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人的树林子中,伫立着一座塌了半边墙的废庙,随着夜深,周遭一点星火都没有,只有风声无形地穿梭在树林中。
九王爷崔兰溪感觉到周围空气在凝结,越来越多的死士正在靠近他们,他于黑暗之中静待,跟前两个侍卫忍不住低声道:“王爷,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要,看有什么用,今夜注定睡不了觉了,他们倾巢而出,咱们不杀出一条血路去,就活不了。”
“王爷还是先走,我们几个留下来处理了他们再去追随您。”
秦陆说。
崔兰溪已经明确拒绝这个提议,他反问秦陆:“派去送信的人呢?”
“不出意外,八百里加急,应该到了。”
浔阳距离秣陵不远,只要信到,他崔兰溪就死不了。
他看向破烂的大门,透过大门上的洞窟,外头残月凄凉,树林漆黑,风也停了,屏息凝神,感觉到有一大批的人正走向自己,这些人走路极轻,和王府的小玉一样,踮起脚来走路。
“阿贵,秦陆,准备迎接我们的客人。”
崔兰溪吩咐。
破庙中的人早已拔出了剑,静候萧不逾的死士大驾光临。
四周空气陡然凝结,能结成霜似的凝重,秦陆仰首看向头顶破烂的瓦片,一双眼珠子正朝他打量而来,旁边陆续出现很多双眼珠子,这些人没有情感,像是野兽匍匐在猎物的周围,悄无声息的,出刀之前不多废话,头顶的横梁被人从上踹断,横梁砸向里头的人,正是崔兰溪的位置,他侧身一跃,躲开砸下来的横梁。
破损的屋顶上涌下大批的死士,有近千人之多,而破庙中的侍卫有百余人,想要以少胜多的崔兰溪好像没有什么把握,他手中赤血剑一起,斩杀一人头颅滚落在地,那对眼珠子瞪着他,他用剑划破对方的眼珠子,让他彻底看不见了。
赤血剑染了血便一发不可收拾,通体赤红,好像回炉锻造一般,着了魔,他停不下来,斩杀周围所有的敌人,一波一波的人从外涌进来,踩踏着前人的尸首不顾死活靠近他,从深夜杀到天亮,涌进来的人群越来越少,崔兰溪已经杀红了眼,秦陆来到他身侧道:“王爷,数千人该杀完了,请您先走,我等很快追上来!”
他道:“擒贼先擒王,容我杀了他们的首领,这些人就彻底溃散了。”
他从秦陆杀出的路攀爬上屋顶,几个死士朝他杀来,被他一剑一个劈落,他在屋顶上行走,立在屋檐上望着树林中的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也看见了屋檐上的蓝袍男人,天家子孙才有的气度,很明显,他就是九王爷了。
一百人敌自己一千人,萧不逾低估了残废的九王爷,崔兰溪不仅仅没有残,他还训练了一批以一敌十的勇猛之士。
黑衣人缓缓拔出腰上佩刀,刀刃低鸣,回声浑厚,宝刀无疑。
崔兰溪浴血奋战整整一夜,他再厉害,也抵不过自己的袭击,强弩之末而已,不值得惧怕。
黑衣人拔出佩刀,平地跃起,周身裹挟着一阵剧烈的风,朝屋檐上的男人杀去。
崔兰溪手中赤血剑低鸣,渴望鲜血,他握紧赤血剑,并不急于出手,却把赤血剑收了起来,让它在剑鞘中继续鸣叫。
黑衣人以眨眼的速度朝他飞奔而来,天际间不见浮云和晨曦,笼罩在淡淡的蓝色烟雾之中,黑衣人大喝一声:“快送上头来!”
蓝袍的男人唇角微勾,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他反手拔出背上的箭矢,架上弓,瞄准冲自己过来的黑衣人,对方喝出那一句时,二人之间不过七八丈,崔兰溪射出羽箭,对方不以为意,侧身避让,手中宝刀削向箭矢,孰料箭矢如钢,宝刀生生被豁出一个大口子。
黑衣人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这明明是木制的箭矢!”
羽箭朝他右侧射去,不知为何,停在半空,似有引绳牵扯,箭头对准了半空中的黑衣人。
“祖父赠我羽箭,为的是保家卫国,如今北边姓萧,作为崔氏唯一的血脉,本王迟早会将他的头颅取下,你回去转告萧不逾.........若你能够回去的话。”
黑衣人手中宝刀未出,已经被羽箭射穿了脖颈,那么精确的位置,擦着脖颈里最粗的血脉而过,露出一个大窟窿,鲜血不止,却不至于要他的命。
崔兰溪手握带血的羽箭,这是他最忠诚的宠物,替他杀人,又总会回到他身边,永不叛离。
空中的黑衣人支撑不住坠落下去,他捂住自己的脖颈,惊惧地看着头顶的男人,那个男人背对着青空,面庞虚幻,如神祗降临。
“九王爷...........你的箭是什么东西做的?”
“一只神鸟的羽毛。”
“来自雪原?”
“对,正是来自极北之地的雪原,怎么,你可也听说过?”
崔兰溪看着地上口吐鲜血的男人,问他。
“哈哈,王爷可听说过一种会飞的蛇,叫肥遗,肥遗的前身就是鸟..........鸟死后变成蛇..........蛇死后..........”
黑衣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捂住自己的脖子,他还死不了,要回去报信,崔兰溪故意留了一条命。
费力吹响最后一声口哨,所有死士停止进攻,缓慢地从废庙撤出来。
蓝袍男人对他后面的话很感兴致,他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彻底失言。
肥遗死之后,变成了什么怪物?
他不知道结局,却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回去之后,告诉萧不逾,三年之后的今天,便是我和他正式宣战的日子,天下必须姓崔,我九王爷不会容许他窥觑我崔氏领土。”
黑衣人双目死盯着他,招手把自己余下的人带走,秦陆走到崔兰溪面前:“王爷真的要宣战么,来之不易的和平和好日子,这么快就要结束了么?”
崔兰溪说:“这一仗迟早要打,你我要做好准备,天下是崔家的,本王不能做无脊梁的男儿..........”
他双手插袖,袖中的手在打抖,凝聚了好些意念,才让它们安分一些。
太阳从天际跃起来,新一天又来了,他看着刺目的太阳,缓缓闭上眼睛:“秦陆,本王累了。”
他说着,双膝跪地,脸朝下,慢慢倒下了。
“王爷!”
秦陆扶住他惊呼,他没有反应,虚弱地靠在秦陆肩上,阿贵走过来道:“一旦用了羽箭,王爷就会这样,这是反噬,歇息几日就好,咱们尽快带他上路。”
以前可没见过王爷如此,难道他一直在强忍着?
秦陆将他背起,一行人打马绕过秣陵城,从外侧来到码头,临时租下一艘船,继续朝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