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傻了吧唧跟土豆似的，想跟谁炖一块跟谁炖一块
陈实去云南出差回来那天，赵晓雅等在家里。肉丝炒银芽儿、土豆炖雪鱼、紫菜冬瓜汤、金银饭齐齐地摆在桌上。
陈实拿出蜡染的东西，有条裙子，赵晓雅比画了一下，说：还是不穿了，万一哪天跟人家撞衫了，还不跟对暗号似的？
陈实的脸刷地红了，有点气恼地把裙子甩在床上。
吃饭时，陈实欲言又止。赵晓雅想自己要赶紧行动了，晚了，倒让他给甩了。倒了杯红酒，她说：咱俩分手吧！
这句赵晓雅演练了无数遍的台词一出口，两个人都有些愣眉愣眼。赵晓雅也没料到自己的心里一下子空了一大片。
赵晓雅继续说：我以为自己会跟一个人白头到老的，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过够这种日子了……赵晓雅想，避实就虚，不撕破脸，死得不会太难看。
陈实一口喝干净了那杯酒，他说：那天送你回来的是送咱们床的那个张什么吧？
赵晓雅没置可否。她夹了块土豆给陈实，说：其实，人傻了吧唧的跟这土豆似的，想跟谁炖一块跟谁炖一块，日子也照样过……
陈实继续喝酒，不说话。他一生气就那副德性，摆臭脸，不说话。
赵晓雅笑了，她说：我发现我挺失败的。跟你结婚那么久都没让你变得爱干净起来……
陈实拉开椅子转身进了客厅，电视声音放得很响。赵晓雅一口一口吃完整碗米饭。
赵晓雅提醒着陈实哪一天有空去把红本换成绿本。陈实眼皮也不抬一下，问：你就这么急？那头离了？
赵晓雅恼了，抓起桌上的苹果就扔过去。
（五）
白婚纱说：一期一会当珍惜
那一晚，陈实敲开了赵晓雅的门，他让她出来一下。
赵晓雅坐在沙发上，电视里在重播《交换空间》。一对即将结婚的夫妻在表白。男的给女的送了婚纱，他说：这辈子遇到你，是我最大的福气。茶道里有句话：一期一会，世当珍惜，亲爱的，我会爱你到老。
赵晓雅拿起遥控器要闭电视，被陈实拦住了。他沉吟了半天说：晓雅，你那婚纱还在吗？
赵晓雅的泪早已是出槽的洪水，结婚时两个人穷，去租婚纱，赵晓雅是有些洁癖的，挑来挑去心里别扭，她说：我就穿套红衣服吧。
结婚的前一晚，陈实打电话叫她下去。老妈说结婚前不能见的。陈实说有要紧事。赵晓雅跑下楼，陈实怀里抱的居然是一件漂亮的婚纱。他卖了自己最爱的照相器材买的。他说：一辈子只做一次新娘，我不能委屈了你……
那件婚纱一直被赵晓雅细心保存着。她跟他说她要保持好身材，金婚时要再穿一次。
赵晓雅指着电视上的人说：有多甜蜜就有多痛苦，我很恨你当初做的一切……
陈实的怀抱送上来，他的肩膀接住赵晓雅的眼泪。他说：我走了一下神，赵老师，你能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吗？
晓雅抬起头，脑子里快速运转着，他什么意思？陈实说：事情并没你想象的严重。我的心没走太远，迷了一下路，现在找回来了。从云南回来时，我就想跟你说这话……
赵晓雅不想他回头自己就束手就擒，她说：我有别人了……
陈实说：我见过张宗平了，他说如果不是怕得罪你，他会把我揍成个杂货铺，他说那傻丫头只爱你一个。
赵晓雅狠狠咬了陈实一口。她的眼泪没干，她说：我不想时时刻刻提防着过日子，也不想每日揣摩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的心思。尊严比婚姻更重要。
赵晓雅说得很清楚，陈实说：我明白，我爱的不是为我改变过的你，我也不要让你委屈自己。
赵晓雅哭得江河泛滥，想哭就哭，要哭得响亮。彼此相爱，真的不用花太多心思。彼此不爱，讨好，低声下气，有用吗？
那晚，两个心灵离家出走了一条街的孩子重新睡在了一张床上。那是又一次新婚燕尔，良辰美景。
张爱玲说：照片这东西不过是生命的碎壳；纷纷的岁月已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各人自己知道，留给大家看的唯有那狼藉的黑白的瓜子壳。
徐小品的七张照片，关于爱与信任的记忆……
