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宁禹疆只温柔了片刻,就开始凶巴巴的开骂。
她一手把土思彻拖到墙角边靠好,低头就开始翻找装在袖子里的药物。幸好水潇寒给她准备的药物足够多,否则,一路尽碰上这样的伤员,估计还轮不到她自己用,药就送光了。
离开了宁禹疆的怀抱,土思彻也没有继续装下去的意义,睁开眼睛慢慢道:“我找到他们的位置了,已经通知了九长老,带水流觞他们过去。”来之前他就与九长老服下了灵犀丹,方便互通消息,幸好这时两拨人的距离不算非常远,否则还真没法及时通知九长老裂原魔君的下落。
宁禹疆听他气息尚算平稳,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似乎比刚刚好了一些,于是随手拿出一枚补身养气的药丸递到他面前道:“吃下再说!”
土思彻很想挨前一点,就着她的手吃下去,不过宁禹疆已经快手快脚地拉起他的右手,把药丸塞进他手里……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土思彻心里难得泛起些类似哀怨的情绪,老老实实抬手把药丸吞下去。
“他们现在在哪里?你还走得动吗?”这里是土族的地盘,裂原魔君修炼的御土术,在这个地方本就占有地利之便,虽然身受重伤,还是不可不防,再加上还有风妍语那个混账女人。
那女人别的不擅长,装成她的样子讨便宜最是拿手,只要与风静语或宁禹疆自己本人有交情的,估计对着她那张脸,都下不了重手。所以就算明知水氏兄弟的法力,收拾一个重伤的裂原魔君,加上一个法力低微的风妍语,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宁禹疆还是忍不住为他们担心。
土思彻吃下药丸,缓过一口气,将药力推展到四肢百骸,感觉身体状况好了不少,点点头站起身道:“我带你过去吧,他们在另一个出口附近。”
他刚才大致感知到附近地宫的情况,默记在心,这次带着宁禹疆往裂原魔君所在的方向走,速度快了不少,不过走了一阵,已经隐约听到前方似有重物倒塌之声阵阵传来。
宁禹疆心中着急,拖着土思彻就往传出声音的方向跑,通道转了个弯,果然见到一道黄色的身影与一道青色的身影,正在一座大殿内对峙,殿上的杂物已经被他们的法力震得东歪西倒,散落四处,墙壁也倒了两面。
身穿黄衣的那一个人正是裂原魔君,此刻他嘴角衣襟上都是血渍,形容枯槁,鬓发散乱,衣衫上沾满灰土泥尘,甚是狼狈,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狠绝之意。
奇怪的是,风妍语并不在他身边。
青衣人正是水流觞,他的身后,水成壁与九长老一左一右为他压阵,整体而言,他的状况比起裂原魔君要好上太多,显然稳占上风。
宁禹疆松了口气,游目四顾,这座大殿虽然倒了两面墙,但是到处都在滴水,比梅雨天气时还要潮湿,一看就知道已经布下了水族的法阵,阻隔对方脱逃的可能,与自己之前用临时化出干冰阻止鲮鲤神兽黄金甲遁地逃跑一个原理,忍不住暗暗赞叹:杯子男果然很厉害啊,一来就把裂原魔君堵在了这个死角位置。
不过如果不是裂原魔君已经受伤在先,水流觞也困他不住就是了。
水流觞没有回头,却知道宁禹疆到了,风族的气息虽然淡薄无比,但是他对宁禹疆的感觉格外不同,似乎就算她带着隐气珠隐藏所有气息,只要她出现在他的附近,他都能马上感觉出来。
裂原魔君看到昨日击败自己的土思彻,与同样不容小觑的宁禹疆到场,知道今日自己再无半分逃脱的可能,忍不住暗暗庆幸让风妍语先行离开。
没想到自己纵横天下过千年,不但输给了当年尚是无名少年、后来一统妖魔界成为魔主的夜焰,最后竟然还连败于几个仙族小辈之手,不由得心灰意冷。
宁禹疆走上两步问道:“风妍语呢?”
水成壁低声道:“我们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不晓得藏在什么地方。”
裂原魔君忽然道:“你与风妍语怎么说也是亲人,何必苦苦相逼?”
“那个女人扔下你一个跑了,你还是先惦记一下你自己比较好。”宁禹疆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想着维护风妍语。
裂原魔君冷冷一笑道:“你们以为今日人多势众就稳操胜券?我会忍你们宰割不成?!哈哈哈!就算是死,我也要你们一道陪葬!”
说着双臂一振,忽然一掌重击在自己眉心,当场七窍流血不止。几个人尚在疑惑他怎么会主动自残,就感觉到一股极强大压力自裂原魔君身上汹涌而出,宫殿里众人都被这股压力挤压得呼吸困难。
水流觞猛然醒起一件事,拼力开口道:“绝灭咒,他要用所有精魂真元为祭,将这座地宫毁掉,我们快快联手……”
其余几个人听了不敢怠慢,宁禹疆怔了一下,才在风静语的记忆中找到关于绝灭咒的点滴。这种咒术极为凶猛,施术者以肉身、精魂、真元为祭,威力可毁天灭地,但是施展一次的代价就是施术者从此灰飞烟灭,肉身、精魂、真元尽数毁灭,再无轮回转世的机会,真真正正从世间上一笔勾销,不留痕迹。所谓绝灭,不但是对对手,对自己也是如此。
若不是对于对手极端仇恨,谁愿意承担这么严重的后果?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仙魔正常身亡,可以轮回重生,甚至保有部分前生的法力,只是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如果是受了重大损伤身亡,也就修为归零,下辈子重新再来而已。
裂原魔君跟他们有这么深的仇恨吗?宁禹疆觉得很疑惑,不过现在不是疑惑的时候,如果不小心应付,她与水氏兄弟外加土思彻、九长老就全数要交代在这里了。
五个人现在全部盘膝围坐在裂原魔君周围,拼尽全力抵御控制他身上释放出的无穷压力,不过眨眼功夫,全部人的身上便都被冷汗浸湿了。
宫殿里在裂原魔君与五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气场,五人共同全力施法,阻止裂原魔君绝灭咒的法力外泄破坏地宫,五人身前的被压力挤得几乎无法呼吸,五官都被压得有些变形,而他们身后却还是平静如果,没有收到压力的影响。
每一分每一秒仿佛都变得无限漫长,已经受伤的土思彻与法力稍逊的水成壁、九长老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忽然裂原魔君全身像筛糠一般抖了起来,五人感觉到那压力也开始松动起来,不由得心中大喜。
裂原魔君的表情却变得十分难看,似是绝望、似是伤心、似是不解……那双已被鲜血染得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似是恍然明白了某些事情,最终身子晃了晃,仰面大吼一声“妍语”,就软软倒了下去。
宫殿里的压力一松,五个人受惯性影响,不约而同往前便倒。
宁禹疆与水流觞为了替其他人多分担一些压力,坐得离裂原魔君比较近,听到他气若游丝地喃喃道:“妍语,我……控制住他们了,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失约……你说……不会抛下我一个……”
宁禹疆勉强坐起身,不顾水流觞的眼神劝阻,一点一点挪到裂原魔君身边。曾经叱咤一时的一代魔君,此刻脸上身上全是血污,本来看上去是中年人的模样,一下子似乎变成了沧桑的老人。
一双无神的眸子呆呆看着殿顶,嘴里含含糊糊地依然念着风妍语的名字。宁禹疆忽然觉得一阵心酸,这个人虽然不干好事,但是对风妍语倒是痴心一片。
两个人距离越来越近,裂原魔君脑袋无力地一歪,忽然看到身前不远处的宁禹疆,眼中骤然绽放出喜悦的光芒,低声道:“妍语、妍语……你来了,你……你没有抛下我……”
宁禹疆与风妍语本来长得很像,裂原魔君弥留之际哪里搞得清楚谁是谁,何况他心里最最盼望的事,莫过于能再见风妍语,能确定情人没有辜负他。
宁禹疆知道他认错人了,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狠下心来否认。
裂原魔君仿佛心满意足,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眼睛里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最终永远合上了眼睛。
水流觞轻声道:“不是绝灭咒,只是很像而已……”
土思彻与九长老互相扶持着走了过来,九长老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裂原魔君的尸身,道:“是大力神咒,威力不如绝灭咒,但是用的时间越长,对施术者的消耗越大,直到油尽灯枯……”
仿佛是要应验他的话,裂原魔君的尸身开始快速败坏,转眼间肌肤血肉便腐败了一大半,然后是骨骼,头发……就像当日见到的五长老散功而亡的情景一般,不过一阵,裂原魔君的尸身就化作飞灰,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