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然落下,鼓楼上的暮鼓声“咚咚——”响起。将近酉时,鸿雪才到达东市。时代更迭,繁盛如故,世人盛传,入夜,才是仙都城活起来的时候。
熙攘东市上声鼎沸,街道边店肆林立,远天的霞烬,给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镶嵌上一抹玫瑰金。日落月升之际,鸿雪孤身穿行在街道上,与数不清的身影擦肩的而过。看着琳琅满目的繁多景象,鸿雪找了许久在来到南霁所说的那座“俱欢颜”。
这是一座三层楼阁,高约十数丈,雕梁画栋,飞檐回旋,蔚为壮观,就连门口两人高的石狮也是狰狞威严,让人惊叹。举头看了看,巨大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俱欢颜”三个烫金大字,鸿雪捏着手里那张金片,步入楼阁内。
一入门,眼前所见是一宽阔明亮的大厅,里面摆放着上百张桌椅,却依旧宽阔。泛着暖色光的灯笼烛火、照着冷色光的月光石,将这里映照的如同白昼。让人有些奇怪的是,这里颇有些冷清,只有寥寥数人坐在座位上,皱着眉头摆弄着桌上缩小版的房屋。
鸿雪向另一边看去,有一张三四丈来长的木柜台,柜台上摆着一排的茶水点心,柜台对面还站着几位衣着大袖纱罗衫的艳丽女子。看着那些慢束罗裙半露胸的艳丽女子,鸿雪差点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鸿雪硬着头皮走到柜台前,对其中一位神态散漫,在摆弄茶点的女子说:“请问一下,在仙都找居所,可是要来这里?”说着,他递出南霁给自己的那张金片。
那衣着暴露的散漫女子听到鸿雪问话时,甚至都没有那正眼瞧他,但是在鸿雪递出那张金片时,那女子的双眼却是陡然放光,她原本爱搭不理的脸色一下子像花开一样大放出笑容。
“仙师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那艳丽女子向着鸿雪热切道。
鸿雪被这小变化惊地一呆,他又重复道:“找居所。”
“仙师请随我来。”女子引着鸿雪向二层的楼梯方向走去,待步入二层楼梯顶端时,那女子才止步道:“仙师,俱欢颜二层是专门招待修士的地方。”
鸿雪点了点头,一步跨出,在他迈上二层最后一层阶梯之时,那阶梯骤然一亮,发出金色光芒。
那女子兴冲冲地小跑下楼,和柜台边其余几个探头探脑的艳丽女子激动道:“是玄丹修士,天哪,那可是活生生的玄丹修士,竟然会和我们凡人说话。”
“是啊,平时那些修士购置地产一般都是指派凡人仆从,几乎隔个三五年才能偶尔见到一次修士亲自来俱欢颜。”
“我们在仙都也时常见到修士,可是几乎没见过和凡人搭话的......”
楼下的女子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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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鸿雪一上来,就有一位穿着襦裙的女修士走过来,那女修士留着利落的栗色短发垂过耳鬓,细眉修得整洁,鼻子小巧漂亮,红唇微润,脸庞白皙光滑,眼睛明润。看着很漂亮,但她却是板着一张脸,仿佛她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
她声音平淡,直截了当道:“租还是住?预算多少?”
这二层与一层截然不同的傲慢态度让鸿雪有些不悦,盘算了下自己手头余额,鸿雪淡然点头道:“仙都这边房价我也时常关注,你们这边有没有平康坊的居所,让我看看。”
那女修士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随手丢出一本有寻常书籍五六本大的书籍给鸿雪,鸿雪点头接过。二层也是挺宽敞的,鸿雪进来的只是其中一个房间,横宽一丈左右,女修士给了鸿雪那本书,就旁若无人的绕到柜台后面座椅上忙自己的事了。屋里只有一矮桌,鸿雪坐在桌边座椅上翻看手里书籍。
书页里是平康坊的居所,这些一月租金动辄过万的居所看的鸿雪眼皮直跳,虽然早有准备,但鸿雪依旧胆战心惊。修士的居所和凡人的居所是有本质区别的,修士的居所是构筑有聚灵阵的,有益于修行,这种居所价钱都时用灵钱衡量的,这和凡人的金银也是不流通的。你让现在的鸿雪在仙都买座凡人的豪宅,丝毫不难,他手中随便一枚灵钱流入凡人手中都是有价无市。但是要买一座最普通的修士居所确是比蜀道还难,他手头现在也就九千多灵钱,先不说他看的居所都时动辄上万一月租金,还有其他要花钱的地方也要考虑到。
就在鸿雪翻这书页翻的手心冒汗,心里快崩溃的时候,一张泛黄书页一下掉出来,好像不是这边书里面的书页。鸿雪瞅了一眼,一下子精神起来,他丢开宽大书籍,举起泛黄书页问:“这是哪里?上面画录的是平康坊的修士居所,居然只要五千一月的租金,这是什么情况?”
那坐着的襦裙女修,原本明润的眼睛忽然一眯。鸿雪立刻感到手臂上汗毛直接竖起,他心中惊骇道:“玉府境中期修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玉府境中期修士会藏在俱欢颜做没什么地位的市侩生意。”
也难怪鸿雪意外,俱欢颜二层虽然是招待修士的,但是一般这里的这些负责人都是些炼气、筑道境的低阶修士,所以一层那些凡人女子发现鸿雪是玄丹修士才会欢喜半天。
感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杀意,鸿雪在这刹那间,夺窗而出。
玉府境中期的浑厚神识瞬息锁定在鸿雪身上,他破窗急掠,一道流光划过半空。襦裙女修站在窗口,看着远去的流光,她鲜红的嘴角露出嘲笑之意。
“轰——”鸿雪脑海中猛地一声轰鸣,搅得他六神无主,仿佛重若泰山的压力从天镇压而下,原本横掠划出的流光,笔直坠落。玉府境中期的襦裙女修眼眸一亮,立刻向鸿雪坠落的方向杀去。
东市的某处,鸿雪胆颤心惊,他的耳鼻之中血流不止,在那万钧重力压落之时,他只感觉到自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可违抗的规则。
“仙都大阵!压制仙都城中所有的存在,任你修为通天,在踏入仙都城那一刻起,你的修为都会被压制在玄丹境的巅峰,方才你的遁速竟然已经突破了玄丹境的极限,引得仙都大阵规则镇压。你无路可逃了!”就在鸿雪诧异时,那襦裙女修冰冷的声音已经在他身后响起。
黑暗中,鸿雪脸色更加阴沉,他缓缓拔出别在腰间的木剑,慢慢转过身对那步步逼近地女修士道:“如果现在我是玉府境巅峰的实力,那么!你也是——”
“愚蠢!你以为,玉府境中期的修为被压制到玄丹巅峰,会和你半步玉府境压制到玄丹巅峰实力相......”那襦裙女修忽然紧咬牙关,她发怒道:“奸诈——”
原来在她话还未说完之时,鸿雪的那柄木剑有如离弦之箭,霎时间闪到她眼前。襦裙女修伸出双指夹住飞剑。不过电光火石间,鸿雪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原地。
“真是只小狐狸!”红艳洁白的唇齿间流出讥讽的声音,神识感应到鸿雪所在,她再次追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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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况?东边的那座楼塌了!”载歌载舞的平康和附近几个坊市都发现东市的异常。
“快看呐!又倒了一座,咿,那是天工阁附近!”
“天爷呀!究竟什么人敢在东市动手,也不怕一不小心招惹到天工阁、邀月楼那些家伙。”
“哼哼~八成又是某个乡下来的散修,不知道仙都的规矩。”
附近坊市里,包括东市修士们聚集的地方,大家伙都在兴致盎然地猜测是何人敢在仙都动手,只是可怜不少凡人,都忧心忡忡的担心着会不会受到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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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醉仙楼,平康最闻名的销金窟之一。此时的红袖醉仙楼上,一间大开窗正朝东市的宽厅里,莺歌艳舞好不热闹。仙都颇有名的纨绔们齐聚一堂,觥筹之际,有个公子哥模样的家伙一把推开凑过来的女子。
这公子哥模样的家伙指向灯火通透的东市。醉醺醺的说:“诸位!诸位,你们看,东市那边毁了一大片,大家伙猜猜天策府的先到还是天鉴司的先来?”
底下有人附和道:“弋公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天鉴司先到,朝堂里那些老家伙这几年弄出个天鉴司,不就是嫌天策府效率不行吗?”
这弋公子一下子精神抖擞,他丢出一个储物袋,趾高气昂道:“老规矩,下注!下注!我身上没多少零花钱了,只剩十万钱,当个彩头!我赌天策府先到。”
“好!弋公子带头,崔某也助个兴,这是我前几天侥幸得到的一把‘破山剑’我赌天鉴司的人先来。”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修士把其貌不扬的大剑“哐当!”一声丢地上。
其余这些个名门望族的纨绔修士们一下子来了兴致,争抢着压注。
弋公子看着轰隆爆炸的东市,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