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林城的岐山山中,一道瀑布倾驰而下,犹如一龙独跨山之凹,流水奔走,在垒石处水花飞溅。山中水雾缭绕,朝阳过处,七色绚丽,寸得这山中一角宛若仙境。
这瀑布之下,水流湍急,沿河水库两畔,农田百里。期间有一处村庄,屋舍僻陋零星。
“大夫,我爹爹这病症还能治好吗?”
“哎,小凡,我前些日子来便与你说过了,你爹得的是一种心脉衰竭的病,这心衰症是个绝症,怕是医不好了。”大夫望向身边泪眼婆娑的小男孩,无奈说道。
这小孩名叫姜凡,从小在这岐山乡村里长大。此处的房舍便是他家,屋中灯火昏暗,身边的父亲奄奄一息,浑身冰冷,趟在床上一动不动。
“大夫,您再想想,说不定尚有转机呢。”姜凡哀求道。
这大夫摇头叹道,“治是治不好了,除非有仙家的丹药,或许能帮令尊续些时日的性命。”
这男孩听大夫如此说来,便似一下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急忙追问,“大夫所说的仙家丹药,可从何处寻来?”
“哪有如此简单,这仙家说的自然是澜族,我早年听闻恩师说过,他们族中的诸多仙丹中,有一种叫续还丹的丹药,说不定能续一续令尊大人的性命。”
姜凡道,“我翊林城中的翊府,便是澜族翊氏族人,我这便去城中问他们讨药。”
“小凡你回来,你当澜族翊府是什么地方,他们都是修真探道的仙家之人,我们这等平头百姓前去讨药。他们会理你吗?”大夫见着孩童一脸天真,苦口婆心道。
“那翊府仙长首领翊延,我们翊林城百姓尊他为城主,难道他能见死不救?”
这大夫感叹眼前孩童少年心性,可毕竟这孩子见父亲危在旦夕,为人子女哪个不是殚精竭虑呢。
大夫一声长叹,让他心存希望勉力试试也罢,好歹尽过人事,全了孝道。
少年与大夫言谢之后,便即奋力急跑,往翊林城的方向赶去。
岐山位于翊林城北边。传闻管辖翊林城翊氏祖辈,在百万年前,是神母澜女的后人,翊氏也系澜族旁支。当年翊氏的祖辈从澜族出来,带领族人来到这城中,便是翊林城的第一位城主翊林,此城之名,也因此而来。
经过翊氏数千年的经营,这翊林城俨然是玄苍域中的一处大城市。城中房舍林立,集市上人声鼎沸。
街道一处,延绵的阁楼望湖而建,期间一座阁楼,正门上一副牌匾写着“松亭轩”三字。
这松亭轩是翊林城中家境较为殷实的百姓,聚众往来之地,酒楼里不光是个品茶饮酒的地方,里面还有赌局棋社,平日里热闹非常,偶尔还能遇到几个澜族的世家子弟。
此时松亭轩内最为明亮宽敞的地方,聚集了一众文人雅士。人群正中,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服饰华美却不失韵味雅致,小小年纪便出落得生得清丽脱俗,明艳动人。
只见这小姑娘盘膝坐在一处雅座,面前一张棋盘,棋盘对面站着众人,却无人入座对局。
只听众人说道。
“大小姐,你今日里是来欺负我们这些坊间百姓吗?你这澜族仙家的棋局,叫我们这些凡人可如何解的了。”
“就是啊。”
“钱兄弟来此也是来和小姐对弈的吗?”
“老哥这不是笑话我吗?刚才这么多此中高手都败下阵来了,我哪里是对手。我是听闻翊府中的小姐今日出现在松亭轩中,特地前来一睹风采。”
只见这姑娘笑靥如花,脸有得色,对着众人大咧咧说道,“还有哪位大叔上来续这个局,只需赢了本小姐,前面的三定金子便是你的啦。”
澜族之人一般来坊间对弈作乐,因是碍于身份,所下的彩头也都是只出不取,寻个闲暇之余的乐子而已。
“哈哈,翊小姐,你这棋局若不是长孙先生教你来为难我们的吧。”
“一边去,对付你们哪用的上长孙先生暗里教导。”
这姑娘虽然年纪娇小,但对着众人却是嬉笑有度,应付自如。
众人与那翊府的小姐说笑,却没有一人上前应战对弈。
突然有个青涩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我想来续这个棋局,和小姐对弈。”说话的便是刚刚从岐山上赶到翊林城的姜凡。
众人一看,说话的是个面貌清秀的少年。
那翊府的小姐一见,轻皱秀眉。这是哪里来的小子,难道是见了三定金子的彩头,想浑水摸鱼吗?
“是你自己来下吗?”翊小姐还是复问一句,说不成这小子身后有长辈高人呢。
“嗯,我想试试。是我自己下。”面前的少年神色尴尬。
说罢后身后的众人都是仰头大笑,还有人打趣道,“小娃娃,你是冲着彩头来的,还是冲着面对的美貌小姐来的?”
“你面前可是澜族的仙家小姐,不是你在街上可以随便搭讪的寻常姑娘。”
“哈哈哈哈。”
姜凡却没有心情和一旁的众人打趣,只十分认真的道,“但是我不要金子。我若赢了,你能到你们府上帮我要一颗续还丹吗?我听他们说,你是翊府中的小姐。”
少女忽觉莫名其妙,“续还丹?”
“是的,我刚从你们府中去讨那丹药。却被你们门外的守卫给哄了出来。”
“噢,这样啊。那你入座续局吧,赢了我的话我帮你去府里要一颗也无妨。”
“谢过小姐了,但是……”只见这个少年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一般。
对面的翊府小姐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道,“但是什么?”
只听那少年尴尬道:“我不会下棋。你们谁可以先教我一下吗?”
姜凡说完,场边众人可笑开了花。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钱兄,怪事年年有,近年特别多。不如你来教导一下这小娃娃吧。”
“众人莫要笑话,这少年郎初出茅庐,可谓无知者无畏啊。哈哈哈。不如谁且教教他。”
“小兄弟,我告诉你,那白子是翊小姐的,你下的是黑子。”
“对,那棋盘上黑线自纵一横交线处可落子。”
“你用黑子把白子围起来,你便是赢啦。哎哟,笑死我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是教导,还不如说是在讥讽嘲笑中寻乐。
那翊小姐也是眉头紧皱,眼前这少年显然不是为了对弈切磋,只是想问自己讨一颗续还丹,见他被众人起哄下面红耳赤,心中却起了怜悯,因或许他讨这丹药是为了救助亲人呢,他说方才刚去过家中,被赶了出来,这坊间的乡民疾苦,有时也确实可怜。
翊小姐正要宽慰对面的少年,只不过是为讨得一颗丹药,于自己来说是举手之劳而已,也不必让他为难了,心想说算了。而就当自己要开口之际,那少年说道,“我知道怎么下这棋了,请问现在是我放还是小姐放?”
“你放还是小姐放?”众人被他说的忍俊不禁,“那叫落子,懂么,哈哈。”
翊小姐也是被说的俏脸微红。淡淡道,“现下是你落子。”
姜凡不管一旁的只言碎语,面无表情,落下一子。
翊小姐待对方落子后,见他此着是一手妙哉的解围之子,所对的是局中两项对峙的困局,咦了一声,好聪明的少年,居然真的马上学会了。
翊小姐正要落子,却听姜凡说道,“小姐等下。”
一旁观棋的人又说道,“小子,落子无悔你可知道这规矩。”
“哎,人家尚是新手,让他悔一步也无妨。”
姜凡道,“并非是要反悔,我只是想说,小姐可莫要落子此处,你若走这一步的话,我接下来便落子在这处,那么你必然要守局走这一步。而这样的话便中了我的圈套,我把下一个棋子落在这个脚上,你虽然在对峙处守住了优势,却将整个棋局的胜败之势反转啦。”
姜凡在棋盘上指手划脚说明一番,身后众人嚷道,“小子你是真的第一次下棋吗?怎能把你的后招都给说了出来。”
只有一两个棋力高超的老者跟着姜凡刚才的棋路布局寻思,突然叹了一声,“高明!高明啊!我刚才怎的没有想到。”
翊小姐盯了他一眼,心中寻思一番确实是如此,然后便走了另外一步。
这少年又说道,“小姐这手显然是比刚才的落子要高明了许多,但是却又是攻守失距。”姜凡继续落下一子,又道,“不过小姐若是可继续将子落在这处的话,或方有转机。”
翊小姐本来对这少年感观不错的,但这人下棋便下棋,怎么一边下还一边喋喋不休双方对局呢。到底是你是新手还是我是新手,我可用你来教?
当下便不听姜凡刚才的忠告,落下一子。
“这位小姐,你落子此处,便等于将右下角的这一片的优势拱手让人啦。”
翊小姐又落下一子,口中冷冷说道,“你下你的,别废话。下棋不许说话,这也是规矩。”
姜凡闻听,便止住了嘴,只是口中叹息,不住摇头。
这一盘棋局下下来,翊小姐被杀了个通盘皆输,惨不忍睹。
但这输了也就罢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只不过这少年人每每在自己落子之后,要么便是摇头叹息,要么就是嘴上发出“啧啧”的轻叹。着实让人讨厌。
翊小姐气呼呼道,“气死了,你这人棋品怎这般低劣?”
姜凡不知“棋品”为何物,道,“这下棋对弈无聊的紧,合盘来来回回便是虚虚实实那几招,不过是比较哪方的心智算计更胜一筹而已。”
翊小姐更是火冒三丈,这人赢便赢了,怎的刚才下棋的时候指点江山,赢了还得了便宜卖乖,气鼓鼓道,“你这人!行行行,你心智高绝,我不如你,好了吧。”
“翊小姐别生气,是在下失言了,只不过那续还丹可否马上取了给在下,我可有急用。”姜凡急切道。
“知道了,你现在便跟我回府去拿吧。”翊宣把棋盘推倒一旁,踱着步子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翊府大门外。
姜凡在门口张望,来回踱步。门外的两个守卫对他面色不善,守卫见这人刚刚才被打发,怎么又回来在门外鬼鬼祟祟,若不是方才他跟着小姐一起回来,必将他哄了去。
再等片刻后,只见这翊小姐总算去而复返,递给了姜凡一颗丹药,说道,“拿去吧。”
姜凡接过续还丹之后,脸上总算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感谢了对方一番,便自要离去,突然又转回身说到,“翊小姐,不知这续还丹府上有很多吗?”
“怎么?你还要多少?”
“兴许过几日,我还将再来要上一颗,不知小姐能否行个方便?”
翊小姐听后,心道这人果然是拿续还丹救治家人的,心肠倒是不坏。只不过想起刚才对方时那派了然于胸,自做高明的架势,气就不打一处来。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旋即笑着说道,“你要这续还丹也行,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这丹药关乎家中亲人性命,还望小姐不吝援手。”
“那行,你约个时日,我俩继续去松亭阁下棋,赢了我便给你。”
“果真可以如此,那么便先谢过小姐了。”姜凡高兴道。
“说的你好像吃定了准能赢我似的。”
姜凡抱拳,不好意思地道,“没有没有,只是小姐愿意以丹药作赢棋的赌注,好过我来府上讨药被拒。”
“那行,三日后,我带上三颗续还丹,你我在松亭社对弈三局,怎样?”
“一言为定。”姜凡喜道。
“行吧,那我回去了。”
姜凡又是接连道谢后,才转身准备返回岐山。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翊小姐回身喊道。
“姜凡。”
少年说完后,转身离去了。
翊宣口中喃喃自语道,“姜凡?好平淡无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