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办赏花宴这日,庾文程声称有事,早早去了云湖旁边的翠云楼。沈慕白有请,他要成亲了,惶惶不可终日,心中无底,找个人喝酒。
沈慕白在雅间飞云阁里等着他。自庾探花成婚后,沈慕白被家里人拎着准备婚事,两个人一直都没见过面。
看见他进来了,沈慕白眼睛一亮,“你终于来了,过来坐。”他拍拍身边的椅子,对着庾文程说。
庾文程依言过去坐下,沈慕白替他斟了一杯茶水,递给他,然后两个一起面对着湖水,开始聊了起来。
庾文程年纪比沈慕白小了两岁,他们幼年时候,曾一起师从名儒严宽读书,沈慕白性子跳脱,一刻都安宁不下来,庾文程则处处守矩,很得老师欢心。庾文程厚道,常为爱犯错的沈慕白遮掩,两人因此相交。
“成婚了滋味如何?”沈慕白问得随意。
庾文程看着湖面的水纹,喝了一口茶水,才说,“也就那样吧。”
原先他们聚在一起时,这庾文程十次有八次要缺席,说是要去松山接受师训,后来与郗小姐订婚后,更是轻易不出席饭局。现在听他如此作答,沈慕白便明白他婚后的日子只怕不那么如意。说来也是,安国公主的艳名,圈内都在暗暗地传着,他也识得几个公主曾经的裙下之臣,听他们私下里用轻佻的语气谈论着公主的风姿,特别是陶家三公子,说得尤其不堪。庾文程这个样子,只怕是知道真相了。
沈慕白出身世家,家庭关系复杂,自己又离经叛道,投奔燕王以后,在他的授意下,暗地里开了花满楼,见惯了逢场作戏。后来晋王接了燕王的势力,又陪着晋王胡闹,常年出入秦楼楚馆,对男女关系实在不上心,女人于他,除正妻,其他都是玩物而已。但是庾文程是个认真的呆子,沈慕白觉得,要让他改变作风很难。此时听他回答,便知道他对婚姻不满,沈慕白觉得有必要对他洗一洗脑,否则他的人生就毁了。为了挽救庾呆子,沈慕白少见地安慰人,“你如今荣华富贵都有了,就莫要再嫌其他了。如若不足,纳两房自己喜欢的妾室。女人嘛,都差不多,上了床就是个……玩意儿。”
是叫他学会自我调节意思,换句话,就是掩耳盗铃。庾文程自然懂得。沈慕白如此说,想来公主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今天他出门时在门口还遇到陶三公子的车驾,朝着公主府方向去的。他只希望,成婚才一个多月,他的头上不要绿得那么快。而况,公主也说了,只是在府中搞个小范围的花会,招待一下老友而已。
庾文程漾起一个苦笑,一脸萧索,“沈兄误会小弟了,我哪里还敢有奢求?”
沈慕白见他郁郁,便转了话题,“我下个月也要娶亲了,今天约你,本是想问问你的情况,再向你取点经,看来倒是不必了。你知道的,我怕娶亲,那个郦家小姐和我不熟,我想想就怕。”
庾文程的婚姻生活绝对说不上好,所以他也跟着摇了摇头,“成亲让沈兄为难了。只不过,你轻易找不到喜欢的人,家中又如此相逼,总不能得罪了双亲,又将人家误了。”这世上历来美中不足,心想事难成,庾文程满心苦涩,话也说得很难受。
庾文程满怀郁闷,情绪不畅,喝起酒来也没节制。沈慕白本来找他是要诉衷情的,结果被诉衷情了,成了倾听的一方。
庾文程喝到最后,竟然哭了起来,让沈慕白不知所措,这还是那个翩翩公子庾文程吗?庾文程口中喃喃,不知在唤些什么。还是褚云进来扶他,才听清他在唤着郗茂的昵称。褚云露出一个难堪的笑,不肯告诉沈慕白他都听到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褚云用冷水将庾文程激醒,又带着他在城内转了一大圈,看看酒劲缓了过来,才送他回府。褚云自听了他的醉话,就深怀恐惧,主子对郗家小姐念念不忘,如果被公主知道了,只怕会坏事,所以他看到庾文程神志恢复了一些,就将他在沈慕白面前失控的事情说了,特别嘱咐他一定要守口如瓶,否则就辜负他保郗茂的一片心了。
庾文程白了他一眼,这都用得着嘱咐,他在公主府中,一向是非常小心的,除了勉强自己跟公主亲热的时候,他才控制不住全身僵硬。
蒋婉容见陶封没有追上来,就放慢了脚步,等到罗纹跟上,她才怒气勃发,“罗纹,没想到你长胆子了!”罗纹马上跪到地上认错,“小姐,罗纹错了,奴婢以为,陶公子才是对你真心的。”
真心?蒋婉容不禁冷笑一声,危险一来他就跑了,还怪她变心?
“我竟不知,我的前程要你小小的一个下人来操心了。看来你的心也大了,我也不敢再要你了。”蒋婉容冷冷地说。
罗纹魂飞魄散,小姐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以前的翠儿对她多忠心,说消失就消失了。如果小姐不要她了,她还能去哪里?罗纹这时真慌了,语不成句,“小姐,奴婢知错了,求小姐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蒋婉容盯她良久,这个人,知道的也太多了,如果不留在身边,那就只有一死。
“算了,再有下次,重责不饶!站起来,擦干你的眼泪,我还要去见公主。”
得了这一声,罗纹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跟在小姐背后,小心地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