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道:“王爷头番来蔽舍做客,没什么好招待的,茶是庐山云雾,鱼是鄱阳湖中的银鱼,虾蟹无数,一些粗鄙的饭菜,望王爷不要嫌弃。”
所谓庐山云雾,不过是打头阵,顶尖的庐山云雾一两也得数十两银子,后头还端上来雨前龙井、大红袍等名贵茶叶,供客人选择。
折腾了一夜,转眼到了饭点,鄱阳湖上风光优美,凉风习习,崔兰溪道:“本王还未见过鄱阳湖的美景,今日有幸一见,与传说中一样,好山好水养美人,三位千金真是花容月貌,让本王过目难忘。”
姬长赶紧扭转话题:“我这三个女儿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王爷这样的身份,可不是我们敢高攀的。”
崔兰溪暗自一笑,道:“本王觉得大千金碧华甚得我意,不知她年芳几何?”
“碧华...........年芳十八,岁数有些大,不好找人家咯。”
姬长最舍不得碧华离开自己,况且是去王府受罪,与这样有龙阳之好的王爷在一处,永无出头之日。
崔兰溪偏偏不放过他:“本王觉得二千金朱雀也好,真是个妙人。”
“朱雀她心眼小,总爱哭哭啼啼,实在配不上王爷大肚量。”
姬长抹了一把汗。
“那三千金白霜呢?她喜欢兵器,正好,可以做我的左膀右臂。”
“霜儿她............她有脚臭,可熏死个人了!王爷还是不要考虑的好。”
姬长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抹黑自家女儿,如此一说,白霜气炸了。
“爹爹,女儿哪里有脚臭,你胡说!”
白霜瞪着眼珠子质问他。
“霜儿脾气最是暴躁,瞧,这不就露馅了。”
姬长道。
白霜不知爹爹不让自己嫁给王爷的理由,她心里又喜欢崔兰溪,两位姐姐都知趣地走开,她便立在旁边伺候茶水,有意无意往他身上瞟,王爷身上的线香味道清幽,仿佛进入寺庙里,有一股安神的效果,白霜靠着他闻,崔兰溪不大高兴,说:“阿笛,有蚊子吵我,你去赶蚊子。”
阿笛拿扇子给他扇风,把白霜姑娘挤到一旁去,此时姬长才悄悄对女儿说:“看见没,这位沈掌事便是王爷喜欢的人。”
白霜姑娘疑惑道:“可是她是个男子,男子怎么喜欢男子?”
“世上可不止阴阳才能结合。”
“嗯?”
她不信崔兰溪会喜欢男人,看着就不像。
阿笛回头看着白霜,小声地说:“我家公子脾气不好,请三姑娘多担待些。”
“嗯?”
白霜挑眉,不懂沈掌事话语中的意思。
阿笛眯着眼睛笑,眼角有一丝细细的纹路,倒像个善良的人。
屋外传来一阵男人的脚步声,阿笛偏头望去,来了一位素衣公子,肩上还缝着白布,尚在戴孝,他走进来时,目光自然地放在轮椅中的男人身上。
两个男人目光碰撞之际,都好像知道对方为何而来,心有灵犀地以笑致意。
“韩哥哥。”
白霜唤他。
素衣男人微微笑:“白霜妹妹怎么也在,家里今儿热闹了。”
九王爷一直看着这个男人,二人年岁相仿,一个长得素净一些,披麻戴孝的关系,整个人清瘦不少,另一个虽然坐在轮椅上,精神气色却很好。
“在下韩柒拾,见过王爷。”
素衣男人向崔兰溪请安,崔兰溪让他落座,仔细观察了这个男人之后,崔兰溪想他也许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听说韩家与姬家百年交好,无论去何处都要相随,不知这是为何?”
“王爷笑话了,在下与姬伯父的确是世交,百年前,曾祖父与姬家就是生死兄弟,订了契约,故而生死相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搬了几次家而已,不值得一提。”
韩柒拾道。
崔兰溪又问:“韩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在下靠和伯父走南闯北倒卖点东西为生,具体也没什么大本事。”
素衣青年答。
崔兰溪朝阿笛使了个眼色,她捂着肚子悄悄地退出客厅,一出去之后,左顾右盼,寻思着挑哪一条路走。
白霜姑娘见沈掌事鬼鬼祟祟离开,捂着肚子好像是去如厕,她也跟出来,一路跟着沈掌事转悠了半个姬府,估计她找不到茅房,上前道:“沈掌事,你是不是在找茅房?”
身后居然跟着一个人,阿笛吓一跳,支支吾吾道:“是啊.......我肚子疼,请问茅房在哪里?”
白霜瞧她瘦弱矮小,长了一个女子的相貌,越看越不顺眼,王爷到底看上这个小子什么地方,长得不如自己,还是个仆人,身份卑贱.........
“我家宅子太大,我带你去罢。”
白霜道。
阿笛老老实实跟着她,拐了四五条小路,越走越偏僻,白霜姑娘闷头朝前走,她也不敢问,跟着到了天黑,发现自己好像进了一片密林当中,连路也看不见了。
“喂,三姑娘,请问茅房还没到么?”
她问。
“嗯?”
白霜阴恻恻地回头看着她,看得人毛骨悚然。
“你压根就不是去找茅房的,若真的是,走了这么久的路,早就憋死你了。”
“我当然是想找茅房了,不然我出来做什么?”
阿笛不再跟她往前走,而是后退了两步。
四下凄凉,不见人迹,白霜姑娘终于停下来了,拔出腰间的剑,指着她问:“王爷当真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难道是她吃醋了?
阿笛脑子很乱,说:“他好像是喜欢我........又好像不是......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他什么也没说过。怎么,三姑娘为了我这样的人生气了?我觉得你实在没必要,我是卖身入王府的奴隶,当不得正主,而你就不一样了,若你努努力,或许还有机会。”
“王爷压根都不看我,我也就想找你来问问,若是问清楚了,我也就不纠缠了。”
“问清楚什么?王爷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这件事?”
“是王爷到底喜不喜欢你这件事。”
“这个...........我也不好说。”
阿笛老实回答。
白霜姑娘的剑尖对着她,她的眼珠子看见剑尖在打抖,歪着头一瞧,对面的姑娘竟然哭起来了。
“你哭什么?只不过是个才见一面的男人而已。”
“我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男人,居然被你这个人抢先了,而且你还是个男人,我不服气!”
“这就可惜了,三姑娘息怒,其实王爷没什么好的,他脾气很臭,人也挺懒,在家什么也不会做,嫁给这样的人,实在不好。”
“可是他长得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男人都好看。”
“我倒是觉得那位韩公子也挺好看,温文尔雅,脾气好。”
“我叫他哥哥,我可不会喜欢他。”
“嗯,那也是。”
阿笛为她叹了口气。
白霜姑娘转眼就想通了,收了剑,擦了泪,看她的眼神依然是幽怨的,她背着手走了一圈,还说了好些话劝她,不知她听进去没有,阿笛口干舌燥,腹中饥饿,实在累得慌。
白霜姑娘听她叨叨叨,目光望向她身后,前边是一个悬崖,底下便是暗礁和湖水,忽然问她:“你方才从厅堂出来,是想去何处?”
阿笛尴尬道:“厅堂人太多,我想出去透透气。”
“嗯,真的?”
“真的。”
她发誓。
白霜姑娘转身往回走,阿笛跟在后头,天色一黑,四下看不见,起先阿笛问她在哪里,她还会回话,走了一段时间,再去问,就听不见白霜姑娘的声音了。
阿笛站在漆黑的密林中,耳侧是一阵一阵的波涛拍岸之声,她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