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晨堂,翊府中众学子聆听长孙先生授课。
姜凡每日晨堂里,所需做的任务便是给学堂中的学生端茶倒水。另外闲暇之余,也旁听长孙先生的讲道。
众学子对翊府中新来一个书童并没有引起太大注意,但却有几人例外。
一个是翊宣,翊小姐本来是想着用“天地谱”把姜凡难住,来讨回场子的,可是当日姜凡在松亭社中不告而失约,然后在翊府见到他后,又躲躲闪闪。但翊宣心想,总归你现下到了我府里当差,也不怕你跑掉了。
另外一位,便是玄云辞了。姜凡自入府之后,发现玄云辞对他,眼神里隐隐透着敌意。应是当日自己冒犯了这个公子哥的缘故。
课毕,一众学生谢师离开。
“姜凡。”突然有人喊到自己。只见翊宣小姐朝姜凡走去,笑意盈盈。
姜凡道:“不知小姐唤我有何吩咐?”
翊宣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姜凡不解这翊小姐叫自己过去所为何事,但姜凡身为府中的下人,不敢违逆,跟在翊宣身后离开了学堂。
翊宣带着姜凡穿过一处假山石林,又走过一条悠长的廊亭,来到一个屋子中。姜凡见这个屋子偏厅放着一案书桌,桌后后的书架上整齐摆设着众多书籍。而对着正门,有一座茶几,几案两侧各有一座。
待翊宣入了屋子,便有下人上前问安,姜凡猜想这应是翊宣的书房了。
“喏,你去那里坐着。”翊宣指着对门的茶几,与姜凡道。
姜凡并不答话,依言坐了下来。
“你先坐一会儿,不许逃走,我马上回来。”翊宣说完,急匆匆地走入屏风之后,不一会便出了来。只见这大小姐一手拿着个棋盘,另外一手拿着两盅棋子,俏脸上带着笑意,向姜凡所坐的茶几处走过来。
原来又是来找我下棋,姜凡哭笑不得。
翊宣摆好棋盘,一边按着天地谱的棋局放子,一边说道,“你那日放我鸽子,但是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也不与你追究了。”
“姜凡谢过小姐。”
三日之后。
翊宣此时已吃了晚饭,整理好梳妆,去书房中小坐。这时下人来报,轩辕恒来找她。
轩辕恒来到翊宣书房,翊宣道,“轩辕师兄,不知现在来找小妹是为何事?”
轩辕恒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翊延世伯不在府中,翊盛大哥又在圣玄府。所以这事情,只能来告诉妹子,来让你定夺了。”
翊宣道,“噢,是家中出了什么事吗?”
轩辕恒道,“翊宣师妹别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府中抓了个小贼。”
翊宣惊道,“府中出了贼人吗?是谁?”
“师妹还记得长孙先生领来的书童姜凡吗?”
翊宣道,“记得,怎么?难道师兄说的贼人,便是他吗?”
轩辕恒道,“哼,师妹可知,这小子从我们府中偷了那本‘天地谱’棋局,本来呢,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那小子居然用这棋谱在坊间招摇撞骗,去赚银钱去了。”
翊宣道,“此话当真?”想那日姜凡确实是从自己处得知了天地谱,难道他从长孙先生那观摩了破解之法,然后在外显摆吗?
轩辕恒又道,“那还有假,那小子可是明码标价,在旁观摩天地谱棋局之人,每人十两银子。这‘天地谱’是玄帝所创,数千年后才被玄宗前辈所破。在我澜族中,可实属一桩风雅美谈,没想到今日却被姜凡那庶人亵渎了。”
翊宣气道,“那姜凡真是如此小人嘴脸吗?”
轩辕恒道,“眼下玄云辞师兄,已将那小贼抓获了。师妹不妨自己去质问他,看他如何辩解。”
“你带我过去。”
“但是呢,我准备了一个很厉害的棋谱,你若是有能耐,便把这局破了,哈哈。”
姜凡摇头说道,“小姐等下。”
翊宣刚放置完了棋局,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姜凡镇定自若,不急不缓地说道,“小姐怕是有什么误会,我对下棋一道,所知甚少。而且,也并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小姐不若请他人来陪你对弈吧?我自有很多杂事要办。”
翊宣见姜凡拒绝,却并不生气,说道,“我知道,你若能解了这棋局,我便给你一颗续还丹。不,十颗!这样总……”
“小姐!”姜凡打断了翊宣的说话,脸上已有愠色,此下着实有些恼了,一来是因为翊宣提到续还丹,便让姜凡想起了数月前,弃药待死的父亲,另外更是因为,这澜族的小姐好生无礼,言语中似有把丹药作诱饵,以为有利可图,自己便会就范一般。
姜凡深吸一口气,冷冷道,“小姐是拿着糖哄三岁小孩吗?那续还丹,于我已是无用了。不过,还是谢过小姐当日赐药的恩德。”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不过是无聊找你下下棋而已,你犯得着这么生气吗?”翊宣嗔道。
虽知对方可能是无心的,但也着实让姜凡恼怒。姜凡这便起身,欲要离开。
“慢着。”翊宣突然一改之前的笑逐颜开,冷然说道。
姜凡道,“小姐还有何事吩咐?”
翊宣道,“我问你,我是不是这府中的小姐,你是不是我府上的书童?”
姜凡道,“自然是的。”
翊宣又道,“那便好了,本小姐现在命你,好好解了这个棋局。你可是要违我意思?”
姜凡转身,向翊宣拱手说道,“小人不敢,自当遵从。”
翊宣遂而喜逐颜开,心道好你个书童,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开染坊了,本小姐难道还治不了你吗,口中道:“行吧,那咱们开始。你下黑子,我下白子。哈哈。”
翊宣见姜凡苦思片刻,才将黑子落下,落的果然是黑子唯一的取胜之招。翊宣跟了一子,脸露得色。
下了两手之后,姜凡突然起身说道,“回小姐,这棋局实在过于玄奥,我用这黑子,自知无法胜出。是我败了。”
翊宣嗔道,“才下了两子呢,你怎知你是败了。”
姜凡淡淡说道,“白子与黑子,胜负之势相差天壤,我自然是知道黑子要败了,所以有什么好下的。”
翊宣道,“不不不,有的下有的下,你刚才下的两招,都是取胜的路子。你不妨再想想?”
姜凡道,“小姐原来是知道这黑子怎样取胜,那不是故意摆这棋局与我为难吗?总归我是找不到黑子的克敌之法。”
翊宣道,“哼,你就是不想陪我下棋?”
姜凡立即回道,“如果小姐府上,需得破了这棋局才能有资格做府中的书童,那么烦请小姐另请高明。”
翊宣头一回被一个下人怼得哑口无言,憋着一团子怒火却不知怎讲发泄,盯了姜凡好一会儿,怒道,“你走吧你走吧。”
“那小人告退了。”姜凡言毕离开了翊宣的书房。只听得出来之后,书房之中传来咣当之声,显然是翊宣将棋盘砸了。姜凡无奈摇了摇头。
而正在此时,书房不远处的一处石墙转角,玄云辞与轩辕恒二人正看着姜凡从翊宣的书房中出来。
轩辕恒道,“玄师兄,这书童不知有什么独特之处。看来翊宣小姐对他挺有意思的。”
玄云辞道:“哼,一个庶人小子,能有什么能耐。我这会儿便要他好看。”
轩辕恒道,“玄师兄莫要激动,此事怕是不好用武力解决。”
玄云辞道,“为何?难道我连教训一个庶人蝼蚁都不行吗?还是你怕我打不过他?”
轩辕恒笑道,“哪里的话,若是玄师兄出手,那么这小子就算有九条命,也是呜呼了。但是这样却是不好。”
玄云辞脸露疑惑,轩辕恒继续道,“一来据说长孙先生十分喜爱这小子,二来我们毕竟是在翊府中游学听课,若是真打死了府里的下人,怕总归会连累到自己。”
“那你说如何?”
轩辕恒道:“哼,我们留心这小子,总归会找到他的马脚。”
“若是这小子一直安守本分,没有落我们口实呢?”
轩辕恒阴险一笑,道:“那我们便设计他一番,总归让他在这府里待不下去。”
三日之后,姜凡待学堂下课,便离开翊府,走去了松亭社。
“我还当是谁人来找我,原来是姜凡先生。”松亭社的老板名叫高松,是翊林城坊间有名的商贾名流。
姜凡数月之前,与翊府大小姐的几局对弈,在这松亭社吹鼓之下,让姜凡名声大噪,传为翊林城坊间的佳话。一个区区的庶人,刚学会对弈之道,便胜了澜族仙家的小姐,这故事自然是坊间百姓喜闻乐见的。
今番姜凡来松亭社约见老板高松,那高松自然闻言亲来。
姜凡道:“高老板,事来唐突,我有一事,需麻烦您帮个忙。”
高松道:“姜凡小先生严重了,我也是好棋之人,而对您的棋艺,在下是佩服的紧呐。若有什么在下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姜凡在一旁的棋盘中,摆将起来,不一会儿之后,黑白各摆了二十三子,正是那日翊宣用来为难自己的“天地谱”。
高松笑道,“小先生摆这棋局,是要考教在下的棋力吗?”
姜凡抿了口茶,说道,“并不是,先生不妨先研究下这棋局。”
高松对着棋局看了半响,忽而说道,“这棋局,白子赢面极大。”然后又是研究了一会儿,说道,“不对,这白子已立于不败之地了。这黑子是必输无疑。”
姜凡道,“若我告诉高老板,这黑子有取胜之法呢?”
高松惊讶道,“果真?想来也只有姜先生这般高才与天资,才能破的了这棋局了。”
姜凡道,“高老板谬赞了,说来惭愧,我是想让高老板帮我一忙。”
“姜先生请说。”
姜凡凑过高松的耳边,与他说了自己的计划。
……
第二日,轩辕恒来到玄云辞房中,喜道,“哈哈,玄师兄,我可是有个好消息来告诉你。”
玄云辞道,“什么好消息?”
轩辕恒道,“我前几日不是才与你说,留心那姜凡,找到些把柄让他不能待在翊府中吗?”轩辕恒说道一半,卖了个关子,又说道,“没想到不过几日,这姜凡便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玄云辞疑惑道,“老弟这话怎讲?那姜凡做了什么事被你逮着了把柄吗?”
轩辕恒道,“昨日我见他出府,去了松亭社,便知有些蹊跷。我便留心着了。岂料那天下午,松亭社的老板便打出广告,说三日之后,在松亭社中姜凡将演示一个棋局的破解之法。”
玄云辞冷哼了一声,道,“跳梁小丑,学了些皮毛便嘚瑟得紧,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可是,这又算什么把柄?”
轩辕恒道,“玄师兄有所不知,我见了那棋谱,赫然就是我们的澜族玄启前辈创的‘天地谱’,而松亭社的广告中言明,到时候来围观姜凡演示破解棋局的看客,每人需十两银子。”
玄云辞冷笑道,“好家伙,他居然再书阁之中,偷我们的棋局拿外面骗银子,这还算了,他竟然顶着自己的名号,说是他破解的棋局?”
轩辕恒道,“可不是吗?若将此事宣扬出去,这小子的名声便臭了,长孙先生也决计不会让他继续留在府中。”
玄云辞道,“正是如此,那我马上前去告知长孙先生。”
轩辕恒拦住玄云辞,说道,“不急,等那小子赚到了那笔钱,落实他的恶行,我们再把他当场抓了。让他辩无可辩。”
“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