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陆出去许久,走了大半日,多方打听才找到黎子愚部队驻扎之地,位于城池西侧五里外的一片草地上。
他在路上买了别人一匹马,策马去军营,经过层层通传,才找到黎将军。
黎将军命人随秦陆去把崔兰溪抬回来,等他们到破庙时,崔兰溪已是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军营之中自有军医,军医医术不见得多高超,药物倒是配齐了,秦陆向黎将军禀报他们在荒原上的遭遇,提到:“峡谷中生活着一条纯白的蛇,头大腹小,但是身形有我的胳膊这么粗,不知是什么怪物。”
黎子愚一听,皱紧了眉头:“北边荒原谁都不敢去,你们去做什么?”
“是为了替夫人找一味药材,治愈夫人的脸,王爷才冒险前往。”
“哦,你们见到的怪蛇我倒是听人说过一二,那地方太冷,渺无人烟,怪蛇与雪一个颜色,见什么吃什么,围着一朵血色的花巡逻,不让人靠近,可是这东西?”
秦陆大喜望外,道:“黎将军可晓得怎么解蛇毒?”
黎子愚答:“怪蛇我们也没碰上过,怎么解我们也拿不准,军中能用的药材我都让人给他用上,全部试一试,应当无妨。”
“说来奇怪,属下也被蛇咬了,但是并没什么大碍,是不是我吃了药的缘故,那药丸是夫人给的。”
“你不如看看夫人给的药丸是什么东西做的,再如法炮制,或许会有用。”
黎子愚催促秦陆赶紧上路,回沧州把药方取来,这边不行的话,那边还有生存的机会。
秦陆连夜策马往回赶,崔兰溪先留在军中疗伤,黎子愚让人把军中的药材都试了一遍,他腿上的乌青褪去一些,依旧显得肿胀,不见多好。
崔兰溪睡了一日才醒,眯着眼睛往帐子的顶头,脑袋里想了很久,才想起自己在何处。
黎子愚赶过来,见他醒转,笑道:“悬镜,你终于醒了!”
“子愚,我这是在你军中?秦陆呢?”
崔兰溪声音沙哑道。
“秦陆回沧州去取药了,你在我这里好生歇歇,日夜都有人给你换药伺候着,蛇毒控制住了,但是你的腿还不能动,我想不会有大碍,不需要太担心。”
他的腿和一根木头一样,紧绷绷的,挪动不得,勉力坐起身,黎子愚上前一步扶住他,他要了碗水喝,腹中饥饿难耐,又问他要吃的,黎子愚当下吩咐人去准备饭菜端来,崔兰溪一口气吃了三碗鸡汤面,才缓过劲来。
他吃饱之后脑子里也开始转动,回忆起黎子愚的话,有些不放心道:“你怎么让他去沧州取药,你这里不也有药材么,去沧州的话,让阿笛晓得了,她会很担心的。”
黎子愚不悦道:“现在是你的命要紧,我怎么管的上那个沈小姐是什么心情。”
他叹气道:“阿笛有了身孕,胎儿不稳,没出三个月,最好不要让她操心。”
“你当爹了?”
黎子愚惊叹一句,笑答:“也好,你终于也有了家了。”
崔兰溪跟着笑起来:“回头我儿子得管你和萧不逾叫干爹。”
黎子愚笑着应下。
二人叙叙旧,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崔兰溪睡下后发起了高烧,一个人跟在火上烧一样,躺着动不了,汗水浸湿了里外的衣裳,被单都湿透了,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白日还好好的,夜里就不行了。
外头守候的人不知他发生了什么,他一人熬到了天亮,高烧变成低烧,幸好还留了一条命。
这一整夜的折磨之中,如水深火热,他脑海中只有一件事情,要是自己死了,阿笛怎么办,她肯定会哭鼻子,况且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往后母子二人怎么过活,祖父肯定会把孩子从她身边带走,知道她一个人孤苦伶仃,自己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崔兰溪发过誓不让她受委屈,所以在身体疼得要炸裂时,他想到的只有阿笛一人。
早上军医过来请脉时,才发现崔兰溪手都湿了,嘴唇干渴皲裂,迷迷糊糊,神智不清。
军医赶紧为他扎了几针,让他醒了过来,又换了一种药给他服用,降烧之后,军医对黎将军道:“这肥遗的毒很厉害,当场吃药是无碍,过了这么久再用药,药效减半不说,还会有别的不适。”
荒原上的白蛇有个名字叫肥遗,不知是上古时候传下来的,还是人们后来取的。
“别的不适指什么?”
黎子愚问。
“属下虽然不曾见过,但是书上有写,肥遗的毒会让人失忆。”
军医所说并不是虚的,书中有明确记载的,那就得上心了。
黎子愚看着床上之人,显然他没有听到自己与军医的对话,双眼茫然,无神地望着头顶,黎子愚让人下去,对崔兰溪说:“马上沈家人就来了,你再等一会。”
崔兰溪回过神来,转头道:“你在此可守得住,萧不逾不打算召你回京?”
“萧家掌权,我毕竟是白老将军麾下弟子,他们不信任我,让我来此抵御北蛮人,就是想让我死,怎么可能召我回京?”
黎子愚苦笑道。
崔兰溪脑子里想了些事情,把自己的病情抛之脑后,就黎子愚的话来说:“回头我找沈离,也就是我岳父来谈谈,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儿子少了个干爹。”
黎子愚朗笑:“你在南方十一个郡待着不好么,来管我这里的闲事做什么,北蛮人再如何也打不到你那里去的,一条长江足以横亘掉所有战争。”
崔兰溪伸出一只手握住他,他低头看着两个人的手,崔兰溪手上遍布新鲜的伤痕,把他握得紧紧的。
“你是我的兄弟,喝过血酒的,我都记得。”
当日黎子愚克服千难万险,冒着大逆不道的罪名前去协助他杀了崔有量,这份恩情,崔兰溪不会忘记。
黎子愚用双手紧紧握住他:“先把自己的伤治好,不要担心我,我历经百战,大不了弃城而逃,逃到南方去,到时候你记得给我开城门就好。”
“不,你不会弃城而逃,军人的使命和责任担当不允许你逃,先前那一次是例外,你为了我放弃了所有荣耀,以后不会了,我知道你宁愿战死也不会投降。”
崔兰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