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隐走出魏征的行馆之后便没有走远,他一直在注视着魏府。不是他多心,而是一个人想要在官场那种地方混得好,便不得不明白为君子之道。他知道魏征一定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撤掉戒心,如果魏征那么好骗,他也就不是魏征了。
果然,片刻之后,一只信鸽从魏府起飞。
李隐轻轻勾了勾嘴角,随手摸出一把箭,搭在弓上,等那信鸽快要飞出射程之外后,李隐方才不慌不忙地放开指中绷得紧紧的弦。
只一箭,李隐甚至没有去看那只信鸽,反倒是紧紧地盯着魏府,等确定魏府里没有别的响动时,他才轻轻一笑,朝着信鸽掉落的方向掠去。
魏征站在院子里,微微抬着头,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天空。
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了。
当他看到鸽子飞得远远的时候,他多希望它就这样一直飞,一直飞到长安去,可是他错了。显然来找他的人不是一般的人,他很能忍耐,不仅没有在鸽子飞起的时刻立即放箭,而且还能事先等在去往长安那个方向一段距离的地方。
只是……越是如此,反倒是越是曝露他的身份,他是……太子李隐。
当初太子的头被郑太子妃疯疯颠颠的抱过来时就已经沾满了血污,再加上郑太子妃抱着那颗头直接撞到了墙上,虽然面目依稀可辩,可是却也已经面目全非,那个时候他便有所怀疑。要怪就怪郑太子妃在撞墙前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坚毅。
那坚毅不是一个已经疯颠到撞墙的女人该有的,那坚毅在说明着郑太子妃想要保护什么。郑太子妃一定要保护的,绝对不是刑场上那几个太子之子,所以结论只有一个,那便是太子李隐本人。
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走进屋子里。
太子为什么沉不住气?为什么要将那信鸽射下来?
明明他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他是绝无可能知道他的身份的,如果他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至少可以骗自己说有些话只是猜测,当不得真,不说也罢。
“来人,备轿!”
李隐远远地便看见了那掉落在地上的信鸽,因为这里并没有多少人烟,那鸽子仍是那样躺着,脚上绑了一张便条。
他微微一笑,走过去将便条折了下来,展开。
当便条展开的一瞬间,他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瞳孔也跟着收缩成针尖般大小。许久,方才回过神。
“你还欠我一包茶!”
李隐嘴角又勾起,只是这一次带着些许嘲讽。
别人也许不知道,可是他自己却是再清楚不过,他与魏征实在是有点亦师亦友的关系,所以在没有人的时候也会打个小赌,玩点小游戏。那一次,他赌输了,所以他输了他一包茶。
一包茶,此时却清楚地告诉李隐,魏征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那么,魏征会怎么做呢?
李隐随手将那张便条撕成了碎片,任它随风飞起,像满天的雪片,轻轻勾起的嘴角显现着些许无奈。
他相信魏征不是一个看不清时局的人,他也相信魏征绝对不会跟自己过不去,所以……
李隐没有再想下去,因为那已经是不需要想的答案了。
答案是……魏征一定会将他还活着的消息告诉秦王。
白云谷,已经不是他能藏身的地方了。
一个月,再等一个月,等到月儿成了亲,他便离去。至少,他要确定月儿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