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锅吗?再给我一些肉干,我给这位凌镖头煮一碗汤…”这个愿为食亡的中年汉子,终于还是打动了王泽。
镖局的人七手八脚把一口大锅架好,往里面足足扔了十来斤肉干,看来是期望与凌镖头一起沾光。
纪镖头往锅中倾空两个水袋,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王泽。
“你们都下去等着,我可不想祖传秘方被人偷学去…”
王泽有些啼笑皆非,想不到现在要为人做伙夫的勾当。
他从扳指中取出一条两指宽的蛟肉,扔入大锅之中与肉干一起炖煮;待炖出奇香,先把蛟肉捞出来,几口吃得精光。
崖下的众人已抢上来,先给凌镖头装满一大碗,人人踊跃争先,唯恐落后吃得少了。
王泽啧啧称叹,这镖局的人也太粗枝大叶,难道不怕他在汤中放了毒药?
南宫莲仗着大小姐的身份,先喝完一大碗肉汤,闭眼回味半晌后,施施然的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想,我们镖局的人也太粗心大意,让陌生人做饭也不试毒?”
王泽有些愕然,这女子果然有几分门道,居然能看穿他心中所想。
“凌镖头这老饕的绰号不是白叫的,若有人在锅中放下毒药,他一尝便知…”
“我是天马镖局的南宫莲,总镖头尹建是我父亲,你有这手好厨艺;干脆来我们天马镖局吧,一年不会少于千两银子。”
那凌镖头精神抖擞的挤了过来,自来熟般的拉着王泽:“小兄弟,看你这穿着日子肯定不太如意,跟我们一起走镖吧;先去苍耳郡走上一趟,我私人掏五百两银子与你,若真觉得天马镖局好,再跟我们一起回来…”
王泽哑然失笑,他此去南月国,正是从苍耳郡出血牙山,再到草原。
既然如此有缘,他便应下了这伙夫的差事,悠哉游哉的跟着天马镖局一齐上路。
——
半月之后,阴雨降温,眼看便要入冬。
玉同郡比起石远边郡更见繁华,镖局众人在郡城最大的如归客栈住下休整,等天气晴朗后再上路。
加王泽六十三人,坐了满满五桌,客栈掌柜满面笑容,招呼着由西眉国来的大主顾;炖鸡烧鸭、卤牛烤羊这些实在的拿手好菜都流水般端上桌来。
与往常风卷残云不同,镖局众人浅浅的动了下筷子,都眼巴巴的瞅着王泽。
凌镖头不忍直视桌上的菜肴,摇头道:“小王兄弟,自从吃过你做的饭菜,再尝其他,简直是味同嚼蜡…”
南宫莲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王泽,深以为然的点头。
她第一次正式出镖便在前末大山中捡到王泽这样的奇人,不能不说是好运气。
这半月以来,王泽每天在镖车上呼呼大睡,睡醒就只煮一次肉汤;但众人只要吃过这一顿,便疲累尽消,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由前末大山到玉同郡八百里之遥,居然能在半月内到达,南宫莲想起来都觉得是做梦。
这行镖速度比往常快一半还多,也再没有趟子手叫苦叫累。
一定要想办法把他留下来…南宫莲暗暗做下决定。
王泽若无其事的拿起根烤羊排,慢慢的品尝,这如归客栈的厨艺着实不赖;把羊排烤得六分金黄,又保留着柔嫩的口感。
他无视镖局众人食不甘味的模样,鬼蛟肉虽然极其鲜美;但总有吃完的一天,现在要学会从平淡中发现真实的味道。
归根到底,他吃鬼蛟肉只是为修行炼气,若沉溺于蛟肉的鲜美,迷失于感官的刺激,那他就是下一个凌老饕。
“南宫小姐,两位镖头,我自己去城中转转,你们慢慢吃…”
王泽径直出门而去,众人都习以为然,只有凌镖头在身后叫道:“小王兄弟,若碰到不开眼的人,就报天马镖局的名号。”
虽然在城中住宿,但镖局的规矩是保护镖车,镖在人在,也没人敢与王泽一同出门;王泽还不算天马镖局的人,自然算作例外。
玉同郡城盛产美玉,如归客栈正好处在最繁华的天玉街,在阴雨刺骨的傍晚,依然人流如织,喧声震天。
王泽在人流中毫不起眼,除开八尺身高,他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寻常的年轻人,这天玉街不会有任何一个少女为他回眸微笑。
他自然不去留意,只是在门檐下闲庭信步,一路感觉灵机,想找到一个隐姓埋名的野修。
仙纪野史便是野修所编撰,不愿放弃自由加入散修盟,自然便沦为野修;野修若要交换修道资源,最好的办法便是通过野卖。
野卖时间地点不定,可以蒙面匿形,一般都是附近野修自己组成的小圈子,想要找到极不容易。
王泽不慌不忙,从天玉街转到南广街,又来到城东元庙街。
城西景色还好,一到城东便迥然相异,大多人面黄肌瘦,筑泥搭草为屋;四处污水横流,几乎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王泽一身普通扮相,走在一群连草鞋都穿不上的穷人之中,简直是来炫耀富贵。拐角处正有几个黑短粗汉,用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王泽,掂量他身上有几分油水。
半里外隐约传来木鱼声响,应该便是这元庙街的由来。
王泽微微一笑,缓步往陋巷中走去,任污泥染上衣袍,任冷雨来润湿头面。身后一串不加掩饰的脚步声响起,跟着他追了过来。
“……”
王泽一脸云淡风轻,从陋巷中走出,衣袍上的污泥早已无影无踪。
眼前是座小庙……
东元庙中只有一名和尚。
元定和尚今年三十有五,在这小小的东元庙已经出家三十年。五岁时被父母弃在庙前,是师父收留了他。
他不恨父母,也不爱自己的父母,因为他早已放下。
但师父他是真的放不下!
“痴儿,不管再多不舍,终归还是要离别…万年大劫将至!你若想逃脱无边苦海,便要日夜精进,不可有丝毫懈怠。”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元定和尚缓缓收起鱼锤,师父已经涅槃半年,但他依然还是放不下心中魔障;重情、重义、重牵挂,对佛门中人来说,也是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