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受成这么一闹后,原本喜气洋洋的订婚晚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之中。
谁也没有料到,是因为邱呈祥已经暗中向杨受成递去橄榄枝,所以杨受成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当场狠狠打宋之焕的脸,提出自己要离职,并且连毅匠的干股都不再放在眼里。
多年兄弟情谊,一朝反目成仇。
这种滋味,宋之焕曾经在和秦毅之间体会过一次,没想到如今快到暮年,却还要再体会一次。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两件事,根本就是两码事,秦毅当年是事出有因,而杨受成如今,未免有些无理取闹。
宋之焕只觉胸腔积压着一腔怒火,挤得他五脏六腑通通憋闷不已,当看到杨受成的背影消失后,他拿起桌上满满一盅酒,重重叹了口气,问在座所有人:
“敢问大家一句,这么多年,老杨跟着我,我可曾亏待过他?”
宋之焕的话里充斥着浓浓的无奈,而众人闻言,也不免一阵唏嘘。
人群中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平日里跟杨受成走得比较近的那几个人,很快便各自找了借口,离开了订婚晚宴,而其余的大多数人,都自发站在了宋之焕这一边。
在杨受成底下任副厂长的莫长炜见众人都没有表态,于是,他主动走上前来,对宋之焕鞠了一躬:
“宋总,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这些年我一直在您和老杨手底下办事,您对他如何,对我们这些人如何,我都看在眼里。老杨这次闹得未免有点过于难看,婚姻又不是强买强卖,锦瑜喜欢谁是他的自由,哪有他这样的道理。您放心,不管他怎么闹情绪,我都会尽力维持厂里的秩序,不会由着他这样胡闹下去!”
莫长炜这么一表态,剩下的众人,于是乎纷纷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家一致表示拥护宋之焕,让宋之焕憋闷的心,这才宽慰了不少。
“罢了,他既认为他对我仁至义尽,那就由他去吧。今天是我儿子和儿媳妇订婚的大喜日子,大家把刚刚的不愉快通通忘掉,总之,你们所做的一切,我通通都看在眼里,毅匠这些年多少风风雨雨都走下来了,他不在,我不信天能翻了!”
宋之焕再度高举起酒杯,对所有人说道。
场面就这样在宋之焕的带动下,又一次变得热闹起来。
大家把酒言欢到夜深,这才各自红着脸散去,在送完所有的宾客之后,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酒宴上,很快就剩下了宋家和秦家两家人还留在现场。
偌大的宴会厅里,此时已经是满目狼藉和残羹冷炙的情景,晚上杨受成所做的一切,让秦毅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毅拍了拍宋之焕的肩膀,颇为感慨地说:
“晚上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毕竟,这件事,是因为我家而起。”
“我们如今已经是一家人,又何必再说两家话。这件事我早有预料会发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就算锦瑜喜欢的人不是怼怼,也不会是可欣。这一点,我们早就看出来了。”
宋之焕摇了摇头,示意秦毅不必介怀。
“现在弄成这样,倒是让我们都里外难做人了。老杨这刁钻的脾气这些年也没改过,凡事不顺心就往死里磕,接下来,也不知道他还要闹什么。”
杜彩玉素来是直性子,有话从不往心里搁,她当场便直接点明道。
“谁说不是呢,但这段时间他四处扇风点雨,搞得好像是我家锦瑜把可欣给甩了一样,你看晚上先走的那几个人,都是被他煽动了情绪,还以为我们锦瑜对不起可欣,可事实上,锦瑜和可欣之间清清白白的。”
事情关乎自己的儿子,温婉同样生气得很,她忍不住抱怨道。
这一段时间,她也听到过很多风声,甚至乎杨可欣的母亲还跑到她平时的好友圈子里四处哭诉,搞得她里外不是人。
杨家这一副得不到就要毁灭掉的态度,像极了那种一得到满足就满地撒泼打滚的孩子,让人无言以对,防不胜防。
“以我对老杨的了解,要是没有后手,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辞职。接下来,我不知道他还要闹什么,老杨这一条道走到黑的性格,我不怕别的,就怕他在这个节骨眼被人利用。今天跟着他后脚走的那几个,都是不省油的灯。”
宋之焕语重心长地说道。
凭借着多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练就出来的经验,他对于杨受成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已经有所预料。
“可欣前几天也给我发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短信,说总有一天会让我后悔今天的决定。爸,杨叔这么闹下去,恐怕对我们大家都不好,您还是尽早采取提防的措施,该防的,还是得防。”
宋锦瑜听宋之焕这么一说,当场便提醒道。
“防范措施我早就准备好了,他要是真想走,接替的人我也已经找好。老秦,你们这段时间也提防着点儿,老杨本性是不坏,就是性格滑头,行事乖张,我怕他在气头上,会捅出篓子。”
宋之焕看着秦毅,也叮嘱道。
“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到我面前来造次。老宋,你就是为人太仁厚了,这些年把他惯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秦毅阴着脸,粗绳粗气地说道。
他向来脾气刚硬,天不怕地不怕的,所以,区区一个杨受成,他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秦毅说话的语气素来如此,但他这副逢山开山、逢水开河的态势,倒是戳中了众人的笑点,让大家沉重的心情陡然变得轻松起来。
“就是,没什么好怕的,我们就坐等他要开什么戏,大不了,大家一起陪他演!”
秦兰舟身上同样有着秦毅的几分血性,她于是当即响应道。
“是啊,咱们这么多人,论实力论能力,都不在话下。爸,您问心无愧就好,他要走便走,咱们不强求。”
宋锦瑜见自己的媳妇儿这么刚,于是也当即说道。
“嗯,时间不早了,我们不如都早点回去休息。总之,一切从长计议。”
宋之焕的面色也缓和了不少,他点了点头,对大家说道。
大家于是都点了点头,一起离开了晚宴厅,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伯父,有件事情,我一直还没有来得及和您说——”
路上,秦兰舟心里琢磨着匠师的事儿,于是走到宋之焕的身边,对宋之焕说道。
“好改口了,订婚都已经订了,你以后就喊爸妈吧!”
岂料,宋之焕还没开口,杜彩玉就一脸嫌弃地对秦兰舟说道。
“妈,您也真是的,改口的事情让我慢慢来,我现在有正事要和……”
被杜彩玉这么一打岔,秦兰舟反倒一时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称呼宋之焕了,喊“伯父”显得生分了,可是突然改口称“爸”,又让她有些叫不出口。
“什么慢慢来,现在就要开始改,锦瑜都已经喊我们爸妈了,你也改掉!”
杜彩玉才懒得理会那么多,她直接对秦兰舟命令似地说道。
相比于她急剌剌的性格,温婉倒反倒笑呵呵地说:
“不急不急,等这孩子适应了先,这种事儿哪能强迫她,她改口也需要一个过程。”
“妈,您看看伯母多温柔,您再看看您,老是动不动就凶我。改口的事情让我缓缓,我现在先和伯父说正事。伯父,是这样,墨兰工坊现在匠师很紧缺,目前人手已经不够,我现在订单接过来都排到明年了,我想和您商量下,您这儿有没有合适的匠师,能调一批给我?”
秦兰舟习惯了和杜彩玉犟嘴,被杜彩玉这么一打岔,她顺势对宋之焕开了口。
秦兰舟所提的这个要求,事实上,宋锦瑜之前就和宋之焕商量过。
当年和秦毅闹矛盾那会儿,虽然宋之焕在关键时刻拐点儿,果断将模式改成机器化生产,使得毅匠成功获得巨大利益成为行业翘楚,但也因此违背了他和秦毅创业的初衷,让秦毅感受了一辈子的遗憾。
如今既然墨兰工坊已经在逐渐发展壮大,而厂里那一批匠师们也一直都还想有机会能够继续练习手艺,宋之焕于是笑呵呵地说:
“我这里当然可以,不过,我得先征求他们的意见,若是他们自愿加入墨兰工坊,那当然最好;若是他们不愿意加入,那我们也不能勉强,你说对吧?”
“那是当然,这样吧,要么您找个时间把毅匠所有会细金工艺的匠师都找到一起,我和他们开个座谈会,我们一起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聊一聊,现在墨兰工坊在黄金发展期,目前的匠师薪资待遇都很可观,我相信他们会心动的。”
秦兰舟一听有希望,于是立刻迫不及待地说道。
宋之焕见秦兰舟在他们面前之前还有些放不开,但如今一谈到生意,她倒是两眼放光,颇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让他意外的同时,对这位秀外慧中的媳妇更加喜欢。
他指着秦兰舟对秦毅调侃着说:
“看看你这女儿,还没进我家的门,就开始和我这个准公公谈生意了。依我看,她这口才和魄力,像彩玉,不像你,又臭又硬的。”
宋之焕的调侃,让大家一时间都不由得笑出声来,秦毅闻言虽然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不服,但是心里,却由衷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感觉到骄傲。
伴随着订婚宴的结束,两家人就这样在无形中融成了一家人,而司徒墨和陶媛之所以没有来参加这场订婚宴,是因为陶国强的病情突然恶化,他们在安河镇举办完订婚礼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