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入夜,这座鬼城陷入墨般漆黑,一弯月牙孤零零挂在天上,寂静无声的鬼城更为妖异。闭目养神盘坐在床上的鸿雪双眼陡然睁开。
一道人影无声飘出房间,落在鬼城的街道上。
“谁?”
夜色中,隔着一条街道,四目相对,鸿雪看着另外一人身形,他了然道:“你是隔壁的胖子?”被叫做胖子的年轻人面色不悦道:“在下姓范......”
鸿雪点头说:“范道友也察觉到方才异样气息?不如结伴前去一探究竟。”
范胖子点头,取出一副青发獠牙鬼面戴在脸上,鸿雪则是取出一副银发青铜鬼面盖在脸上。两人若无其事地走进浓稠夜色中。
空旷街道上竟然渐渐出现三三两两行人,所有人都戴着面具,不约而同地向城中心方向走去。鸿雪和胖子再次对视一眼,两人跟着街道上的行人朝同一个方向走去。慢慢的,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可是依旧安静的可怕,听不到一丝声音。
夜幕里,冷白色的月牙仿佛越来越低,冷冷地悬在鬼城上面。似乎有一团朦胧雾影在月牙一端聚拢。混在人群中的鸿、范二人,不禁屏住呼吸,麻木地随着人潮向城中心聚集。
不知过了多久,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人潮开始放缓脚步。前方,是一处开阔地,地面上铺着平整的青石砖,开阔地的正中心,是一座高台,台上放着两把朱红色木椅。周围成千上百的桌椅以高台为中心整齐摆在开阔地。城中各处聚拢而来的鬼面修士井然有序的开始找座位坐下。
范胖子对鸿雪传音道:“鬼市不是明晚才正式开始吗?今晚这是......”
鸿雪领着范胖子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他这才回答:“的确不太寻常,不若静观其变。”
中间的高台上,两把朱红色木椅上凭空出现两人。左侧是位女人,一袭绿衣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丰满的胸部,姿容姣好,蛾眉清秀,狐媚般的眼睛十分摄人心魄,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惊鹄髻,一支闪着幽芒的玉簪斜插在秀发上,血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好一个绝美的女子,然而她的脸上却是毫无血色,苍白的可怕,血红的嘴角上不断流出鲜血,滴落在翠绿色的衣裙上,显得惊心动魄。
“这位就是千面夫人?”鸿雪胳膊肘戳了戳范胖子。
范胖子浑身发颤,哆嗦道:“右边坐的那......那......那是......德光老祖?”
鸿雪不解道:“右边哪有......”
“我的天爷,那玩意是德光老祖?”鸿雪惊的一声怪叫。
只见高台上右侧的朱红木椅上,坐着半个人——拦腰断成两截,这个人只有腰部以下还坐在椅子上,上半身不翼而飞,断开的地方还在突突地直往外冒血水。
“——噗”
高台左侧木椅坐着的妖冶女人随口吐出一块骨头。范胖子吓得两股战战,惊骇欲绝,鸿雪面色惨白,身上披的道袍都已汗透。更加诡异的是,成百上千聚集在此的修士竟然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轰隆”
一声惊雷响彻。成千上百戴着狰狞鬼面的修士齐刷刷转头,无数面具下浑浊死灰的眼睛全都看向鸿雪和胖子这里。
“——嗷”
一道鬼影突然扑向鸿雪和胖子,突然!在此的无数狰狞鬼面修士黑压压一片,涌向鸿雪和范胖子,两人瞬间被人潮淹没。
“......凶秽消散,道气长存......”
一道道明黄色符文荡向四面八方。
“——轰”
“——轰”
“——轰......”
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炸的周围青石砖地面尽皆碎裂。成百上千的躯体横七竖八的散乱一地。鸿雪浑身鲜血,杵着木剑,弓着身。范胖子衣衫破烂,手里紧紧握着一盏布满裂纹的青铜莲花盏。
“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把城中所有的修士全都变成了傀儡,德光老祖可是玉府境的修士,竟然落到死无全尸的下场。”范胖子龇牙咧嘴地问道。
鸿雪胸口剧烈起伏,方才一招灭尽数百傀儡,显然不轻松。
端坐在高台上的妖冶女子伸出猩红舌头舔了舔嘴角,眯着狭长眼眸直勾勾看着鸿雪。
“——砰”
一排排的房屋不断倒塌,妖冶的绿裙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鸿雪和胖子刚才站的地方,而鸿雪和胖子此时却被她一掌拍入废墟中。
“嗷~”
一声怪喝,倚在废墟之上的鸿雪一把扯开上衣和道袍系在腰上,他的双眸瞬间猩红,有血色的流光不断从他眼眶中溢散而出,古怪的黑色符文眨眼间布满全身。猛地窜出,鸿雪一拳砸在妖冶女子苍白额头上,绿裙女子倒飞出去,砸塌整条街的屋舍。
废墟中,范胖子惊叹道:“我滴天爷!修魔的道士。”
一道绿光突兀出现在鸿雪身后,鸿雪又是一拳砸出,却被面色苍白的绿衣女子一把扯住手腕,看似瘦弱的妖冶女子用力一抡,鸿雪整个人被抡出一圈砸在地上,地上砸出数尺深的坑。鸿雪低声怒喝,一柄木剑不知何时插进绿衣女子胸口,绿衣女子先是慢慢低头看了看插在胸口的木剑,接着她抬起头对着鸿雪嘲讽一笑,只见她一把扯出木剑,随手丢开,她不顾胸口淙淙流淌的鲜血,整个人化作一阵幽芒,直掠鸿雪,鸿雪用力抬起胳膊,一掌按下。
靠在废墟的范胖子都没有看清,只看到鸿雪按着妖冶女子的头颅狠狠砸在地上。青石砖地面全被砸碎。
“快逃!”
乘此时机,鸿雪左臂往后一挥,那把木剑转瞬出现在范胖子边上,范胖子咬着牙,用力一翻身,趴到木剑上,很难想象,轻细的木剑竟然托着一个胖子窜入空中。
地面上,片刻之后,形势再次逆转,脸上流有一丝血迹,面无表情的妖冶女人一把掐住鸿雪脖子,气势凶悍地再次向地面一抡,周围无数碎砖石块被震起数尺高,尘埃弥漫。
浑身伤痕的鸿雪不甘示弱,一掌拍在地上,与此同时,妖冶女人抬手虚按一掌。
“——轰”
一阵磅礴气势从上空压下,整座鬼城顷刻间崩塌。两道人影在废墟中近身搏杀。
天上的弯月愈发妖异,一团朦胧似人形的浓雾坐在弯月上,仿佛低头俯视脚下那片废墟。
终于,鸿雪开始支持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的红芒开始慢慢流散殆尽。身上的黑色符文也慢慢褪去,一阵一阵白色雾气从他身上升腾,伤口的血迹滴落在地上,冒出“嗤嗤”的声音,鸿雪整个人就像是烧红的铁块瞬间浸在冷水中一样。血水和汗水全都在沸腾状态。他的身躯开始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哼!强弩之末。”
妖冶的绿裙女子有些厌恶地看了眼自己苍白手臂上的淤青之处。女子无端化作烟雾,缕缕烟雾飘向鸿雪。眼看烟雾越来越近,鸿雪依旧低垂头颅。
霎时间,两道银光穿透烟雾,跪在地上的鸿雪猛地抬头。
只见一支断成两截的翠绿色玉簪无力地掉在地上,一把手掌长的错金涡云文小刀斜插在地面。旁边还有一根闪着银光的长针。烟雾消散,妖冶的绿裙女子也消失不见
“还好下山前从掌教老头那里顺了这把‘小楝花’要不然今天就交待在这里了。好生凶悍的簪子精。”鸿雪略微庆幸的嘀咕着。
“咦?哪来的银针?”鸿雪伸手探向银针。
“且慢,此乃‘去命针’碰不得”有一人从朦胧夜色中缓缓走出。
鸿雪转头看向无故出现的来人。只见此人二十多岁模样,一身浅色布衣,幅巾裹发,身侧斜背着一个像是药箱的东西。
“阁下是?”鸿雪问
“在下平生,有缘路过此地。”说着,名为平生的男人伸手指了指地上断成两截的翠绿玉簪,他接着道:“实不相瞒,平某算是医者,此玉簪与我有大用。”
鸿雪愈发疑惑道:“修士也需要医者?”
忽然,鸿雪眼神一亮,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颇为惊讶道:“阁下是一位卖药人?”
平生暼了鸿雪一眼,他有些诧异地说:“道友竟然知道卖药人,不知道友师承何处仙宗望族?”
鸿雪吐了口浊气,平静道:“苍梧山乾陵有位唐姓长老,便是在下师尊”
平生眉头一皱,慢慢点头说:“苍梧山唐九先生,如雷贯耳。”
说完,平生一挥衣袖,卷起地上银针和断玉簪,他又抛出一个小木盒给鸿雪,
“此乃‘回天丹’算是交易你得到的这根断玉簪。”说完,平生没入朦胧雾气中,消失不见。
鸿雪接过丹药,揣入储物袋。他忍不住骂骂咧咧道:“晦气!竟然遇到一个卖药人,这些人最没个人情味。”
某处夜色中,平生将断成两截的玉簪小心翼翼地放入药箱。他面色不悦道:“晦气!竟然遇到唐九先生的第子,和唐九先生有关系之人,没几个正常人。”
拖着疲惫身躯,鸿雪披上脏兮兮的道袍,缓缓离开此地。他嘴中念念有词道:“师尊给我的这本《无言集》怎么说卖药人来着?对了——‘无生自有,浮云聚散,不死任还!霸陵药郎,言无二价,杀生开医’。师尊说过,这些卖药人遨游四天九界寻药,若遇人求医,必是医一人,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