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驻守京城西,将军府新一辈所出没有男丁,要说能够拿出来的赴西将领,也只有沈老将军一人了。
可是沈老将军早就退出战场,而且年事已高,实不该再受战场之累,他深知这一点,在他的心目中,没有谁比那个女人的生死更重要。
“既然老将军有这样的想法,那么本殿先保留着,若锦华实在拿不出更好的人才,就请老将军暂时为了锦华,献上自己的一份力量吧,锦华会永远记住您的丰功伟绩,您的拳拳爱国之心。”
楚泽放下杯盏,眸子清凉,起身来。
“本殿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沈老将军起身相送,楚泽抬手止住。
老夫人从侧殿走出来,脸色很不好看,“你怎么这么快就应下来了,也不看看你的年纪,还能杀几个敌人?”
老将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三殿下亲自找上门来了,你以为这种事情能够逃得了吗?还不如积极表达态度,给三殿下一个情面,也给我一个台阶下。”
“可是。”老夫人神色黯然,“你老了,身子骨大不如以前,若是去了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一个人面对以后的漫长岁月。”
老将军终究是叹了一声,拍拍她的手,“到处都在通缉那个内贼墨君逢,我已经得到密报,他的主要目的是京城,而且这个人能耐非凡,京城不可有半点松懈,可说是内忧外患,将领人手不够也是在情理之中。”
老夫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尽管如此,老头子,我还是不希望,你再到战场上去经历那些血腥和惨烈,再说,阿言那样的下场,如今想来来心有余悸,你告诉我,你真的是打心底为皇家卖命吗?”
老将军往外头看了一眼,正色道,“我也为阿言打抱不平,我也心痛阿言曾经遭受的,可那又能怎么样,现在当政的是楚家,难道你要和楚家作对,让整个将军府上下不好受吗?再说,前朝轩辕将亡之际,我们依旧对忠心耿耿,与楚家对峙,楚家后来倒也没有计较,可一定对我们都留了一个心眼,几年前又为了阿言领兵威胁朝廷……如此种种,这一次如果不表态,朝廷定然会逐渐冷怠我们,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啊。”
老夫人听着,脸上越来越凝重,“轩辕厚道惜才,至少不会那样对阿言,若是轩辕当政,你要做什么,我倒也认了,总觉得不甚甘心,可惜我们终究只是臣子。”
“闵华。”老将军叹了一声,“我这样做,也是为了阿言。”
“为了阿言?”
老将军阖上眼睛,“半个月前,我得到密报,太子到皇帝跟前,请求派阿言去战场,皇帝虽然没有明确答应下来,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我不去,那么死的人会是阿言。”
老夫人脸色陡然大变,“为什么,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阿言,他前面还不够过分,还不够令人发指吗?”
老将军幽幽道,“不错,他是铁了心要阿言死。”
老夫人感到一阵锥心泣血的痛传来,身体不由得晃了晃,幸而被身边的嬷嬷扶住。
“苍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阿言,你偏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阿言死了,才肯善罢甘休吗?”
“终究是阿言选错了人,错付了。”
老将军脸上复杂,“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坎坷磨难。”
老夫人沉沉叹了一声,“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子却是铁石心肠,早就黑了心哪。”
她一腔愤懑,无以发泄,将军府还能如何呢?
老将军押了一口茶,情绪逐渐平静下来,“你放心,我不会让阿言去送死,我活了一把年纪了,活够了,阿言还那么年轻,膝下还有一对可爱的孩子,我怎么忍心看着她,年纪轻轻的就……”
老夫人却拿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无论是你,还是阿言,我都舍不得。”
老将军握住她的手,“闵华,我纵横沙场多年,不会那么容易死,放心吧。”
“可是……”
老夫人还是黯淡,“我只希望,一切都不要发生,才是最好的。”
边境的战事是暂时稳住了,沈言最近经常梦到战场,刀光剑影,黄沙飞扬,战马嘶鸣,到处都是一片血红,她还会梦到和楚翊的一些记忆残片,她知道,她早就完全不爱楚翊,无非是记忆里的东西被唤起,唤起的,是她对战事的顾忌。
上一次墨君逢来过,楚翊就加强了太子府的防守,戒备森严,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就连经过太子府的人,也能感受到肃杀的冷意。
沈言对墨君逢的行动做了一个粗略的估计,他最有可能留在京城,藏在幕后,统筹指挥一切。
太子府守卫过于严密,滴水不漏,他再是武艺高强,也很难做到避开重重视线,进入太子府。
她平时便多出去闲逛,双生子很是喜欢逛街,一只手一个蹦蹦跳跳好不开心,可是到了茶楼戏院,却出奇的安静,不会打搅到别人。
“母妃,那。”一家茶楼里,果果指了指一个软糕,轻声说道。
沈言莞尔,笑意温柔,夹到果果的面前,却看到舟舟撑着下巴,看上去不太有食欲。
“舟舟想吃什么呢?”沈言以为他不喜欢桌上的点心。
“母妃,我想父尊了……”
舟舟嘟囔着说。
沈言默然,摸摸他的头,“舟舟乖,父尊忙,等不忙了,会来看你们的。”
舟舟垂眼,脸上划过一丝黯然神伤,说,“以前可以天天看到父尊,可现在,父尊总是在忙。”
沈言微微恍然,正要说什么,就见楚泽踏入了包间,“父尊忙,叔叔来陪你们,好不好?”
他的手里,拿着两个摇铃,十分精巧,轻轻一晃,便发出流水清音,再一晃,犹如风吹竹板,一共有好几种声调。
果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抓了过来,高兴地摇晃着,可是动作很轻。
“果果很喜欢,多谢叔叔。”
舟舟也是眼睛一亮,拿过来晃着,“叔叔,这是您特意买给我们的吗?”
楚泽淡笑,“自然,只有你们高兴了,你们的母妃才会高兴啊。”
舟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嗯,那我以后都要开开心心的。”
沈言看楚泽一眼,“你怎么来了?你不会又是来跟踪我的吧?”
上一次,他跟踪她到那个院子里,这件事她还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