看着我,颇有几分责问的语气:“段特助拿来的合同,你为什么不签?”
我呵呵一笑,“我自打同你一起,签的东西够多了。我不想再签。”
宋沥不悦的扬起眉,“那些钱虽然数目不大,但总够你衣食无忧,总比你每晚跪着给别人端茶送水、动辄挨打挨骂要强吧。”
我轻声哂笑:“那好像是我自己的事情吧。”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得着么?
他眼波一黯,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强自按捺着什么,半晌才轻声开口,“如果你想开一间小店什么的,我也可以提供帮助。你一定要在这里工作么?”这一次语调淡然,但是几乎含了一丝祈求的意味。
“我在这里工作让你颜面无光么?”我嘲讽的笑笑,对他也是对我自己,“你放心,没人知道我就是之前那个唐晓芙。”
我看着他有些铁青的脸,不知怎的心情大好,忽然玩心一起,道:“再说我现在用你的钱,名不正言不顺。除非……我再和你在一起,你买间公寓让我住进去……”
宋沥像被针刺了一下,脸上忽然由青转红,眼神如鹰鹫一样锐利的射过来,嘴角稍稍牵动,似乎是……在情不自禁的微笑。
我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自悔失言可一时又不知说点什么才好。
他忽然愣愣的站起身,几步走到我跟前,我不由自主的向后面一缩,他一把攫过我的下巴强迫我仰头看他,他的手掌温热厚实,托着我的脸,拇指轻柔的搭在我的下唇上,一点点摩挲着。他面容和缓,黑黝黝的眼睛里有一丝缠绵的湿意,“我早说过,”他的轻轻的开口,也许是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声音微哑且极富磁性,“我会给你安排好一切,你为什么迫不及待的离开,白白受了这几个月的罪,你看你瘦的……”
他的声音里似乎掺进了水,温柔得不像话。
我只后悔得只想咬舌头,我做什么说那样的话。我真是疯了。而且他现在的动作几乎是将我揽在他身前,我甚至可以闻得到他身上惯用的沐浴液的味道,他眼中宛若有一片似海深情,他就那样看着我,那种对我来说致命的一切像一张无形的大氅对准我兜头罩下。
我心里一横,硬邦邦的一把推开他,站起身,走到几步开外。
“怎么了?”他轻声问,没有不悦,只有一点孩子气的淡淡的迷惑。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转过身看着他,直言道:“你为什么还不娶了柳伊?”
他怔了一怔,轻轻的锁起眉头,没有言语。
我甩了甩头,“宋沥,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我怎么可能再回去你身边……”我忽然只觉得手腕上一紧,只觉得剧痛入骨。
宋沥擒住我的手腕,仿佛要捏碎了一般力大无比。他眼中阴霾一片,一个字一个字的、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你耍我?”
他忽然瞬间就从温软的和煦变得凛冽刺骨,我不由自主的恐惧,可是居然轻巧的笑出声来:“哈,你不是当真了吧,我说着玩儿的,再在一起?我成什么人了?小妾,情人,你包养的金丝雀?”
他一下子把我整个人揪到他身前,他紧紧的抓着我,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那样子倒像是要吞了我似的,似乎恨我到极点,“你耍我?你居然只是开玩笑?看着我辗转不安你很开心么?”
我不由得一阵气愤,他凭什么这样子看我,仿佛是看一条他憎恶无比的毒蛇。他凭什么?我们应该易地而处不是么?
“宋沥,你当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是签假的么,我的孩子……”我的声音突然就一哽,开始不自禁得哆嗦,“我的孩子也是白白流掉的?”
他倏地一下子没了气焰,眉宇之间唯有一片绝望的晦暗,慢慢的松开手。
我只觉得精疲力竭、疲倦到了极点,我慢慢的回到沙发坐下,喘了一会儿气,我平静无波、清清楚楚的说:“宋沥,以后就是来“天上人间”,也别过来找我了,我不想见到你,也不想提从前的事。如果非要我收下那钱你才觉得心里好受些,那你明天让段知明过来吧,就算我们做个了断。我跟了你一场,你管我下半生温饱,也算好聚好散。”
宋沥悄无声息的站着,我兀自在沙发上坐着,半低着头,脑子里空白一片。倒像是被抽去了魂魄精神,从身到心,累就一个字。
过了不知多久,宋沥走到我身前,慢慢的蹲下身。
他双目微微赤红,但是神情却无比的冷静,刚刚确实他的情绪太过外露了一些,无论是咋喜还是暴怒,我都能感觉得到,真不是他一贯的处事风格,现在好得多了,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懈可击的新宋总裁。我与他近在咫尺,他的手就状似无意的搭在我的膝上,双目对视,我只觉得那双眼睛像黑不见底的深潭,虽然有一种魔力诱惑你一窥究竟,却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你没办法猜出来他的所思所想。
“唐晓芙,”他慢悠悠的开口唤了我一声,下面的话却又顿住不说,似乎没了下文。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捏住我的指头,不轻不重的捻动;另一只手伸出来摘去我的黑框眼镜。
我不闪不避的任他动作,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他似乎满意我的顺从,把眼镜抛到地毯上,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他抬手拂开我颊边的碎发,细细慢慢的巡视我的脸,视线所到之处,手指也触摸到,力道轻柔无比,从我的额头一点一点下滑,眼睛,到鼻子,到脸颊,唇,然后下颌,脖颈……他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只专著无比,似乎是在完成什么艺术品。
我提着一口气,仿佛那若有若无在我脸上游走的是一把利刃,说不定什么时候他狂性大发,手下用力,我就会鲜血横流,剥皮见骨,至死方休。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他似乎玩够了,手指留恋在我的脖子上,忽然眼皮一撩,看住我,似笑非笑、五分迷惑三分憎恶两分怨恨的轻喃:“为什么……我现在总有种想要掐死你的冲动?”
我没来由的眼眶一湿,胸腔里充满了一种近乎悲壮的情绪。我把自己的脖子向他手里一送,“来吧,那你就掐死我吧。”
他眸中精光一闪,一种鹜猛骇人的神情凶狠的显出来。他果真伸掌握住,并且开始不断收紧。我缓缓闭上眼睛,头向后仰。
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脖颈的大动脉在他铁铸一般重似千钧的手指下突突的跳动叫嚣,印堂间憋得难受到了极点,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涌进了脑子里,两耳里响起嗡嗡的鸣声,再也透不出一丝气来。我心中明镜一片,只觉得这样死在他的手里甚得其所,总好过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千疮百孔的世上沉浮辗转。我丝毫也没有觉得恐惧,仿佛那前方等着我的不是死亡而是一个巨大的温床。我甚至脸上带了笑容,手指却本能的扣进沙发的皮革。
似乎在我就要陷入绝对黑寂的一霎那,宋沥手下猛地一松,我乍然透过气来,连声咳嗽,可是不及我睁开眼睛,他忽然把我搂进他的怀里,一只手仍在我的脖子上,另只手勾住我的后颈,他的吻就那样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我看不到他,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呼吸,我能想象得出他脸上发狠的神情,因为他不像是在亲吻,完全用咬的,倒像是换一种方式杀死我。我吃痛的挣扎着,可是根本躲不开,他把我死死的挤在沙发里,攥住我的手腕捏在一起固定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