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7日,星期二,中午。
邓九析会见完那名叫做“陟嵩”的重刑犯,走出看守所时,已经中午。
他先赶到西河律师事务所,花了些时间,把笔录和案卷材料整理在三个档案盒里,放在彭西河的办公桌上,给他发送短信,做了简要汇报。然后才驱车返回仙峪村。
当他把车停在村口,关了马达,熄灭车灯。不觉间愣住了,眼前的村庄笼罩在朦胧的月色中,流动起来,闪着波光,像被深色高山捧着的一汪清泉,如此柔和、静谧。恍惚间好像就是他思念的家乡,爷爷近在咫尺,在屋里等他。
他揉揉眼睛,起身下车,披上月光,很快走进自己租住的民居四合院。
他看见厢房黑着灯,南堂屋却是亮堂堂的,毛玻璃窗上映出很多晃动着的人影。
邓九析站在门口,探头朝里望去。
满屋子的人。邓效愚和那个小民警也在。他们都围坐在一个穿着浅蓝色羽绒服的年轻人周围。
那个年轻人正在讲故事。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给他块儿惊堂木,那就是个说书的。
邓九析挤了进去,嚯,讲故事的正是毓智的同学萧柏语。
“这案子,在一般人眼里,那叫“疑案”、“悬案”。可是对重案组的司午警官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了。警官司午,名头响,在首都刑侦界就是个神一样的存在。
人家是警校科班出身,年轻时拿过连续三届的全国散打比赛冠军,身手那叫个不凡。听说从警三十年来没有破不了的案子,不仅破,还要快!
他还是工作狂,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抛去睡觉、吃饭的时间,据他手下的人说,就没见他有过其他活动。还有,别人出生时大哭,司午警官出生时,那是一声不吭、神色镇静,分明就是带着上天的使命来到这芸芸人世间。
总之,他头脑清楚,沉着冷静,做事利落,雷厉风行,坐怀不乱,是守护咱一方百姓的孤胆英…。“
”诶?等等,这坐怀不乱,咋回事儿,讲讲“。小民警笑着打断他,颇为好奇。
校柏语摸摸头,一脸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口误!口误!说秃噜嘴了。”听的人笑声一片。好不尴尬。
他也是刚听来,稍微编排,就趁热讲。“糖炒栗子,现炒现卖”。
邓九析拽过一个木头墩子,在欢乐和尴尬的气氛中坐在大哥身边,叫声哥,把车钥匙递还过去。“回来了,会见还顺利吧?”邓效愚转头接过钥匙,关心的问道。
“一切顺利,挺配合的。接下来还要准备一下辩护词,估计要花些时间翻资料。”
“嗯,那就好。”
“各位,咱继续讲眼下刚破获的这个案子。”萧柏语洪亮、略显做作的声音响起来。
“2020年1月6日下午3点45分,何盼报案,仙峪村村民在长城下发现一具男尸。
你们知道何盼是谁?我同学,某不知名大学中文系17级班长。他和同学来欣赏雪中长城的美景,因一位女同学早起爬长城时失联,正联络了村民在这方圆十几里展开地毯式搜索。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啊!
一个胆小的仙峪村村民就走到了北山下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
要不是地毯式搜索,根本没人会到这里来。他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鬼婴谷”,是旧时代扔死孩子的地方!小的时候一顽劣,奶奶就指着这个方向,吓唬他“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到鬼婴谷去”。
他听到山风嗖嗖的声音,还有已经去世的奶奶故意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脚尖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抬眼那么一瞧——我的妈呀!眼前一具死尸横陈,怨气氤氲!
吓得他是魂飞魄散,屁滚尿流,一溜烟儿往回跑。等绕到山的另一侧,回到人群里,这才打电话给何盼报案。
大家记住此时正好是6日下午3点45分。
这长城遗尸的事儿在民间传的是沸沸扬扬,人们都以为这是意外事件,承办警官司午火眼金睛,却早已看出这是一起谋杀案。
司警官抽丝剥茧,很快推断出凶犯就是死者的收养人,对死者有着多年养育之恩的亲婶婶。于是派人缉拿。
1月7日下午2点,凶犯归案,供认不讳。
此时距报案只有短短22小时15分钟。
这就是,司午破案,倚马可待!”
萧柏语还真有些说书的天分。屋里的人听的入迷,点头称赞:“了不起,司警官案件侦破速度之快,确实出人意料啊。”
”想不想知道这推案—析理的—过程?“萧柏语扫了大家一眼,问道。
“想啊,你可别卖关子了,接着讲!”“讲啊—”
萧道语还真不是卖关子,他是讲的兴起,没刹住嘴,可是往前看,已经没话了。“这个,尚不可知啊。继续跟踪,继续跟踪。”他不好意思起来,双拳往胸前微微一握。
人群中有几个觉得扫兴的,冲他发出嘘声。
邓效愚站起来,帮他解围,“别急,别急,等到年后,小萧记者会写出大作来给大家看的。”
邓效愚转头见弟弟邓九析手里拿着个32开的记录本,他取过本子一看,上面仔细的做了时间和案情要点的记录,熟悉的小欧楷,修长而有力量。
他把本子放回去,抬头瞧着弟弟的眼睛,问他,“阿析,我听毓智说你现在主要代理刑事案件,你对这个案子感兴趣吗?“
”我在想……,邓九析在本子上画了两个问号,抬头看着大哥,眼睛里满是疑问。
“大哥这两天一直协助司警官调查吧,那大哥觉不觉的,这个案件破的有些太快。
一天时间通常也就是确认死者身份。有初步验尸结果。
我推测,本案应该是嫌疑人认罪,而且供述细节与在在先掌握的事实基本吻合吧。”
“你说的很对,嗯,也很准确。“效愚回以赞赏的目光。
“可是,大哥,虽然现场有大量物证。我刚查了网络,发现早在昨天下午网上就有人贴出了遗尸现场图片,还不只一张,多个角度,这是很要命的事情。“
“大哥,你来看。”九析把手机里存的图片放大了,拿到效愚眼前。这时候,萧柏语也走了过来,睁大眼睛看着图片。
第一张是远景。
很厚的雪,死者弯曲的身体露出半截,蓝白色的无领套头薄运动衫,蓝色运动单裤,能看到裤腰很奇怪,缝上了松紧带;运动鞋略有磨损,白色棉质运动袜。
第二张拍了死者的侧脸。
死者宽脸庞,苍白的脸边有些发黑,是刮过的络腮胡;黑色短发;斜刘海;面部轮廓清秀。
嘴角微微翘起。要不是额边雪地里一小滩血迹提醒出事了,他倒像是甜甜的睡着了一样。
第三张是死者的手和手里的丝巾。
死者右手微曲,长丝巾的一端覆盖住三根手指。
丝巾是真丝材质,色泽艳丽。
深黄色边儿,深蓝底色,梅色满园的印花:白色勾勒出梅的枝干和花边,有淡粉色的花骨朵,也有颜色更艳丽些的多重花瓣。长丝巾两头,还有两只活灵活现的鹊儿站在枝头。
“这么清楚!这拍照的角度专业水准啊”萧柏语惊讶的说,他本想让九析哥发给他,想了想,觉得不妥,也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图片的链接。
发图片人以黑体字特别提示,“驴友意外落崖,多图,胆小误入!”
邓效愚想了想,说”警察到达前,很多人已经围在现场了。估计那时候有人用手机拍了照片。现在的手机像素确实很高啊。”
“嗯,大哥……你”邓九析边说边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拿笔和本的手,欲说又止。
“什么事情还吞吞吐吐的,你要参与这个案件吗?”邓效愚问。
邓九析看了看他俩,没回答,转身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反问邓效愚;
“大哥,你看尸检报告了?知道尸检结果吧?”
萧柏语也抬起头,忽闪着他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期待的望着邓效愚。
“昨天小妹上了救护车,我就到了后山,和已经到场的警察一起保护现场,等案件主办警官来告个别。
他们是大约6点一刻到的,司午警官还带着一名叫李一泓的女法医。
法医在现场做了初步尸检,然后就把尸体运回去了。”
邓效愚做了描述,却又绕开了弟弟的问题。当时,法医边检测边说推断结论,他一个字不落的都听到了。可他是警察,保密是纪律。
实际上,也只有司午、邓效愚和李一泓他们三个人知道,案件并没有破获,仍旧扑朔迷离。他眼睛偶然间落在了身旁小民警的身上。小民警正坐在一个三角木凳上抽烟,他的军大衣敞开处,露出挂在腰间的金属手铐。手铐明明是两个金属环,如今一个明晃晃地露在外面,另一个还在衣襟里藏着。两个环是通过金属链连在一起的。他不禁陷入了沉思,眼前的两个案件,到底是彼此孤立的,还是有可能像这幅手铐一般,相扣相连呢?
邓九析错过了观察大哥复杂面部表情的时机,他的注意完全被一个名字吸引住了。
“李一鸿”,他小声念着,思索着说,“我在很多个案件中见过她出具的检验报告,她个字不高,瘦瘦的,扎着马尾。对不对?”
“嗯。”邓效愚应着。
“对对对,大哥,如果二哥说的对,大哥就嗯一声,或者,不说话也行。”萧柏语说,故作聪明地一笑。
邓九析继续说,“她虽然年轻,可很有经验。初步尸检,她仔细查验了死者特征以及身上的伤痕,测量了尸温,应该推断出死亡原因和死亡时间了。
死亡原因,要么是外伤致死,要么是寒冷导致失温冻死。
死亡时间,从照片看,是在下雪前或者下雪中跌落。”
“对,虽然身下无雪,但是也可能是身体融化了身下的积雪。”萧柏语插了一句。
“哥说大约6点等到司警官,原本是见个面就要走的。可最终是哥和十几个学生当晚都留了下来,而且连夜配合附近的民警封锁村庄、排查生人。这样兴师动众,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在哥离开之前,司警官就做出了推断,死者是他杀。考虑到我当晚还没睡醒,哥下山后也到了夜晚,一定是留下吃晚饭了吧。”
“嗯。”邓效愚说,“开饭时,你还在昏睡。我接到司午的电话是在晚上9点多,刚要离开。”
“也就是说,司警官最早是在现场尸检后,最迟是在哥晚饭结束之前就推断出了本案不是意外,是他杀。无论是外伤致死,还是冻死,都不可能让司警官作出他杀的确认。一定是又发现了什么?或者是又得到了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呢?”萧柏语说,“是不是,有人认出死者的身份了?”
“对,应该是这个方向。“邓九析赞同的看了一眼萧柏语,萧柏语摇头晃脑地得瑟一下。
邓九析接着说,”司警官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安排死者的脸部搜索。估计他不在报案失踪人口的数据库里。”他略一思索,扬起眉头,”我大致明白了。刚听小萧讲,涉嫌杀害死者的是收养她多年的亲婶婶。可从图片上看,这分明是个成年男子。壮年,四肢健全,还要婶婶收养照料,一定是生活不能自理,有智识障碍的人。”
“哦,对了对了。那套运动服,还有裤腰上逢的松紧带,确实像孩子的”萧柏语想起小时候,妈妈也经常给自己的裤子缝松紧带,嫌小孩扎腰带不方便。
“一个需要随时照料的残障人,怎么会大冬天自己跑到长城上?”
”即便是他自己离家走失。想他这样需要照料的人,失踪了这么长时间,家属为何会不报案,不寻找?”邓九析一边说,一边向哥哥邓效愚看过去,“我猜李一泓法医初步检验确定的死亡时间应该在至少24小时之前。“
邓效愚低下头,回避了弟弟的目光,没有说话。
这些疑点,目光敏锐的司警官都不会遗漏,这就不难理解,为何他昨晚就几乎能肯定这是涉嫌谋杀的刑事案件了。“
”还有,还记得那块儿丝巾吧?一款过时的经典印花图案,佩戴这样花纹丝巾的通常是个中年女人吧。为什么死者会在坠崖时紧紧抓在手里。”
”作为家属的中年女性,自然就是本案中最有嫌疑的凶犯“
“司午会马上传唤嫌疑人吧!没想到,嫌疑人第一时间就招供了,而且供述事实细节吻合,害人动机也符合常理,毕竟养育这样一个残障儿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重担。”
邓九析用手轻拍了桌角,“案件就这样告破了吧。”
“九析哥,收下我这一枚小迷弟吧。”
萧柏语很服气,一脸迷恋的双手合十,做连连鼓掌状。浮夸!
邓效愚也在心里暗暗赞许。如果就这一起浮在表面的案子来看,弟弟邓九析对过去这一天侦查的推断基本上是对的。
他在脑海中回顾起昨晚和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昨晚六点,案件负责警官司午带着法医李一泓出现在现场。
李一泓细致又麻利地做了现场尸检。她初步判断,脑后外伤不足以致命,死者实际死因是冻死。综合考虑实时尸温,气温,风速以及所穿衣物,判断坠涯者死亡在1月5日早间,雪落之前。
昨晚7点,司午安排助手采集死者面部信息做网络搜索,结果未在全市失踪人员中发现近似画像。也就是说,死者失踪,未见有人报案。司午立即电话要求局里把死者画像传到各区县派出所,寻找死者身份线索。
大约9点,西城区广内街道派出所打来电话,有人认出了死者是该街道居民,系重度智障青年;已通知家属去认尸。
挂了电话,司午抽了半根烟,综合考虑各线索,判断存在他杀嫌疑。他掐灭烟头,立即打电话,下达侦查任务。
一方面,他命令特警邓效愚一行人配合当地派出所封锁仙峪村以及附近几个村庄,对外来人员进行登记、排查。
另一方面,他给局里打电话,要求明早调集更多人手协助,尽快坠崖地点进行侦查。
今天(1月7日)上午9点,两组行动队都完成了任务,各自派人前来向他汇报情况。
各村民居总共登记外来人员有十三名,都是年轻人,背景清楚。都是雪后入住,其中2名是5日傍晚入住,其余都是6日入住。
侦查组根据尸体地点锁定了可能落崖区域是“3号烽火台和前后近段阶梯”。虽然山下是最偏僻、最隐蔽的深谷,但该段长城坡度相对平缓,两侧墙壁相对完好,并不属于易落危险区域。根据死亡时间推断死者坠崖是在落雪之前,刑侦人员拨开积雪,细细查看砖面和地面,未见有明显的滑痕迹和脚印。
司午把侦查来的各种杂乱不堪的线索捋直了,发现本案存在两个核心问题。第一,人失踪,家属为什么不报案?第二,到底是谁把死者带来长城?他马上安排调查这几天来往此处的车辆,还有死者家庭的背景情况,并且安排好传唤家属。
中午,家庭成员的相关档案材料,以及司午助手起草好的《死者家庭调查报告》,已经整齐的摆放在司午的办公桌上。
死者姓名孙涛,1994年2月3日出生,先天残疾,智弱,自一岁起跟随叔叔孙继忠和婶婶杨肖梅一起生活。
叔叔孙继忠是首汽集团的职工,司机,曾在2011年被评为全市十大劳动模范。
婶婶杨肖梅曾经在国营服装厂工作,1997年企业转制后下岗,再未就业。
2018年06月,孙继忠因肝癌逝世。
杨肖梅和孙继忠育有一女,孙廓尔,出生于2004年05月25日,在一中读高一。
现居西城区广内街道甲96号院201#-1幢-101,为杨肖梅与孙继忠共有房屋。
档案里有厚厚的一沓,占了整个档案的大部分,全都是孙涛生前的病例。
早期的治疗记录显示,孙涛先天不足,一出生就患有严重的心脏病和脑部疾病,智力低下、丧失语言能力,随时有夭折的可能性。2003年和2005年,孙涛长期住院治疗,陆陆续续进行了十多次大小手术。仅手术治疗的费用单据,加起来已经超过70万元。
档案里还有两份编号分别为(1995)京长安民字第1254号和1255号的公证书。司午翻开公证书盖有钢印的封页,一份是收养公证。一份是房屋赠与公证。
根据这两份公证书记载的内容,孙涛生母名叫孙秀云,系社科院历史研究室研究员。
赠与房屋的原所有人就是孙涛生母,孙秀云,是孙继忠的姐姐,也是他唯一的手足。
孙继忠和杨肖梅在1995年3月正式收养孙涛,同一时间,孙秀云把位于西城区的房屋赠与孙继忠和杨肖梅所有。
另一份资料是西城区的房屋档案资料。显示孙秀云于1995年出资购买单位福利房并办理产权登记,三室一厅,面积为98.56平方米,1995年3月27日过户至孙继忠和杨肖梅名下。
最后还有一个信封,封面上写着“广内街道91号院居委会推荐五好家庭”,好像是空的。司午抖动信封,里面飘出来一张照片。这是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两个大人端坐着,身后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幸福洋溢。
高高大大的孙涛立在“妈妈”身后,憨憨的笑着,他旁边直直的站着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纤细的身材,瘦瘦小小的,小圆脸上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侧嘴角上扬,似乎也是笑着的。爸爸穿着藏青色西装,妈妈穿白色毛衣,极端庄而美丽,胸前点缀着一个非常艳丽的丝巾。
深蓝底色,深黄的侧边儿。淡粉色的梅花骨朵,颜色更艳的大朵梅花。白色勾勒出虬劲的枝干和花边,还有鹊儿站在枝头。
竟然是梅色满园!!
司午长吁了一口气,立即叫人前去拘捕犯罪嫌疑人杨肖梅归案,等候询问。
杨肖梅还没等见到司午,就招供了。
她在路上,就对带她回来的警察说,“警官,我愿意自首。是我害了这孩子,把他带进山里推下去的。”还问“自首的话,是不是就能不判死刑。”
“很好。”警察把他领到派出所,拿出记录纸。对杨肖梅说,”你必须如实交代全部犯罪事实,才能算自首。自首是能从轻判的。那你先说说为什么要害他?
杨肖梅语速缓慢,一字一句地说,“自从我丈夫继忠死后,我自己照顾两个孩子,实在是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累。我问过居委会的张姐,像孙涛这种智障的孩子,如果自己养不下去了,该怎么办?她说可以送福利院。我就求她帮忙给联系了一家福利院,连哄带骗地把涛儿送过去了,可是第二天人家又送回来了。涛儿哭闹不休,见人就打。他个子大、力气又大,闹起来几个大人加在一起都按他不住,福利院就不愿意收留他了。”
“从那时起,我就有了这个念头。可怕不,可是我觉得这对我俩都好,对他也是种解脱,这样傻傻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警察指示,“我看是你解脱了吧?!你再具体说说,是在哪一天,怎么把他带进山的,又怎么推下去的!”
杨肖梅:“那天,我带他离开家……”
警察停下笔,疑惑地看着她,“你清理一下脑子。那天,是哪天?你再想想。”
杨肖梅:“那就是……大前天1月4日……我把他带进山里”
警察:“具体是前天什么时候?”
杨肖梅:“大前天夜里,我记不得几点钟了。”
警察:怎么带上长城去,怎么推的?
杨肖梅:长城,嗯,对,我带着他一前一后爬上长城。就从最高处推涛儿下去的,趁涛儿不注意的时候。“
“好“警察继续问,”那你还记得当时,你和他各穿什么衣服吗?”
杨肖梅:“记得,孙涛穿着国庆节我给他买的李宁运动服。他喜欢,入冬后,他在家里也穿着这一身。可是家里有暖气,暖和啊”
警察看她一眼:“哼,人都不要了,还担心冷暖干什么?”
“继续说,怎么去,怎么回来的,”
杨肖梅:都是打车来回,路上碰巧,招手就停。但是车牌号,师傅都不记得了。
警察又让杨晓梅认了丝巾,
”死者手里抓的是你的丝巾吗?“
”是的,是我的丝巾。
随后杨肖梅在自己的口供上签字按了手印。
司午又提申了一次。
这次,杨肖梅知道了程序,没用提问,自己就把杀人的想法和实施陈述了一遍。很流利。
司午听后,问,鬼婴谷她是咋知道的?
她回答说,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司午又问,她是如何选择作案地点的?
杨肖梅交代说,是在手机上查的地图。
司午没再追问,随后就宣称,真凶已经抓获,案件侦破。
是策略,还是真相?
邓效愚暂时难以判断,但是他明白,对于隐藏着的另一桩案件,一切尚停留在侦破的起点。
司午已经获得他的郑重承诺。既然有幸成为三个知情人之一,那之后如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无论有关这个案件的行动,还是关于案件事实的任何披露、沟通和交流,他将听从于司午一个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