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笛迷迷瞪瞪在桌上趴了两个来时辰,外头天已大亮,李氏进屋里给她送早饭,唤醒了她。
“嫂子,我睡了多久?”
“都晌午了,你怎么趴在这里睡?”
李氏瞧这里是王爷的卧房,她还趴在桌上睡,实在奇怪。
阿笛伸了个懒腰,腰酸背痛,哪处都不舒服。
嫂子端来鸡汤面,上头卧了个鸡子,香喷喷的,她说:“我给公子守夜,所以在这睡的...........对了,公子人呢?”
“他去府衙了,让我给你端面进来。”
李氏示意她赶紧洗洗,吃了早饭,她溜达到外头,阿贵也不在,今儿府里清静,吃了早饭,该开始酿酒了。
洗洗刷刷,用了一碗面,身体里重新集聚起了力量,她把长发束起,换了一身利落的装扮,李氏非要跟着她,她便让嫂子打下手。
二人在后厨升了火,淘洗昨日浸泡在水缸中的糯米,上屉子开始蒸。
阿笛在沈家时也酿过酒,吃起来味道不赖,想必在此也能酿出好喝的米酒,她心底是有几分自信的。
李氏讲:“酿酒其实没那么多规矩,各家各户的味道不一样,自个爱喝就成了。你若是想卖出去,这好酒最在乎的不过是要有好米和好水,我瞧你缸里的糯米颗粒大而且浑圆饱满,一定是上乘的糯米,六眼井的水又是远近闻名的甜,这酒酿出来肯定不赖。”
糯米是年前别人送来的鄱阳那边种出来的好糯米,她也识货,晓得李氏所言不假。
李氏告诉她,酿酒的过程不重要,原材料用的好,怎么样都好喝,这就是天生的好,别家比不了。
阿笛心道的确是如此,对自己的米酒越发有信心。
米在屉子里蒸了一个多时辰,放入陶缸中,加了酒曲,五十多斤的糯米,刚好装了两个陶缸,密封后搁在东厢房,据说一个多月后就能喝。
她在东厢房翻腾出装蛇酒的缸,里头已经空了,便问李氏:“嫂子可晓得有谁抓蛇的么?”
李氏道:“有的,我娘家的兄弟会上山抓蛇,你要不,我让他给你弄几条来泡酒喝。”
“嗯,给我弄三条,竹叶青最好,若是没有,其他的也行。”
阿笛把空缸抱出去,倒掉里头的材料喂鸡,清洗一番,倚着北屋的墙角倒过来晾晒。
屋里响起了孩子的哭声,李氏急忙进去哄孩子,她一人清理了后厨,晌午已过,公子大概是不回来吃饭了,她想起来他时,脸色一红,别扭极了。
昨夜他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怎么感觉是做梦,又好像不是做梦。
虽说自己卖身给他,就是他的人,可是若真做了什么事情,她还是不能接受的,前日还说要把她嫁给别人,两个人闹了一顿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快了。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笛蹲在北屋门口,仰头望向对面屋顶上长出来的一株野草发愣,一愣就是半日,李氏出来问她要不要做午饭吃,她半天都没反应,跟傻了似的。
李氏在她跟前,俯身打量她的脸,不禁拿手捏了捏,正在发呆的阿笛吓一跳,问:“嫂子捏我干啥?”
李氏发现沈掌事的皮肤比女人还好,最近虽然黑眼圈深重,依稀可以看见白皙的肌肤底子在这里。
“沈掌事,不是我说,你的肉也太嫩了,比小姑娘还好..........看起来像个女人似的。”
阿笛一听,赶紧躲开,纠正她:“我才不是女人嘞。”
李氏越发觉得她别扭的神情和女人一样,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啧啧”了两声,转头去做饭了。
阿笛起身,拍拍衣摆,跟过去。
李氏吃的东西都是下奶补身子的东西,阿笛瞧小春儿最近愈发胖乎乎的,笑起来两个酒窝,特别可爱,不禁还想给他补补。
听人说吃羊奶可以帮助女人产奶,对孩子也好,她前天吩咐阿贵去买两头母羊回来,今儿就有人敲门,侍卫牵着母羊来到后院,阿笛让他把母羊关在柴房里,仔细观察羊的胸脯,鼓鼓囊囊的,是正在产奶的样子。
她取来一个瓷盆,搁在羊身子底下,净了手,双手握住羊的**,顺着往下挤,竟然真让她给挤出了白色的奶汁。
两头羊产奶还不够多,估计吃的不好,一个瓷瓶勉强装满,她端着奶汁跑到后厨,倒入小锅里,加了点冰糖,煮沸后,让李氏吃下去。
李氏闻着奶味就想吐,赶紧让她端走:“沈掌事,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吃不下这玩意,闻着就犯恶心。”
她看着一盆奶汁为难,李氏不吃,要给谁吃。
好不容易弄来的母羊,不就浪费了么。
李氏忽然怂恿她:“你不是受了伤么,吃些羊奶好了,听人说这个是大补的东西。”
阿笛一想也是,羊奶味腥,她怕生姜会回奶,没给李氏搁,于是她在地里拔来两颗生姜,丢进羊奶中又煮了一道,去掉腥味,这才喝下肚。
还余下一些,干脆做成了奶豆腐,兑了不少砂糖和姜汁,凝固之后切块,搁在角柜里。
两个人简单吃了一些饭菜,天黑之后,阿笛总觉得身上不舒服,浑身发冷,连打六个喷嚏,裹紧了外衣,她怕是着了风,烧一锅热水泡泡就好,等她进浴房泡澡,崔兰溪也才刚刚回府。
李氏抱着孩子在北屋同崔兰溪讲话。
“王爷,您可用了饭,厨房还有好些饭菜和点心,要不您就和着吃点?”
崔兰溪脱下外衣,丢在椅子上,白日天气炎热,他的汗水浸透了衣裳,这会只想泡个澡,沉声说:“她人呢?”
“沈掌事在泡澡。”
李氏答。
寻常阿笛都是等他洗完了才会去洗,今儿怎么这么早,是故意避开自己?
他望向外头,吩咐:“我吃过了,你去歇着罢。”
“哎,好。”
李氏抱着孩子准备出门,又回过头来说:“对了,王爷,今儿沈掌事好像不舒服,吃了饭之后就浑身无力,念叨着冷,您看要不要请大夫给她瞧瞧?”
崔兰溪定睛看她问:“她是怎么了,吹了风还是............”
李氏摇头:“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白日都是我和她在一块,没见她哪里不适,对了,她白日喝了羊奶,会不会是对那东西不受用?”
“羊奶?”
他不知府上还有羊,李氏解释,沈掌事为了小春儿能长胖一点,特意弄了母羊过来。
阿笛对小春儿真的好,崔兰溪不禁往李氏怀里看过去,小春儿又长了个子,胖嘟嘟的,和他爹真像。
“等阿笛过来,本王问问她,你回去歇着罢。”
李氏离开,崔兰溪在房里等阿笛,阿笛裹着一件披风,连头都遮住了,近五月的天气,可没有那么冷。
她神色恹恹,朝公子请安,公子打量她,询问:“病了?”
“不知道,浑身难受,身上发冷,头还特别晕,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可能最近没睡好...........”
“那就早点去睡。”
“公子今晚不要我守夜了?”
“你都病了,本王总不能让你病死罢。”
他冷冷地说。
阿笛如释重负,咧牙笑了笑,转身去屋里歇下了。
她躺下没半刻钟,崔兰溪推门进来,搁了一壶热茶和一个空杯在她床头,阿笛抱着被子,迷迷糊糊地探出头来,借着堂屋射进来的昏黄的光线看他,他面色冷淡,身上的衣裳还是白日穿的,没有沐浴,为她煮了热茶,说:“冷的话,喝一杯热茶会舒服一些。”
“公子快去沐浴歇着罢,我皮糙肉厚,不需要担心,明早就好了。”
“你病了几次,从来就没有一日好起来的,这种话就不需要说了,都是骗人的。”
想安慰他,孰料他不需要安慰。
阿笛缩成小小的一团,只露出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看他,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她爬起来喝下肚,忽然俯身捂住肚子,痛苦道:“我的肚子好疼............”
他放下杯盏,拿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触手一片冰凉,他有些紧张,说:“去请大夫罢。”
不知怎么回事,阿笛的肚子和手是一样的冷,她说:“前几日累着了,回府来你也不让人家睡觉,光会折腾我,肯定要害病的。”
“那你要怎么办,不看大夫,自己熬着?”
他实在不晓得她为何这么倔,倔成了一头驴。
她披散着长发,裹胸也卸了,身上罩着一层薄衣,浑身冰凉,往他怀里一靠,昏沉道:“过了今晚再说罢,半夜三更的,大夫也要睡觉的不是?公子,让我好好睡一晚,可能明早就真的好起来了。”
他拿她没法子,被子早就换成了薄被,今晚她肯定是不行的,他把人先安顿好,回自己屋里,取来橱柜里的厚被,给她多盖了一层。
冬日用的汤婆子也搜出来,灌满水塞到她肚子上,门窗关严,他先去洗了个澡,匆匆回来时,阿笛的身体还是和之前一样,他锁了门,端来自己的枕头,褪去外衣,上床搂过她,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去年她刚来时,自己的身体也是冷的,经过几个月的调养,他已经好了大半,这会才晓得,原来她一直没好,她一心一意照顾自己,却没把她给治好。
“喂,阿笛。”
他小声地唤怀里的姑娘。
“嗯.............”
她闭着眼睛回应他。
“其实我............”
他想说点什么,话语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来。
其实她对他真的很好,世上之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姑娘了。
他问她想生几个孩子时,也想过如果生不出来,那就这样罢,收养几个孩子也好............如果他们会成亲的话。
其实他很喜欢她的啊。
崔兰溪觉得自己矫情,所以迟迟不说出口,紧紧地抱着她,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等她睡得稳当,他才敢阖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