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御书房内。
“你何必如此羞辱与我？”顾仪之看向君煜，眼中地怒火大盛，“灭南越的庆功宴，带上我这个亡国之主，君煜，你……”
“住口！”君煜将手中杯盏砸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顾仪之，你这是在激怒朕杀了你？”
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君煜抬起右手，狠狠捏住顾仪之的下颌，“要是想死?那就先想想南越遗民。朕让你来，是想让你陪朕演一出戏。”
顾仪之听到“遗民”两个字就噤了声。
南越未亡之前两人就已经明里暗里较量了很久，对彼此的秉性也算是知根知底——他丝毫不怀疑君煜会真的屠城。
将心底的悲哀压下，顾仪之点了点头，“好，你说。”
“以后，唤朕的字，焕明。”君煜看到顾仪之微微惊愕的表情，不觉莫名有些气恼，“你陪朕在前朝后宫，演一出妻夫情深的戏码。”
说罢，又难得地补充了一句，“朕要整饬皇商世家。”
顾仪之曾经也是个上位者，一听完君煜所补充的话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虽说太后苏如澈一直在和君煜暗中较劲，可两人的父女情也不是作假。君煜这是故意装出宠他的模样，太后必会为他一事和君煜发生冲突。
一旦发生冲突以后，再加上君煜的此后一系列的布局，会江此事上升到苏家干政的地步。
——商人摄政，抄家灭族。
再以苏家为由，牵连出其她皇商大世家，以此拔出世家势力。
暗自叹服了片刻君煜的步步为营以后，顾仪之选择了妥协，“焕明。”
听罢这话，君煜的嘴角扬起了笑意，放开了捏着顾仪之下颌的右手，却滑倒了他的脑后，揉着他柔顺的墨发，“乖。”
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顾仪之却被君煜的笑容看呆了去。
果然好看的人做着流氓的事都觉着赏心悦目。顾仪之没有生出反抗的念头，反倒是愣愣地想着。
她笑起来真的挺好看。
君煜挑了挑眉，看男子正望着自己的唇角发愣，不禁有些好笑，于是略带轻薄地说到，“你要是想吻朕，也是可以的。朕乐意至极。”
脑袋打结的顾仪之于是真的傻乎乎地照着君煜所说的去做——他猛然跃，将唇凑到了君煜的面前。
顾仪之本来只是想蜻蜓点水般一吻，却被君煜按住了头颅动弹不得，而后就被她肆无忌惮地扫荡着唇齿。
“唔……”
等君煜放开顾仪之时，他已经是面色潮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可爱得像一只幼兽一般。
君煜有些恶趣味地想着，眼里满是笑意，“随朕乘撵，赴宴时间估摸着快要到了。”
顾仪之却一直沉浸在自己被迷惑的懊恼之中——作为一名男子，就算面对心悦的女子都不可如此不矜持，何况君煜和他有着深仇大恨。
完全处于自己世界的顾仪之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君煜打横抱起，进入了御撵之内。
御撵，就连凤后都不能乘坐。若非极为受宠的君侍，经过帝王的首肯后才能获得乘坐的资格。
而君煜此时在御撵之内，满心满意地盘算着怎么削弱世家势力，突然在恍惚间听到了宫人唱道“陛下驾到——”时，这才回过神来，于是条下了御撵。
本来历代帝王从御撵中下来时，为确保安全都要有宫人搀扶?可大昭皇族乃军旅世家，便十分反感这样将帝王当做小男子对待的行径。
于是大昭太祖，即昭宸帝君凌，便废除了这项搀扶礼仪。
——等君煜跳下御撵来才反应过来，今日不同于往日，御撵中还有一名瘦弱男子。
顾仪之倒是没有半分犹豫，看着高度并不是很高，于是紧随着君煜跳了下去。
顾仪之的重心突然不稳，想侧身平衡，却最终还是向地面上摔倒而去。
君煜在南越皇城破时，给顾仪之吃的不仅仅是迷药也是化功散。
顾仪之自然不知道这一点。
眼见顾仪之就要倒在地上，却被君煜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找准了个借力点后轻巧转身，没让他摔倒在地。
——顾仪之稳稳当当地扑在了君煜的怀里。
恍惚间他闻到了君煜身上微淡的龙檀香气，仿佛那一年自己刚登基遭受万人唾骂时，他借酒消愁醉在桃花树下闻到的幽香。
他看向自己被紧紧抓住的却丝毫感受不到疼感德手腕，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君煜看到他清澈却略带忧伤地眸，心里被狠狠揪了一下。
从知人事起，她身边的男子一换再换，也见识过风情各异的男子，也曾喜爱过怜惜过，却从来没有一人能如此牵动她的心弦。
父后说，那样的人，是你的弱点。
要是有那样的人，煜儿必须狠下心来杀了他，为帝者，不应当有弱点。
她应该杀了他？
可是她现在只想把他眼中的忧伤拂去，看向她时只有满眼的欢喜。
顾仪之已经站定，本想将手抽走却发现君煜根本没有放开他的手的意图。
顾仪之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眼前这个女子为报复当年母皇做的事于是在南越皇宫断他墨发公然羞辱于他，让他颜面无存；
她不顾他感受，夺了他的清白，可在洞房花烛时却因为他的几声哀求便满足了任何一个待字闺中的男子憧憬的新婚洞房时对妻主待自己无限温柔的形象；
她告知他让他随她一起去灭南越的庆功宴，让他以为那一夜不过是她性致所至时才对他呵护备至，过了那一夜之后便依旧凌辱于他，可她又向他解释这不过是为了铲除世家所布下的局……
她其实，根本不必向他解释那么多的……
手上传来的温度真切，顾仪之压下心头的悸动，任由君煜将他打横抱起。
顾仪之在恍惚间听到了群臣山呼“万岁”的声音。
仿佛回到了刚登基那时，他是庙堂之上唯一一名男子，在一群心思各异的女子之间费力周旋。
万岁万岁，千秋万岁，这两个字的重量太重，作为男子，他承受不起。
这一世，当真是造化弄人，水月成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