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春天。
黎明从山间升起,暖光四射。
在经历两天两夜的风尘仆仆后,一辆马车从平原大道上远远驶来,准备通过城口防线的审查,入城寻亲。
十二圆桌同盟中,贝兰特并不算什么大国,领地颇为狭小,大公以下不设伯爵,只有三块领地,侯爵也只有三个,子爵和男爵的数量更是不多,总体来说只有罗恩公国八分之一的规模。
可虽然如此,贝兰特公国非但不弱,反而地位极其靠前。
至于原因,便是那座名为苍月的魔法塔矗立在此了。
魔导的力量,总会让人感觉畏惧。当高文抬头远远的看到那座高塔时,才知道二百米高的建筑物究竟有多么的恢弘震撼。
它深深的没入云顶,塔身以苍蓝色为主,背临罗浮海湾,面朝天梯山脉,四周围是一片独立的原始森林,上头装饰着各种各样精美而繁复的雕刻,在日光照耀下散发出五光十色的奇幻光芒,仿佛是某位神明从天降下的赐柱,随时都会释放出凡人无法承受的天罚伟力。
“这就是苍月塔?”高文呢喃自语道,然后又吧唧了一下嘴道:“苍是苍了,那月亮呢?为什么不干脆叫苍近空,这还比较贴切些。”
一起坐在马车前方的小女仆安娜看了高文一眼,露出极为古怪的表情:“少爷,什么是苍近空?”
“演员。”高文拍拍小女仆的头,露出清爽纯粹的笑容。
镇守城门的士兵很快宣布放行,尽管刚好是黎明,城内却人来人往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这里是贝兰特的首都,叫凯撒,凯撒城日夜通透昼亮,明明见不到几个魔法师,可周围商铺店面里则摆满了各种与奥术魔法相关的商品。
高文的马车在经过一家酒馆时稍稍停了停,耳朵抖动几下,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讨论声。
“你们听说了么,几天前罗恩公国内部两位伯爵内战了!”
“听说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洛林平原。那位雷蒙·索伦你们应该知道吧,二十年前平定莱茵河大战的英雄人物,四转骑士,如今好像已经是五转的大地骑士了!”
“我当然知道他,不就是我们林恩侯爵的小舅子么!只可惜啊,这样的人物如今却成了叛军。嘿...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有人压低声音幸灾乐祸道。
“小道消息,那位雷蒙骑士的儿子与夫人已经逃离罗恩境内,估计是往我们凯撒城投奔来了。”
“哈?来贝兰特做什么?到时候可别把战事扯到我们头上!”
“不敢不敢,有苍月塔在,他们哪里敢?也就自家窝里斗罢了,什么王军叛军,在我看来就是狗咬狗而已。”
高文将这些市井酒馆里的谈天内容全部收入耳中,忍不住转头问小女仆安娜:“我有这么出名吗?”
“高文少爷...是男爵太出名,所以你也跟着出名了。那个,您绝对不是病秧子,这个我可以作证的。”安娜怯生生的点头道。
然而高文半点都开心不起来。
“母亲,我们接下来往哪里走?东边,西边,还是北边?”
“直走向前,看到一座...乱七八糟的雕像后继续往右,就到地方了。”男爵夫人的声音从车厢里响起,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番话,情绪不是很好。
高文点点头,继续驾驶马车。
正当车轮滚动之际,前方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行人惊呼着让开一条道,原来是一队沉默漆黑的骑兵列队出现,向着城门方向夺路狂奔。
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名穿着银光重甲的青年,长得极为俊美,明明是个男人,却唇红齿白五官阴柔,美得让高文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少爷,这位骑士长得好俊。”小女仆安娜神不守舍的说,对上了高文质疑的目光。
“比我还俊?”
“不不不...不是的。高文少爷你...你才是这条街上最靓的。”
女仆连忙摆手改口,哧溜一声钻进车厢,连忙拍马屁道:“夫人,高文少爷太好看了,我到你这里来躲躲,怕自己把持不住。”
这什么鬼女仆啊?
高文捂着发闷的胸口,恼火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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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爵夫人姓劳伦,而劳伦家族就是贝拉特公国的三大侯爵之一,领地位于凯撒城的东侧,距离城市中心的大公皇城约莫有七八千米的距离。
在告别那座由三匹白马叠成品字形的古怪雕像后,马车先是路过一条溪泉和数个村庄,紧跟着在风景秀丽的林内穿行,两边的绿树繁茂,空气清新,顺着一条平坦的小路继续向前,远远看到了一座有三个塔尖的城堡,那就是劳伦家的庄园了。
只见一道暗红色的石墙环绕,后方是一片还未完全化冰的海湾,涛声拍打着悬崖峭壁,四周是地势较高的山谷,嫩绿色的植被长满草坪,颇为赏心悦目。
听闻高文一行的到来,素来对他很是喜欢的林恩侯爵亲自带人迎接,领地内的三百私军穿着最为鲜亮的甲胄,早早守在了森林猎场两旁,每隔五米排列错开,头戴绒帽,像极了仪仗队。
等到马车在庄园门口停下,高文刚刚才扶着母亲落地,就看到了一名年纪四十岁以上,身材魁梧,脸上却有一道伤疤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劲装,肌肉结实,面无表情,看着十分的恐怖吓人,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鹰隼般尖锐。
“少...少爷...我们是不是不太受欢迎啊?”小女仆安娜比较胆小,牙关开始打颤。
高文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开口解释什么,唯独眼神里透出无奈。
“高文外甥,还有我的妹妹!你们为什么不给我寄信,为什么不提前通知!这一路是不是辛苦了,要不要杀头铁角羚羊给你们补补身子!”
林恩侯爵的声音如闷雷滚动,说话的时候表情更为可怕,然而言辞又极为亲切,看得小女仆满脑袋问号。
“我舅舅年轻时候受过伤,面部肌肉神经坏死,就是...扑克脸。”高文说。
“少爷,你前面的话我听懂了。但什么是扑克?”
“...赌博工具。”
“什么又是赌博?”
高文来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母亲微微欠身行礼,对林恩侯爵道:“哥哥,我和高文要给你添麻烦了。”
林恩侯爵扶起高文的母亲,眼角动了动,嗡声道:“罗恩公国的事情我听说了,雷蒙做的不错!是个男人,也是个骑士!这一点我佩服他,妹妹你不用担心,就在我这里住着!”
小女仆安娜继续小声嘀咕:“少爷,你舅舅说话一定要用感叹语气么,我耳朵都快聋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高文!我的外甥!你怎么还是这么小个,没长身体!多吃肉,明白吗!”
高文的耳朵一阵刺痛,咧牙道:“我刚成年!舅舅!”
“很好!声音很洪亮,进来吃饭!今天刚猎了头四角犀,不吃完不许下桌!”
说完,林恩侯爵就转身推开城堡大门。他在礼仪方面显然有点缺陷,但唯独热情无可挑剔,除了这天生的大嗓门和凶神恶煞的模样,其实非常容易亲近。
没过多久,一头被烈火烘烤至全熟的犀牛就被摆上了餐桌。
林恩侯爵大手一挥,拿起开山斧当着高文的面将其四分五裂,吓得安娜死死攥住高文胳膊,还以为他要活劈了自己!
“一共六份,妹妹你和那个小丫头随意!高文,你和我一人两份!”林恩侯爵放下开山斧,吼道。
“舅舅...外甥我胃口小,要不...”
“嗯!?”林恩侯爵立刻吹胡子瞪眼,目光就跟要吃人似的。
这下子别说安娜了,就连高文自己都怀疑这个角色的设计蓝本是不是张飞。
也是这时,城堡的护卫统领匆匆拜见,道:“侯爵!属下有事禀报!”
“说!”
护卫统领起身凑到林恩侯爵耳朵说了几句,他立刻脸上大变,拿上开山斧直接撞开城堡大门冲出去,并且没忘记大吼道:“高文!你吃四份!”
啪嗒。
高文手里的餐具落地有声,望向母亲和女仆,却见她们同时摇头摆手,道:“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该死!这怎么吃?建国啊建国,这个时候你在该多好。”高文无奈的想道。
于此同时,正在苍月魔法塔内搅动一大盆炼金合成材料的维罗妮卡,突然打了个喷嚏,险些把自己都摔进了热腾腾的锅炉里。
“嘿嘿嘿!维罗妮卡!你小心点,这味药剂不需要你的鼻涕!”魔法实验室内的某扇大门推开,刚刚洗完澡的高级魔法师漆拉仅仅披了件浴袍,成熟饱满的线条纤毫毕现,几近赤身裸体。
维罗妮卡摸了摸鼻子,翻起一个细微的白眼,道:“是是是...我知道了,漆拉魔法师。”
漆拉丢开浴袍穿上内衣,用宽松法袍挡住了曼妙春光后提着乌木法杖走来,皱眉看着维罗妮卡:“你刚才是在翻我白眼么?”
“您可是高级魔法师耶,火焰专精,毁灭专家,我哪敢呀!”
漆拉越听越不是滋味,用乌木法杖戳维罗妮卡后腰,说:“我是你老师!都过去三天了,你还记着那个没落小贵族,怪我没帮忙?”
维罗妮卡压低魔法帽,转头再迅速扭头,摆出一个极为做作的姿态:“他是高文,是我朋友。友情,友情懂吗?哦,老师你肯定不懂,因为老师你没有朋友。”
漆拉缓缓竖起右边的眉毛,放下;又竖起左边的眉毛,舒展,考虑半天,觉得自己还是没办法咽下这口气。
“友情?你们认识才多久,我养你多久?”她一把揪住维罗妮卡的耳朵,用连续拳锤打不争气学徒的脑门,吼道:“你说,你是不是看上那小贵族了,图他长得漂亮馋人家身子?”
“我没有!”
“没有?没有就给我滚出去再买份新的材料回来,全是你的鼻涕!”
漆拉一脚踹在维罗妮卡的屁股上,把她整个人踢出上锁的大门。
“哦对,再买把新的门锁回来。”
高级魔法师漆拉说,对着落地镜低头,看了下那簇被风刃剪断的头发,咬牙切齿道:“该死的罗恩贵族,早晚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