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里的香肠和腊肉晒得滋滋流油时,阿笛推着王爷出门巡视王府的土地。
出来羊子巷,便是一大片的地,从这里通往系马桩,路上稀稀落落能看见农人在地里除草,还有人在地里焚烧秸秆沤肥,其实牛粪马粪猪粪也是很好的肥料,附近人收集了这些东西堆在田里,原先清新的空气变得浑浊,有了生产的气息,阿笛推着崔兰溪在田间走了一圈,对这个地方的变化很满意。
“公子,还有一些地在在北边,杨汉江附近,那里的更加肥沃,咱们今儿也去瞧瞧不?”
“可。”
他们回府驾马车出行,直接奔向杨汉江,这个地方有诸多小岛,都无法住人,不过水牛能够游过去,到岛上吃草。
扬子洲却住了不少人,这里是江边滩地,土地比较肥沃,一直以来由张家把控,附近人给张家人干活拿钱。
现在王府接管了这个地方,他们来时,地里收拾得很好,肥是早就沤上的,杂草也不多,农人们看见王爷出巡,纷纷朝他下跪行礼。
阿笛本想请他们免礼,崔兰溪拦住她:“本王的身份在这里,他们理应行礼,不需对他们太客气。”
“是,我晓得了。”
阿笛答。
崔兰溪问扬子洲的农人:“你们这里的土地每年产量都很好,为何羊子巷附近的地就不行?”
一位农人答:“回王爷的话,我们这里靠近杨汉江,理应水患更严重,不过我这里土壤都非常松软,排水较好,羊子巷附近土地坚硬,多一点水就排不出去,再有,那里没有修建排水的沟渠,所以种不出东西来。”
他回想起来,羊子巷的土地的确不见沟渠。
洪都城属于山区当中的平原,集聚了周围的热气和湿气,水也都往这里流动,若是沟渠修建不好,土地难以维持水分的平衡。
“阿笛,那块地得修建沟渠,去找人看看。”
“公子,咱们回去,找刘大哥研究一下,再做决定。”
他们驾车回到羊子巷,找到在地里干活的刘小金,问他:“你们种地不是会修沟渠,把山上的水引进来,多余的水排出去,这片地没有沟渠,你们是否会修?”
刘小金答:“我们啥活不会干,挖个水沟咋不会了,等草除完,我们就开始动手挖水沟,那边山上有泉水,引到地里来正好。”
他遥遥指向王府后边的山,阿笛和崔兰溪都看见了,此事交给刘小金去办,应当无碍。
天气日益寒冷,不知阿贵哥俩有无平安抵京,那批贡品会不会出什么事,他心底还有些事情没放下,让阿笛带他去一趟驿馆,但凡来往信件,皆走驿馆停留,附近的人也都来此收信。
驿馆的驿臣第一次见传说当中的九王爷,他坐在轮椅中,腿上盖着毛毯,相貌威武端正,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像是久病之兆,目光凌厉,又让人感到害怕。
天家的儿孙,自然与普通百姓不一样。
驿臣将最近的信件全部取出来,都是本地百姓与在外的亲友联络的信件,不见什么特别。
崔兰溪吩咐阿笛:“你去找一找。”
她亦是不大懂这些事,若有阿贵传回来的信件,应该会直接署名,不存在找不到这样的事情。
几十封信,一一过目,她停在一封暗黄色的信封上,这封信底色暗黄,有金色的花纹,与其他简朴的信封有很大不同。
一眼就瞧出这封信不一样。
信封上写的收信人,只有两个字:悬镜。
她怔愣片刻,悬镜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公子,你瞧瞧这封信。”
崔兰溪接过暗黄色的信件,看到上边的字,驿臣也凑过去,嘀咕一声:“谁家人叫悬镜的?”
他瞥了驿臣一下,把这封信收入怀中,说:“这是我府上护卫给我写的信,怕被歹人所劫,故而用了密语。往后但凡收到这样的信件,你要立刻送到王府来,不可拖延,若是出什么差池,本王定拿你问罪。”
老驿臣在此养家糊口,自然不愿多生是非,连连点头,哈腰送他们离去。
阿笛驱车回府,崔兰溪一人拿着信进屋,急切地取出铜刀,拆开来阅读。
三张信纸抖开,墨香扑鼻,这股熟悉的香味令他头脑发热,信纸上的字体一个一个映入眼帘,他看得非常仔细,任何一个字都不愿错过。
阿笛关好了马匹,端茶进屋,见他正目不转睛地读信,便走过去,道:“公子,这是新泡的龙井,你尝尝。”
他道:“放下罢。”
“公子,这封信真的是阿贵写的?”
她问。
“怎么,你不信?”
他从信纸中掀眼,问她。
阿笛摇头:“信封上两个字,不是阿贵的字,我认得。还有,悬镜这样的名字实在古怪,我可从没听你说过这两个字。”
崔兰溪笑了笑:“的确,阿贵不会用这么名贵的信纸给本王写信,这可是澄心堂的纸,南唐后主李煜独爱这种纸,与宣城诸葛笔、徽州李廷珪墨、婺源龙尾砚一同被誉为文房四宝中的上品,其中婺源又与咱们豫章相邻,你不觉得豫章真是个物华天宝之地?”
他说了这么多,阿笛仍旧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这到底是谁写的信,信中又说了些什么,他一副很在意的模样,实在令人好奇。
崔兰溪发觉她在偷看信的内容,故意收起来,不怀好意地笑:“你想不想知道为何我叫悬镜?”
“悬镜?你真的叫悬镜?”
“这是我的字,读书人不都有个字号,悬镜便是我的字号。以前在京城时,本王与朋友会在雨天的夜晚,对着门前的庭院挂上一面铜镜,民间都说铜镜辟邪,我拿铜镜照湿漉漉的庭院,玩见鬼的游戏。”
“哎?还有这种游戏?”
“见鬼的游戏只能在雨夜里玩,必须要有铜镜,铜镜年岁越老,鬼出现的可能就越高。本王因此给自己取了个字号,悬镜。”
“雨天悬镜..............”
“你猜我见了几次鬼?”
“啊?公子真的见过鬼,鬼长什么模样?”
“哈哈,见过好几次,吊脖子的,吐舌头的,爆眼珠子的,无奇不有。下回咱们也来玩一玩罢,阿笛。”
“我不要,不要,好渗人。”
她摆手拒绝。
崔兰溪看她这么害怕,打定主意要与她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