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冬城的城墙上被刻着了陈家《悬铁宝鉴》的部分字句,陈老爷早早的派遣陈仲秋带着几个伙计前去冬城查看。等到陈仲秋回来的时候,却没有打听到任何关于陈寻秋的消息,只抄了一份冬城城墙上留下的字句,这一回来,陈仲秋立刻呈给了陈老爷查看。
接过陈仲秋递过来的纸张,陈老爷免不了心头一震,喃喃说道:“果然是寻秋,看来他是要将我陈家的宝贝公诸于众。“
自打弟弟离开之后,陈仲秋的父亲日益憔悴,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陈老爷都已经瘦了一圈。既然陈老爷说寻秋是要把陈家的宝贝公诸于众,那自己那回来的,必定就是陈寻秋刻在冬城城墙上的《悬铁宝鉴》。唯恐陈老爷动神伤身,陈仲秋忙说:“既然冬城出现咱家宝贝的字句,那就说明寻秋没有出事。而寻秋又只写了几句,定还是不希望咱家的宝贝外传的。“
陈老爷干笑一声,将那张纸扔在桌子上,说:“这六句话,正是入门的要义,全都写了出来,哪里是什么不希望外传,他这是报复我。“越说话,陈老爷的精神越发萎靡,甚至说到最后都已经有气无力了。缓缓的移动着沉重的双脚,往门外走去,边走边嘟囔着:“他这是报复我。“
这幅场景哪里是陈仲秋愿意看到的,这么些日子,陈老爷的注意力根本无法聚集,时常怀疑有人要偷《悬铁宝鉴》,又说陈寻秋丢尽了陈家的脸面,然而有的时候又念叨陈寻秋现在过的怎么样,是不是饿着身子了。这些事情没日没夜的折磨着陈老爷,让他不仅憔悴,甚至像是换了一个人。现在看着陈老爷的身影,宛然一个迟暮老人的样子。私下里,陈仲秋派出去十几个下人前往四城打探,但凡有陈寻秋的下落,一定要回来禀报,甚至总都,他也派了几个人去。
眼看到了晚上,陈仲秋吩咐下人给陈老爷端去些吃的东西。这两个月来,陈老爷再没有和一家人吃过一顿饭了。然而下人把端去的东西又端了回来,说陈老爷不想吃东西。听说了冬城的事情之后,陈老爷就没有再吃东西,现在还是水米不进哪里行。胡吃了几口的陈仲秋接过下人手里的饭菜,端着到了陈老爷房间前,敲门说:“爹爹,我给你送来饭菜了。“
陈老爷依旧有气无力,应说:“吃不下,拿走。“
陈仲秋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推门走了进来。看见陈老爷手里拿着一张陈寻秋的画像,眼里自流着泪。这张画像是陈寻秋十六岁成人大典上陈夫人请人画的,看着那张画,陈仲秋也想起那天早上,陈寻秋准备出门的时候骑在他的肩上,笑着说:“骑大马,上大路,大哥护着小兔兔。“如今叫陈仲秋想起来,虽然也有一点点伤心,却也有一些讽刺。这间房子是陈寻秋原本住的地方,陈寻秋离开的第五天陈老爷突然很生气,进来乱砸一通,还不准别人收拾,后来他自己进来一件物品一件物品的摆放好,再后来就自己住了进来。住进来之后,这间房子陈老爷不准任何人来,就算是打扫也不行,所以现在家具上面都积攒着薄薄的一层灰尘。
摸着画像上陈寻秋的左脸,痴痴的说:“也不知道寻秋脸上的伤疤好了没有。“
虽然陈寻秋在自己脸上割下三条刀口和陈寻秋最后发誓要将胡、朱、刘灭门的事情没有人告诉总都府知道,但陈仲秋却是知道的,听到陈老爷的挂念,陈仲秋说:“这都两个多月了,估计是好了。“
“寻秋小时候身子不知道多弱,随便个风寒都要个把月才能好,当时寻秋下手重,肯定会留下疤痕的。“边说,陈老爷已经泣不成声。
陈仲秋将饭菜放在桌上,蹲在陈老爷身边,说道:“爹爹,你不觉得自己应该以大局为重么?你可是陈家的主事,是我们陈家的主心骨,你如果身体垮了,陈家可就完了。“
当初在胡家的时候,陈老爷刚出轿子的时候何其威风、神武,这才短短两个来月,这个不到五十的老爷竟变成这幅模样。听到陈仲秋的话,陈老爷满眼婆娑的说:“我儿子没了。“
“寻秋没有死,现在活的好好的。而且,爹爹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
陈老爷看了一眼陈仲秋,却又垂下了头颅,说:“你们不一样,你长大了,会做事了,你弟弟还小,还需要照顾。现在他一个人在外面,肯定过的不好。“
“爹爹。“陈仲秋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也是知道的,陈寻秋的出逃,与陈老爷同意胡老爷杀陈寻秋有很大的关系,这么些天,陈老爷也非常自愧于此。虽然陈仲秋非常清楚,陈家没有陈老爷的主持是不行的,但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去劝阻自己的父亲打起精神来。或许自己会因此接替成为陈家的主事,但他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也觉得自己做不好。
片刻,又有人推门进来,是陈寻秋的母亲,陈仲秋只是喊她小妈。看着陈夫人示意让她来劝,陈仲秋也没有办法,只能暂且出去。此时已经完全黑了天,是晚上的时候,陈仲秋的心情哪里能好起来,只能去后花园散散心。想着心里的事情,眼看着月亮从当中偏到西山,东边都有些亮光的时候,陈仲秋才准备去睡会儿。就在这个时候,派遣去朱家打探消息的下人匆匆忙忙赶回来,四下里寻见了陈仲秋,那下人忙说:“大少爷,不好了,朱家发生了灭门惨案。“
这个消息哪里还能听得,骇的陈仲秋连退几步,慌忙问说:“可抓到凶手?“
“没有。不过……“
看着下人支支吾吾的模样,陈仲秋怒喝道:“不过什么?“
“虽然没有抓住凶手,但凶手留下了血字,写着‘昔日一刀疤,今朝一家命‘。还有落款,正是二少爷的名字。“
这话可如何能让方才二十的陈仲秋接受的住,忙去将此事告诉陈老爷知道,奔跑的时候,还差点跌倒。听到陈仲秋将原话说给自己听的陈老爷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跳起来说道:“你再说一遍。“
陈仲秋忙说:“寻秋可能杀了朱老爷一家。“
陈老爷慌忙穿好衣衫,嘀咕道:“什么可能,就是寻秋。“急急忙忙穿好鞋子之后,陈老爷忙和陈仲秋说:“还愣着干么,快准备马去冬城。“
一路上快马加鞭,到了冬城的城下,果然看到城墙上写着“悬铁之技,重在心境。贡血为盟,铁为我驱。一日一盟,养为我用。“陈老爷心里更是复杂,却没有多做停留,招呼着那些围观的人让开一条路来,陈老爷带着陈仲秋和几个下人径直往朱府赶去。才刚刚到,就听到有人数着说:“……一百一十六、一百一十七、一百一十八,拢共灭口一百一十八。“
陈老爷听到这个数字,险些站立不住,好在一群下人将陈老爷扶住才不至于摔在地上。总都大人看着陈老爷进来,拿着跨刀便走了过来,一脸像是抓到了凶手的表情问陈老爷说:“知道是谁杀的么?“
陈老爷虽然听说了是陈寻秋所为,但哪里敢确定,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总都大人指着前院雪白的墙上写着的十二个大字,说:“昔日一刀疤,今朝一家命。还有落款,寻秋。是你的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