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奔云谲,风雨交加。
卞清方撑伞到华庭宫,果不其然见到满地落红。
“阿楚,派人把这些盆栽搬到室内。”卞清方倾身拾起其中一朵烂了的海棠,蹙了蹙眉,“皇后不是应该喜欢花才对吗?”
“许是——”
“罢了。”
阿楚有意替豫灵解释,看着满地的残花心下也莫名难受,才张口就被卞清方打断。
卞清方叹了口气,“不知怎的,朕总觉得这宫里该住的人不是豫家小姐。”
豫家小姐,卞清方管皇后叫豫家小姐。阿楚惶恐,“华庭宫里住的人当然是皇后。”
“是吗?”卞清方瞥了眼阿楚,抬眸便瞧见屋内的嫔妃都出来了。
赵嫔与叶嫔相视一眼,上前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而师贵人愣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行礼,“嫔妾拜见陛下。”
卞清方目光移到师贵人身上,又盯着她的小腹,眸子闪过厉色,心里恨不得上去把她腹里的孩子生生刨出来。他怎么会在这些人的腹里留下子嗣,他怎么会去宠幸她们。风拂面,卞清方捂唇轻咳起来,这些都不重要,但是有了孩子就该死。
咳久了眸子也氤氲起水汽,过了会才缓缓道:“起身。”
“谢陛下。”
赵嫔扬起抹笑,上前,“陛下可是身子不太好?臣妾宫里炖了利肺的冰糖雪梨,陛下可要去臣妾宫里用些试试?”
赵嫔是个不忌讳的人,争宠直接争到了皇后宫里,见皇后是个痴傻的,便肆无忌惮起来了。
“呵——”卞清方轻呵一声,没回声。
阿楚解围道:“这不赶巧了,奴才今日才吩咐膳房炖了这道盅品。”
“是吗?”赵嫔脸色不太好,到了顺着这台阶下了,“那是真不巧。”
这陛下看着温润如玉,像个谦谦君子,实则性情古怪,行为举止怪异。赵嫔知道自己暂时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倾身行礼,“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同皇后了,臣妾告退。”
这一口一个臣妾卞清方听着,觉得十分刺耳,漫不经心间把手里边烂了的海棠插到赵嫔头上,勾唇,“赵嫔适合这海棠。”
不止赵嫔适合这海棠,后宫里的女人都适合。这院里的海棠花也不知道是谁养的,把要到秋季才开的花养的这般灿烂,却被雨水糟蹋了。
海棠寓意相思,苦恋。卞清方记得自己没让阿楚送过这类花,自己要送的是有毒的夹竹桃。
赵嫔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许久才应声,“臣妾谢过陛下夸赞。”
这陛下还真当得起古怪一词,赵嫔在心下暗嘲,带着一行宫人离开了华庭宫。叶嫔师贵人也一一行礼告退,经过卞清方身侧时,师贵人捂着小腹,脚打滑直直摔在雨水上。
宫人都慌了,该叫太医的叫太医,该扶人的扶人。
卞清方看在眼里,眉梢一挑,嗤笑:“阿楚,照料好师贵人。若腹中胎儿出事了,朕绕不了在场所有人。”
在场人都因为卞清方这句话慌了,只有卞清方知道自己这句话的真假。不过是演戏罢了,一个半道出家的怎么拼得过从小浸淫深宫的卞清方呢。
卞清方摇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先把花搬到屋内吧,若皇后不喜,就送到榭庭宫去。”说到底,他忧心的还是华庭宫院子里的花。
在御书房里,他见到雨下的大了,就开始忧心起华庭宫那些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来了。他半猜测皇后不会去理会这些花,生生忧心到连折子都懒得批改了,撑着伞就往华庭宫来。没想到的是风雨如磐,华庭宫还是往常般热闹。
如此看来,还是来对了。皇后不喜欢了,却在自己的院里养了一院的花。正如同他明明不喜欢这些嫔妃,却还是留下了,并与之周转。
再回到御书房时便见豫太傅侯着。
“太傅为何事求见。”
急得选了这么个大雨磅礴的日子。
“回陛下,臣为聂阳之事。”豫太傅面容严肃,惹得卞清方不好继续懒散着听他讲话,不得不直着身子也一脸严肃状。
“这些事臣不好在朝上讲,又忧心忡忡,顾不得已在私下来求见陛下。”
到底什么事啊您倒是说个清楚。卞清方暗暗吐槽,正色道:“太傅请讲。”
“宁王当时因为谋逆被收押天牢,在天牢自缢后秘不发丧,但宁王的残党却还遗留四方,陛下打算怎么下手肃清。”
这老东西是要试探我?卞清方漫不经心地翻看奏折,正好看到启奏聂阳暴乱那一册。宁王残党早被自己派人解决完了,这老东西会不知道,派去的人可在聂阳闹出不小的动静啊,这不是暴乱了吗。比起聂阳那堆破烂事,还是对太傅家里的事更感兴趣。
“太傅还是自己看着办。”卞清方掩唇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拖着懒懒的调子说,“毕竟丞相走了,现在下面的人可是对太傅唯命是从。”
“这——”豫太傅被卞清方这番话噎着了,一时不明白卞清方的意图,“这聂阳的事陛下可是有意为之。”
什么有意为之?别什么锅都让朕背了。
卞清方扯出一个儒雅随和的笑,拖腮看他,“太傅说是就是吧,不妨再说说自己此番来寻朕,是要哪门子解释?”
不就是背锅吗?朕背得还少吗?
“臣只是觉得陛下此番行为难以服众,派人在聂阳挑起暴乱,街上烧杀抢掠泛滥,致使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为的是何事?”豫太傅庄重地开口,觉得自己此番言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卞清方挑眉,这老东西不就是换着花样的逼他承认他在聂阳搞事是为了肃清宁王残党吗?他怎么可能承认,哈气连天的,开口扯起谎来:“朕认为在大昭寺遇到的刺客出自聂阳,故派人追寻,无奈那刺客过分狡诈,于是生了这些事端。”
那刺客是宁王麾下的将领,早被杀了,拉出来背锅也不过分吧。
豫太傅自是不信卞清方这些鬼话的,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那聂阳现在一片生灵涂炭,陛下确定不作为?”
“作为,”卞清方托腮的手放下,满脸玩味,“怎么能不作为!要不就请豫太傅去聂阳亲自平定暴乱?”
“臣,”豫太傅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臣年老体衰,身有不便。”
年老体衰还操心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