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罗刹道:“这寿康宫很大,你今晚就住在这里,明天一早就走吧?皇上随时都有可能改变主意的。”
云豪叹了口气,说道:“我本来就不想走,现在还知道了柔嘉就是康熙的妹妹,我一定要见她一面争取把她带走。”
魅罗刹看着他,迷糊地说:“康帮主对柔妃的情谊好像挺,不同寻常的。”
“她是我心爱的女人。”
魅罗刹本来就晕了的头瞬间又大了一圈:“所以你想告诉柔嘉她很可能就是康熙的妹妹,然后以此带走她。”
云豪辩道:“我倒不是想利用这点,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柔嘉嫁给自己哥哥吧?”
“可现在还没证实他们就是亲兄妹啊!”
云豪果决道:“鳌拜不是说过吗?柔嘉长得很像董鄂妃,而且她又是被养父捡来的,这还不够说服力吗?”
魅罗刹揉着太阳穴:“不行,我有点迷糊,得先歇会儿去了。”
她走后,云豪独自坐在寿康宫里,已经下定决心不会离开皇宫了,因为他笃信柔嘉伤好了之后一定会坚持要见自己的。
小桂子出离了寿康宫,心中便不停地悠悠萦晃有关恭悫公主的事情。
此事离奇诡谲又事关皇家内幕,多一分探究便会多出极大的风险,亦或许会多出难以想象的收获。
但在这幽深恐怖的紫禁城中,投机和冒险是获得成功的重要途径,小桂子便是靠此须臾之间飞黄腾达的。
惨然的夜,一朵黑云遮了半边月色。
四周夜枭怪啼,柳枝垂落。
这里是北五所,景祺阁。
小桂子提着一盏若似幽魂漂移的孤灯迈上了云洞假山,直朝通往那灵堂的飞桥走去。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天到景祺阁搜寻恭悫公主的尸身了,但仍一无所获。隐隐之中小桂子总觉得恭悫长公主肯定没有死,而她现在的身份十之八九就是柔嘉。
这应该就是孝庄反对康熙册她为妃的原因。
石桥冰冷,边际侧杂草丛生,经年掉落的落叶,层层腐积。两旁树影婆娑,模样极为怪异。
腐风阵阵掠过,如同百鬼的哭嚎。
冷宫里,最黑暗的深处突然现出一点白光,无声地漂移着。
是鬼火!难道是小公主的鬼魂?
可她不是没有死吗?小桂子惊疑不定。
如果恭悫公主果真死了,那柔嘉又是谁?
鬼火不疾不徐,一路逶迤着向他逼近。
小桂子尖声大叫:“有鬼。”
那鬼却笑了:“小桂子,我就知道你还会来这里。”
那是个苍老的声音。正是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
小桂子松了口气,又蓦地感觉骤然一凉,急忙伏地叩首。
太皇太后语气冷森地吩咐身旁的侍卫:“你们两个给我把他拿下。”
虽隐忧地感觉不祥,但听了太皇太后的话小桂子仍是遽然一惊,故作不解道:“太皇太后,为何这样对奴才?”
孝庄冷道:“还跟我装蒜?你深夜来此是为何啊?”
小桂子哑然失色,盘算着该怎么回答。这景祺阁如同鬼蜮之地,总不能说是看中这里风景好来转转吧?
但他在这漫布危机的宫墙内已经练就出一手迅捷作答的灵敏反应。
“回太皇太后,景祺阁虽说是冷宫,但也没说不让来啊?”
“倒是如此,可你一连三天都往这里跑,能没事儿?”孝庄眼神狡狯诡谲,冷哼一声:“你不就是想打探恭悫公主的事情吗?”
小桂子心虚,暗咽生津。孝庄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要知道,这可是爱新觉罗家族的秘闻啊!”她脸露阴翳,愀然说道。
小桂子心中倥偬。但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多言,多说一句话便多一分危险,只恭肃地看着她,不语。
“你找到了吗?”孝庄盘诘道。
“回太皇太后,没找着。”小桂子亦不隐瞒,因为事已至此再瞒下去就没意思了。况且,太皇太后深夜来此,又在自己面前捅破了关于恭悫公主死亡的窗户纸,想来肯定是有话要说。
而且她所说的话,肯定是小桂子一直在打探的那些。
“恭悫公主的确没有死。”
孝庄的脸上光华流转。小桂子见她的神色祥然了许多,而她的话和神情亦让自己也感到安适如常了许多。
“既然恭悫公主没死,那太皇太后又为何要给她立……立牌位呢?”
孝庄的眼神突然迷离了起来,说道:“刚才哀家的话说得不严谨,哀家是认为恭悫公主很可能没有死。”
她微微凝眉,神色肃杀,站在层云楼阁上四处望着。紫禁城的山河日月,殿宇楼台,都被她的凌云凤翼,踏入足下。然而,此时孝庄的眼神却仍有种愤怨,似严雪一般寒厉。
森威的气息让小桂子感觉跼蹐,心中藏有无限疑窦,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并不知道孝庄心里想的是什么,一旦有一个字惹得她怏怏自己毋宁会人头落地。
“那年刚发了哭庙案。于七,谢迁又在山东各地寻衅,大清的江山危患四起。”孝庄神色恍惚,声音冷然的回忆道:“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太和殿又着了场大火,几乎焚毁殆尽。哀家忧心忡忡,于是遍访高人,终于得到了一位仙人的指点。那仙人算破天机,称承乾宫主妃即将临盆,就送了哀家八个字,生男主吉,生女主杀。结果,果真生了个小公主。”
小桂子骤然惊得一哆嗦,骇道:“莫不成恭悫公主是您……不……她不是夭折的?”
“若是夭折的会秘不发丧?”孝庄森森冷笑:“你说的不错,本宫确要杀那孩子。”
但她又喟叹道:“但哀家承认,自己生平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就是让吴良辅把恭悫公主杀了。”
小桂子自黑化之后确实变得心狠手辣,阴鷙酷烈,但良心倒并未彻底泯灭。
“太皇太后终于承认杀那孩子是个错误了。”
谁知,孝庄却冷道:“哀家说的错误并非是杀不杀那孩子,而是哀家选错了人。董鄂妃曾有恩于吴良辅,所以吴良辅骗了哀家,居然把孩子偷偷的仍了,实则留了她一条命。他回来只骗哀家说将孩子仍进北五所的井里了。”
怪不得吴良辅会突然失踪了!原来他是担心东窗事发,太皇太后绝饶不了他。
小桂子暗咐。
突然间,他觉得哪里不对!
老太后算无遗策,宫中谁是谁的党羽她怎能分不清楚?为何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小桂子眼神诡谲,紧蹙双眉问道:“太皇太后不知道吴良辅是董鄂妃的人吗?”
“呃……”孝庄被他蓦地一问,双眸骤然变幻闪烁起来,脸色如同尸体般森然僵白。
“哀家不知道。”孝庄等待心里从容之后才做回答。她生怕小桂子看出端倪,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小桂子,你到宫中以来帮了皇上很多忙,为他解忧,还替他物色了许多武林高手,是吗?”孝庄语重心长,声音和蔼问道。
“食君之禄替君分忧,这都是小桂子应该做的分内事儿。”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小桂子不由一愣,寻思:她为我什么问题了?哦,是武林高手的事儿。可跟恭悫公主有什么关系?她为何要突然转移话题?
他目光茫然,锁眉不解。但孝庄一张幽魂般的冷脸正在注视着自己,当下点了点头,回道:“鳌拜恃宠成娇,凌然欺主,对皇上构成了很大的威胁。小桂子之所以招募武林志士就是为了对付他。”
孝庄点头:“这个哀家知道。今天哀家问你这些主要是希望你能利用这些江湖中人帮哀家个忙。”
“太皇太后有什么事请吩咐。”
孝庄思附片刻,问道:“你可知道吴良辅失踪之后去哪儿了吗?”
小桂子猜测:“想来应该是躲藏在宫里的某个角落了。”
孝庄乌光凌厉,明若电闪。她果决地对小桂子摇了摇头:“不对,哀家已经派人将宫里搜索了几遍,他仍杳无人影。况且,吴良辅老奸巨猾,定会料到我会寻他算账。”
“太皇太后的意思是他去了宫外?”
孝庄点头。小桂子却蹙额,愈加感觉奇怪。
吴良辅已经死了,太皇太后为何还要追查他的行踪?这老太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莫非太皇太后想让奴才调查吴良辅当时隐藏在哪里了?”小桂子为难道:“吴良辅人都死了,奴才又岂能查到?更何况太皇太后查了许久都查不到,难不成小桂子比太皇太后还厉害不成?”
孝庄深深凝视着他,唇边绽出一丝冷酷的微笑。
“吴良辅是死了,但他身上留下了线索。”孝庄从怀里掏出一方墨黑令牌,递给了小桂子。
那是一方玄铁令,沉甸甸的,上面还刻着奇怪的文字。
天如墨染,光线黝黯,使玄铁令看起来鬼气森森的。
“你认得这东西吧?”孝庄问。
“应该是某个武林门派施放号令,联络之用的令牌,这上面的字应该就是暗语。”小桂子推测说道:“至于上面写的是什么奴才不懂,但只消破了上面的文字即可知道这令牌来自何门何派!”
“不错,你很聪明,怪不得皇上那么喜欢你!”孝庄眯起眼赞道:“哀家希望你是个办事爽利干净的人。”
小桂子见她容色转霁,奓着胆子问道:“太皇太后为何要调查吴良辅失踪后的踪迹,这与恭悫公主有什么关系吗?”
“小桂子,你在宫里当差多年,也应该知道主子的心思当奴才的最好不要过多揣度,以免惹祸上身。”孝庄冷怫一声,又是一脸的杀气凛然:“哀家告诉你,此事关系重大,你只要帮我寻找到这令牌的出处即可,其他的不要多问了。”
她的话反而更加勾起了小桂子猎奇的心里。
他觉得恭悫公主的“死”波云诡谲,而太皇太后的神态和行为更叫人疑惑非常。或许,这个老谋深算的女人正在酝酿这一个巨大的阴谋。
孝庄露出倦然,小桂子急忙收了心中的疑问,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