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培尔问阿杰：“你们两个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阿杰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
“那个，我不是准备到河边去送咱们一连的兄弟嘛，然后就看见安莉在和那个胖子吵架。那个胖子真是小气，二十个铜角的工钱都不肯给人家！
“我看不过去就说了他两句，他就威胁要打我？”
阿杰拍了拍胸脯：“都是从刺刀下面偷出命来的，谁怕谁啊！再说我也不能给一连丢脸是不是？嗯后面的事情副连长和连长都看到了，咱就不说了。”
原来这个野果少女名字叫安莉，夏培尔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本来还想在和这个变得很开朗的安莉多聊几句，但是她说还有许多活要做，就蹦跳着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拿着工钱赶紧去买些盐和面包。
目送安莉离开，伊可三人径直来到了河边的临时火葬场。
这一片是在饮马河的下游，位于无名山丘西边。在这里举行火葬不会影响到东边的营地。
这一带草地都还算完好，没有卷入战争而被踩死或者烧死，绿油油的草叶间还有几瓣野花摇曳在微风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色。
生与死两种氛围交织在一起，却也莫名地和谐。
在这样的景色中举行火葬，想必死去的战友们也会觉得高兴的吧？
河边每隔十来米就有一堆干柴，柴堆上面都是各个部队收集回来的尸首。由于没有统一处理尸体的部门，士兵们都是自发地寻找自己乡邻、友人的尸体，以连或者营这种小单位凑了火葬的干柴、油膏做最后的告别。
因为火葬仪式需要的干柴数量很大，才有了安莉这些战争难民赚工钱的机会，他们走上很远的路，捡来一捆捆干柴卖给神罗士兵。
因为事关死者能否安息，大多数交易都顺利地进行，只有少数人想要赖账，比如刚才那个胖子。
这回一连要火葬的战友不多，只有十一个人。他们已经把一堆堆干柴铺在沙滩上，阵亡者的尸首也捡回来拼整齐，换上了新衣服一整排地躺在柴堆上，就像是他们还活着，只是睡在一条大通铺上一般。
一连除了重伤员，还能动的士兵全都过来了，他们默默地围在火葬堆周围，就等着神官来主持葬礼。
神圣罗夏帝国的传统，无论是土葬还是火葬，都需要双生圣堂的神官给死者进行临终的敷油并诵念安魂祷文。据说只有这样死者的灵魂才能获得平静，能够顺利地渡过冥河。
如果生前是虔诚的信徒，甚至可以脱出轮回的冥河，被守护神陛下接引到神国居住，获得永恒的救赎。
夏培尔出身于帝国和南陆相交的边境地区，对于这一套丧葬风俗再熟悉不过，就把这些和好奇的伊可讲了一遍。
“其他的听起来都没有太多偏差，怎么多了一道敷油的程序？”
伊可也知道凡人总是容易弄出各种奇怪的仪式，不过敷油这一道手续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轻点声！”夏培尔把伊可拉近自己，“大家还是很看重这些过场的！”
瞟了两眼，看没人注意到伊可刚才说的话，他随口猜了个借口：
“敷油礼……嗯，大概是因为死人脸上敷了油以后，看起来比较有光彩吧？送别时候看起来气色比较好，大家也会稍微安心一些吧？
“人类供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山神海神，大多也都是求个安心。
“比如我坐船渡海时候，每艘船都会供奉海神像。而且南陆、中陆、北陆的海神还完全不一样，比如中陆的海神是驾驭巨大鲸鱼的美女，南陆是一只大章鱼……”
随口聊着天，夏培尔一边看向左边隔壁部队，主持葬礼的神官还有两三个柴堆才能到这边来。
唉，随军的神官队也真是，为什么不多派几个神官来主持葬礼呢？
其实随军神官队也很头疼，他们除了要在战地医院帮忙救助伤员，现在还要给阵亡军人主持葬礼。导致不得不从十个神官中每天挑出一个人，专门去葬礼主持临终仪式。
今天这位主持葬礼的神官名叫汉斯，他手里拿着一份名单，都是排队进行安魂仪式的部队番号。
他现在正在夏培尔他们隔壁，为另一个连队的死者涂油，并念诵安魂祷文。汉斯虽然年纪不过30多岁也没留胡子，但一脸的慈眉善目，让人感觉他的祈祷一定能庇佑亡者的灵魂前往神国。
好容易结束了那边的仪式，他拢了拢神官袍，向一连这边走来。
夏培尔等士兵也端正站好微微鞠躬，准备迎接汉斯神官。
但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三河镇那边飞了过来，马蹄带起一路断草，最后直接停在了汉斯神官面前。
“您是神官汉斯大人吗！有治愈奇迹的那位汉斯大人？是您吗？”
被那名骑兵的连珠发问搞得有些发懵，汉斯点点头：“对，我就是汉斯，但是我的奇迹有点问题，这谁都知……”
他“道”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个骑士一把掳到了马鞍上！手法之娴熟，简直就和童话里掳走公主的强盗一样。
那个骑手还不忘向目瞪口呆的夏培尔等人解释：
“有人受了致命伤快活不成了，急需汉斯神官的特殊奇迹！抱歉！”
也不等有什么回应，他猛夹马肚带着汉斯神官往三河镇猛奔跑，留下一地碎绿。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他还收了我们500个铜角的安魂费呢！”
一连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置办葬礼的干柴、油膏、新军装，还有给神官的安魂费用都是兄弟们你出十个铜角他出二十个铜角凑出来的，夏培尔和伊可更是每人凑了100铜角。
这笔钱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比起其他人，夏培尔更心疼。他一枚铜板的军饷都没有，是找伊可借的钱。他自己的一点积蓄全留在奥京存给小鲨了。
（伊可：我第一次遇到不仅不供奉，还找自家女神借钱的选民！）
按着习惯，大家看向了伊可和夏培尔这两位长官，看他们要怎么说？
夏培尔看了柴堆上安静躺着的战友，又看看天上的大太阳，无奈何地和伊可商量道：“要不然……”
“好！就让我来主持好了，我这个女神规格可比神官高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