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殿何时生气了?你来做什么?大理寺没事做?”云续看了一眼笑嘻嘻的惜宁,没好气的反问道。
惜宁依旧笑笑的,她抬起清亮如洗的眸子,看见一片黄色的风铃花落在云续肩头,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拂去落花。
手刚伸出,云续本能的偏了偏身子,惜宁尴尬的收回了手,后退了两步,面上却还是含着笑:“殿下肩上沾了落花。”
云续低头看了一眼左肩,一瓣有些枯萎的风铃花孤零零的伏在肩头,云续抬手抚去,“刚才,是本能的偏了身子,并不是——”云续解释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惜宁打断了。
着素色长衫的少年姿态谦卑,倾身拱手,“是惜宁僭越了!”
云续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僭越”这四个字在胸腔百转千回,却到底没能说出口来。
“知道就好,日后不可如此!”
话一说完,云续俊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分明想说的不是这句话啊!
然说出去的话犹如覆水难收,云续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绕到惜宁身后,将扎进树上的长剑拔下,收入鞘中,复而又瞥了一眼惜宁手上拿着的东西,“手里拿的什么?”
惜宁这时才回过神来,她笑着将食盒放到桌上,“母亲做的栗子糕,让带来给殿下尝尝。殿下若是不爱吃,可以赏给府里的下人,或者让我拿回去也是可以的!”
云续凝了凝眸子,他的确不是很爱吃糕点,只是,他亲手送来的,冲着这份心意,他也愿意尝尝。
云续轻挑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金黄色的栗子糕,让人不由食指大动,云续余光扫了一眼惜宁。
少年嘴角含着往常的笑意,只是那笑看上去到底没有在沈遇面前笑的那样真实。
拾起一块栗子糕,在惜宁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云续将栗子糕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微微挑了挑眉,“栗子糕里怎么放了红豆?”
听完这话,惜宁亦是一愣,母亲做栗子糕从来不会放红豆的,难不成这是新做法?
“放了红豆的栗子糕很难吃吗?”惜宁踟蹰的开了口,母亲应该不会让她送难吃的东西给殿下吧!
“倒没有,只是从未吃过这样的栗子糕,有些好奇。”云续轻轻咧了咧嘴,他将未吃完的栗子糕放下,看着食盒里剩下的栗子糕,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一丝涟漪。
“这栗子糕真的是你母亲做的?”
云续这句话中带着数不清的意味,惜宁皱了皱眉,仔细打量起栗子糕来。
“这——”仔细看完后,惜宁抑制不住的惊呼出口。
她竟然忘记了,顾念也会做栗子糕!
而且可以和母亲做的一样。
云续懒散的抬了抬眸,面前的素衫少年面色泛红,手紧紧的攥拳,一根根青筋暴起,看上去气的不轻。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云续轻轻念出刻在栗子糕上的字,冷冷一笑,“倒是难为你妹妹将这一个个字刻上去了。”
“是惜宁疏忽了!”惜宁敛了敛眸子,收拾好情绪,俯首向云续请罪。
她先前查看食盒时,不过轻轻扫了一眼,只能确定里面确实是栗子糕,却没有想到这内里还有乾坤。
“既知道是你的疏忽,回去好好训训你那不懂事的妹妹。这种事,以后不要做了!”云续屈指敲了敲石桌,语重心长,一本正经的说道。
“殿下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说教她。”惜宁低垂着眸子,贝齿咬着下唇,心中数不尽的酸楚。
为什么?
为什么顾念总是要这样?
她为什么总是不听自己的话,她明明是她的亲“哥哥”啊!
她会替她谋划最好的人生,可是她如今这般独立专行的样子,是要毁了自己啊!
惜宁鼻子一酸,心中委屈至极,这种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云续抬了抬眸,看着惜宁一双摄人的桃花眼中隐隐约约盈着水光,有一种心痛的感觉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直至肺腑,让他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难受。
“你,今日来,没有其他事了?”云续放缓了说话的语气,想要说些其他的事来分散惜宁的注意力。
精致绝美的官家少年,用透着剔透淡粉的指尖携去藏匿在狭长眼尾的点点泪珠,他咧嘴笑了笑,却掩不掉眉梢的晕红。
若这样的少年是个姑娘家,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儿,是让人想筑金屋以藏之的小娇娘。
“前礼部尚书家的灭门案,殿下可有听说?”惜宁拢了拢袖子,身姿站的挺拔,不愿再露出一丝软弱和怯意。
“略有耳闻。怎么了?大理寺不让深查这个案子?”玉手支颐,云续可以清楚的看到惜宁在一刹那间收起了桃花眼中忧伤,换上了他素日里常带的笑意。
那违心的笑意。
云续又想起了那日顾府门前,笑的神采飞扬的惜宁。
他喜欢他那样的笑。
他不喜欢他明明受了委屈,却还是要笑;他不喜欢他明明是痛极强忍了,却还是要对着众人笑;他不喜欢他……
云续捻了捻自己修长的指尖,微不可闻的吁了一口气,他不喜欢又如何?
又能如何?
“殿下,你如何知道大理寺不准备深查这个案子?”惜宁略有些惊讶,殿下仿佛什么都知道,仿佛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种深居幕后,却洞察万事的感觉……
简直不要太好了!
“因为——”云续买了个关子,丹凤眼微微挑起,他看看了惜宁,“你觉得是为何呢?”
惜宁秾艳昳丽的小脸紧了紧,她的看法?
她的看法有点危险哎,毕竟她猜测的那个人可是穆朝之主,殿下的父亲啊!
“嗯。本殿的小侍读不会一点看法都没有吧?若是这样,本殿得想想如何退货了。”看着惜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样子,云续忍不住想要打趣他一下。
“啊!别啊,殿下,我说,我说还不成吗?只是我要是说错了,殿下别怪我,也不许气恼!”惜宁抿了抿薄唇,讪讪的摸了摸粉嫩嫩的鼻尖。
“说吧!”年轻的小皇子黑衣凌冽,浅淡一笑,众生倾倒,真是有一副骨骼精致的好皮相。
“能让大理寺卿聂远程绝口不提的案子,必然不是因为这个案子太难,而是因为,这个案子背后所触及的人,聂远程不敢动!而放眼望去,能让大理寺卿骇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圣上,也就是殿下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