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博弈
说话的正是先前小石头被北建使臣嘲讽时呵斥他们的秘书监四品少监黄元安，他拱着两手跪立在矮桌边上，神色肃然。
其他人听见黄元安的话后一部分就直勾勾地看着南阳郡王，似乎在等待他会如何应对，但绝大多数人都是低着头垂着手不敢动作，恨不得把耳朵塞起来。
胡无为听见黄元安的话后一张脸会紧绷了起来，改掉了自己的盘坐，取下自己象征镇国公的金鱼袋轻轻搁在桌上，一声不吭地朝南阳郡王的方向跪着，似乎在等待南阳郡王判决他。
小石头看着这一切有些发懵，他不明白一个好端端的上元宫宴怎么就突然扯起来魔教弟子夜袭刘记酒铺那件事。
虽然当时在青阳坊因此事引起不小的骚动，许多人都被黄门小吏从梦中喊醒盘问，但真正了解这件事情的只有寥寥几个人。
就是段子安郭道庭等人都对此事浑然不知，看见紧闭大门的刘记酒铺还感叹一个好生生的汉子怎么就招惹了亡命徒。
明明那件事在当时官府发现那伙人是魔教弟子后就不了了之，明明一切似乎都在潜移默化中沉寂了，为何又突然而然地浮现？
王子阳死去的血腥味还在场中飘散，小石头端坐在这股刺鼻的气味中只觉浑身难受，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难以脱离的漩涡。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
皇帝秦相冶在紧闭大门的万民宫中做什么？和谁在一起？
为什么南阳郡王可以代替秦相冶坐在这里向百官行驶皇帝职权？百官们又为何对此没有排斥？
在南阳郡王一声令下借机杀了一名四品官员后，黄元安为何要出头？他是想要借机弄死胡无为还是真的看不出来这是皇帝在于杨九郎一党的博弈？
小石头只觉得一股迷雾笼罩了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离开太极宫是小石头此刻最后悔的事情，因为他发现他才仅仅错过了开场就看不懂过程了。
南阳郡王神色漠然，他抬头淡淡地看了黄元安一眼，眼中杀机毕露，好些人看到南阳郡王眼里的杀机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就在以为南阳郡王将要打杀黄元安的时候，南阳郡王却压下了心头的杀机，他看了看一声不吭在等候裁决的胡无为后撇眼看向胡无为的身后，森然道，“冯玉，你来说。”
胡无为身后一个着绿袍的武将起身单膝跪在在南阳郡王面前，抱拳，漠然道，“回禀郡王，四日晚酉时，武侯军三万奉命入少阳山训练，六日申时三刻才被兵部召回。期间长安守卫之责被城防署全权接管，武侯军无权过问。”
南阳郡王看向黄元安，寒声问道，“你可还有什么要问？”
黄元安匍匐下身形，头埋在掌间，没再说话。
南阳郡王冷哼了一声，而后抬手一挥，“下去。”
“喏。”
武侯军副统领冯玉大声应喏之后就回到了胡无为身后，继续跪坐在席上神色严峻。
南阳郡王看向胡无为，见着那被摆在桌上的金鱼袋后就黑着脸喝了一声，“收起来！”
如此，胡无为才将那金鱼袋重新又系在了腰间，跪立的身形也坐了下来，但绷着的老脸却一点儿没有缓和，硬邦邦地跪坐在那里。
小石头见胡无为的神色难看的厉害，于是扭身提起酒壶给他的空酒杯倒满了葡萄酿。
胡无为跪坐在席上斜眼看了小石头一眼，而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
小石头有些莫名其妙，将酒壶搁在自己的桌上见其他人都盯着自己便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
南阳郡王对此没有言语，抬去眼帘就冷冷地看着王清安。
百官及使臣们都不敢吱声，在席上看着一桌渐冷的菜品过了许久才听南阳郡王寒声询问王清安，“三名大秦女惨遭奸杀，你王清安难道就对此无话可说吗？”
南阳郡王的话令小石头倏然一惊，百官们更是在立时屏住了呼吸，虽不敢抬眼细看南阳郡王和王清安，但都竖起了耳朵旁观二人的博弈。
王清安顿了一息才缓缓作揖行礼悠悠地道，“三名大秦女被奸杀系为魔教中人所为，与老臣并无干系。”
他顿了顿又说道，“王子阳已因玩忽职守而被郡王刑杀，若魔教中人已被伏诛，此案便定论了。”
南阳郡王看着王清安皱起了眉头，眼中凶光毕露。
王清安却突然变得坦然了，提起酒壶就缓缓倒了杯酒，但就在他捏起酒盅的时候，万民殿的方向却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那扇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像是黑暗中訇然打开了一扇大门，灯火从中轩然照出，着一身染血铠甲的英武汉子踏着光浪迈出了万民殿。
宋回定定地站在殿门前向下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后才缓缓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立时便有一个太监在南阳郡王的对面朝下三寸布了一张暖席，宋回走下来径直就盘腿坐在了席上，一身铠甲传出哗啦一声响。
小石头看得仔细，那铠甲上喷溅的鲜血还未干涸，在那身黑色铁甲上粘了粘稠一层。
宋回一出现，有些人的呼吸便变得急促，好些人还抬眼看着宋回，眼中看不出喜怒哀乐。
方英从殿中迈了出来，他两手交在腹前，小碎步迅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到了南阳郡王的身前，他低着头俯身道，“殿下，圣上唤您过去。”
南阳郡王点了点头，细细地看看王清安一眼后才在方英和小石头的搀扶下起身行进了殿中。
方英跟着行到殿门前，两个守门太监将门缓缓关上后，方英便背对着大门面向台下的百官宴席交手立在殿门侧边，静静地等候。
这时候，所有人都不分心，除了等的不耐烦的小石头开始吃东西外其他所有人都无心吃喝，全都关注着那扇大门。
大秦官员摇着酒杯兴致全无，番邦使臣们则三三两两在低声议论，除了礼部和鸿胪寺的部分官员少有人听得懂那些叽里呱啦的语言。
小石头一面吃喝一面观察对面的宋回。
宋回的自坐下开始就两手抓着膝盖闭目养神，脸色漠然。
小石头喝完了从胡无为桌上顺过来的酒壶就趁着百官们不注意偷偷伸手去拿南阳郡王桌上的酒壶，站在近侧的一个内侍瞧见了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小石头听见这声咳嗽于是干脆不躲藏了，直接大大方方的俯身去将酒壶拿了过来，在那名内侍的注目下倒了一杯葡萄酿。
端起来才喝了一口小石头的眼睛就发亮了，因为南阳郡王的这壶葡萄酿竟然是冰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