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叠叠打了个哈欠看都不看就往外走:“你不走?”也是,既是他要离开,送到这里也算够意思了。向叠叠歪着头思索了片刻,正准备开口向程辰说几句道别的话,这才发觉对方拉着一张阴晴难测的脸走了出来。
这什么情况?起床有起床气,坐个电梯还会做出电梯气?程辰并不像是这种人。
“张正阳的想法看来是没跑了。”程辰的脚步顿在向叠叠的面前,一张满载着少年蓬勃朝气的面容一时间出现了很多复杂的东西。
“什么没跑了?”向叠叠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口的,程辰这个反应是不是太古怪了?简直比当时一上来就质疑他究竟有没有死透的何家麟还要不靠谱。
程辰将面向着自己站立的向叠叠扳正:“你仔细看看,这里不是一楼。”
向叠叠依言将四周扫视了一圈:“害,都是我心太急,看都没有看就只知道往外走。我们去一层吧。”
哪成想,听到这话的程辰面色更加凝重:“你出不去的。”
“噗嗤”,向叠叠抹了抹嘴角那些许的水迹,实在绷不住就给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失态了。那什么,听您老人家的意思是,我这还是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了?”
向叠叠根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事到如今还拿出来一种嘻嘻哈哈的无所谓态度来。程辰心中有些隐隐的不悦,可这也的确不能怪到向叠叠的身上,不是吗?程辰稍稍整理了一下心绪,就抬了抬下巴,看向电梯间:“不信你就去,如果能到了一层,我算你厉害。”
他们这对话本身就很荒诞,再拉扯不断的话也只会显得自己很愚蠢。可很难得的是,向叠叠还真有些闲心补充了几句:“算我厉害是什么不疼不痒的鬼话?我要是能从这里出去,你叫我爸爸。”
同龄人之间开玩笑的时候互叫爸爸之类的,理应很正常。况且自己从小就这样惯了,向叠叠并没有认为这话有哪里的不对。真要论起来的话,也是程辰先恶趣味地恐吓他在先的。
程辰姣好的面容上浮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痛苦,二者掺杂交互着,表现在一个人的脸颊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既然迷茫,那便是一种失去回忆、情感,甚至是思想的状态。如果什么都是失落,那么痛苦又从何而来?
可偏偏,这两张会互相冲突的情绪统统反应在了程辰的脸上。向叠叠不由自主地就有些慌了:“抱抱歉啊!我不应该提你的……”向叠叠心中已经大致知道程辰是个什么样的家庭状况了,一般这种孩子都早当家,外表坚强,可心里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自己刚刚是戳到了人家的伤疤了!
程辰轻笑了几下,刚才脸上复杂的那些情感交织被一扫而空,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楼你出不去的。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到你彻底死心为止。”
“切。”程辰不像是胡闹的样子,这个地方的确有点儿邪门,但在试都没有试的情况下,他可不想承认这见鬼的经历。向叠叠翻了一记白眼,伸出了一个指头来道:“你等着。”这个场景,怎么感觉自己跟欺压小朋友的社会大佬似的?
向叠叠强迫自己将这些杂七杂八没有来由的东西统统抛到了脑后,转身长出一口气,便奔进了那个自始至终就不用等待的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一瞬间,向叠叠看着程辰的那张面孔也渐渐从自己的视线当中抽离开来,不知怎么,浑身硬是打了一个很是不合时宜的激灵。向叠叠伸手按下了一层的按钮,盯着自己不住发颤的指尖,此刻才发现在某位唯一还是个正常人的三言两语之下他竟是心跳如雷。
向叠叠,你可真够出息的!向叠叠暗自在心中咒骂了一句扶不上墙头的自己。
叮的一声响,就像是过去每日的下课铃一样化身成为了救世主。向叠叠自然垂下的眼眸里的余光看到,电梯门应声而开,随着门缝的扩大,外面涌动着的似有似无的风也终于飘进来了一些。
他心念一动,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抬腿去看看外面的情景,也该抬头看看电梯里显示的楼层数。可该死的是,浑身好像被充入了胶状物质,黏黏稠稠的,别说活动四肢了,就是抬个脖子都很是费力。
时间好像就这样凝固了起来,直到一个很是熟悉的嗓音冷不丁地响起:“电梯里空间逼仄容易缺氧,你不出来吗?”
声音的主人与他相识不久,甚至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大言不惭地和对方放了几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狠话。事实证明,没有几把刷子就胡乱放狠话的人,可能也就只是一个刷墙没刷成倒把自己浑身刷得五颜六色的粉刷匠吧。
程辰的声音倒是给向叠叠壮了壮胆,他能明显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咕咚一声,这是他强行咽下一口口水的声音。向·粉刷匠·叠叠终于从被定身的状态中得到了解救,他抬眼飞速地看到电梯里的屏幕上所指,亮着橘色光亮的“2”字异常扎眼,刺得向叠叠脑中轰鸣作响。
他想,一万匹草泥马踏着他的脑壳碾过来时,还顺便纷纷吐他一脸的那种感觉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这不可能。”向叠叠像疯了一样的戳着那个一楼的按钮,在只有二人的四周里不断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乍一听,竟然有着诡异的感觉,就好像在看不见的暗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就这样仿若陷入了死循环一般,向叠叠不知试了多少次,终于在电梯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对上了程辰那张隐忍着怒意的脸。对方几乎是低声喝了一句:“你赶紧出来!”
能让程辰变得这么着急,看来这里面的确很危险。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向叠叠居然觉得自己在四肢酸软的同时眼前还一阵阵地发起黑来。最糟糕的还是,电梯里的氧气似乎也不充足,一种窒息感从四肢百骸间毫无禁忌地开始游窜。
没想到,自己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今天就要栽到电梯间里了。向叠叠的脑海当中闪过无数想法,其实他还有很多心愿未了呢!就像先前那个声音问他的一样,只是那时,他说了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