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梦想是纯真的，每个人在小时候好像都会被问，“你长大了想当什么？”七八十年代的孩子的答案往往是，“我要当个科学家！”这是小学课本上看图学话里面的原话，绝对是志向高远的崇高理想，因为实现四个现代化需要科学家，每个时代的社会需求都直接影响着一代人的人生目标。
张扬喜欢当军人，虽然每一次村子里来了电影队，枪战的影片他都不敢看，到了开枪的时候，缩在母亲怀里闭着眼听着枪林弹雨的呼啸声，轻声听了才回头。但这不妨碍他对军人这个角色有强烈的崇拜，小时候的必要装备是红军帽，天冷了是棉帽，天热起来戴单帽，上面红五星必须是最红的那种。有邻居打趣问，“当兵需要自己叠被子，你怎么办？”想想自己的确做不好，只能回答说带着母亲去叠被子，引来大人的哈哈大笑。
记得有一年春节，张扬去姥姥家走亲戚，母亲一辆自行车带着三个娃，前面两个小的后面一个大的。大梁上按的是木头做的简易儿童座，座板放在自行车横梁上，用绳子将木腿绑在斜梁上，那时代都这样，家里有辆自行车已经不错了，这还是父亲买的别人的二手自行车。新车需要自行车票，后来放开了之后也太贵，差不多工人一年工资。
这一年张扬的儿童军人装备是最巅峰的时刻，一身新衣布料都是军绿色，都是母亲仿照大人的样式缝制的，上衣领口还特意用姐姐的红领巾布料做了红色领章，全身上下打扮得就是个军人，在姥姥家的街道上，特意去照相馆拍了照留念。
回程的时候，路过县城的军营，驻军正在马路上整队，张扬看着大群的军人在近前，同样装束的自己特别不自在，好像是假冒伪劣遇上了正品的感觉，自己摘下帽子，还想脱军装，恨不得自己找个地缝隐藏起来。母亲无暇理会这种小心思，还骄傲地特别驻足，让孩子近距离观赏，却不知道张扬幼小的心灵特备脆弱，从此终止了穿军装的历史，只有小小的军装照镶在了墙上的相框里。后来张扬学到“叶公好龙”的成语，自觉对号入座！
之后有一次跟着母亲去乡里粮库交公粮，母亲因为识字会算账，做了一队的仓库保管员，每个生产队一辆马车，都是赶车的和保管去，坐在高高的粮食袋子上，张扬很享受这次新体验，平时大人是不允许靠近马车的，这是生产队的大件交通运输工具，赶车的和张扬同辈分，张扬叫他二哥，路上没事干就逗小孩玩，笑着问，“长大了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张扬害羞不搭理他，然后又问，“如果结婚以后再有了儿子，想让他干点什么？”张扬想了想，觉得这样赶车真挺威风的，于是脱口而出，“让他赶车！”结果乐得母亲不行，赶车的二哥一路上再也没逗他。
后来张扬的梦想就一直很模糊，大哥哥大姐姐们学习刻苦的事迹，被大人们口口相传，激励自己家的孩子向榜样学习，比如村子里第一个中专生，他用透明的塑料布包住腿，晚上刻苦学习，这简直是身边的头悬梁锥刺股的现代版，张扬也很羡慕，如果好好学习可以得到大人的赞扬，让父母为之骄傲，张扬不介意认真学习，作为几岁是孩子，他真是怎么想的，不过在学校里老师问，“你学习为了谁？”他的答案是为了父母，结果被嘲笑了好久，从此张扬记住了老师的标准答案，学习是为了自己，也吸取教训，记住了学校里面的答案未必需要符合真实，如果当时回答为了国家和民族，老师应该没话可讲。
不管学习的目的到底为了谁，张扬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六岁该上学的时候，村里新开了幼儿班，他是怎么都不去，老师带两个小伙伴引诱着也不去，被母亲拉着走出了胡同口，拐弯的时候赖在地上打滚，反正是拧上了，当年只能放弃了。
第二年到了开学，不用大人送，自己背着母亲早就缝好的布书包，自己蹦蹦跳跳就去了，还是去年的那些伙伴，大家一起上一年级，新的一年级班二十多人，都是本村的同龄小伙伴，第一次上课借的三年级放学之后的教室，教室里都是水泥板的课桌，每个小朋友发给半只粉笔，在水泥板上学着写拼音，张扬不会写，旁边一年级留级的一个同学伸手帮他也写上，张扬觉得好厉害的样子。
村小学条件有限，只有一排房子八间房。两间房子一个教室，一共是四间教室，后来还是一直没有教室用，一直在村里四处流动上课三年，直到四年级才正式归建到学校里。
9月开学，最初在学校的屋山一面户外上课，就着房子一头的墙面，每个学生带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地上趴着在板凳上写拼音，一年级学习量不大，可以早早就放学。
但是天慢慢凉了就不行了，于是村里出面租借了一家民房，是一家农户的前院，对外开门的农家平顶配房，与他们住的后院有一道门联通着，两个小间装下20多个小孩，在这里张扬他们度过了一年多。
升入二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个鸡蛋引发的矛盾。由于后院的母鸡跑到前面下了个鸡蛋，有一个男孩子帮着捡起来，被他家的男主人发现，说话不好听，与老师发生了口角，老师一气之下集合队伍搬了出来。
转到村子的庙屋，就是村子原来的关帝庙，里面早就拆的干净，新的一年级现在占用了当教室，学校那边腾出一间教室做办公室，庙屋很大还有剩下的一半，于是在这里又坚持了一年，这里的空地比较大，屋子前面是个小操场可以跑步，旁边也有空地可以课间玩耍。
但是庙屋也有很大的安全隐患，房子老旧年久失修，开始还好，后来下雨的时候屋里漏雨，风大的时候都有些摇晃，老师不敢让学生在屋里。
于是有困难找村委，为了下一代，腾出村部大院充当教室，村里只留下头上一间屋办公。就这样又坚持了几个月，村里在村小学屋子前面集中建设了新的一排红砖教室，并且修了一圈的院墙，配套了花坛和厕所，学校大门也装上了对开的大铁门，真正挂上了白底黑字的竖着的木牌“关家洼小学”。
在这转战多地的上学过程中，诞生了村里最杰出的一级学生，这是后话。
张扬说不上多么聪慧出众，胜在能锲而不舍，上课认真专注，下课基本能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说是基本完成，因为估计没有哪个人一次都没有遗漏，张扬就有一次和小伙伴玩嗨了，把作业忘到了九霄云外，第二天几个人被罚了站。
梦想也就是在这过程中不断萌芽，不断修正，不断成长，由遥不可及变得触手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